破迷開悟侃煩惱（二三五）

王老堅

原創

2022-10-28 15:54 · 來自北京

打板子名堂知多少（之二十二）

朱元璋與懲戒教育（中）

標題提示：皇子不是省油的燈◎師恩未報索條命

屈指數來，朱元璋一生育有46個子女，其中26個是兒子。父皇望子成龍，為太子們挑選的老師，無不是國之翹楚，人中龍鳳。

帝師，歷來被世人所矚目與仰慕，殊不知，在光鮮的背後，照例成為古代高風險職業。

曾幾何時，喜怒無常的朱元璋，無情地將帝師拋向懲戒教育的風口浪尖。那麼，由此萌發的君臣糾結是如何化解的？

讓我們穿越時光隧道，去大明王朝瞧個真切。

皇子不是省油的燈

朱棣為朱元璋第四子，是大明王朝第三位皇帝，史稱明成祖；在位二十二年，年號永樂，後人稱其為永樂大帝、永樂皇帝。

朱棣出生於戰火紛飛的軍營中，八歲那年，朱元璋做了皇帝，冊封年僅十歲的朱棣為燕王。父皇預言：「異日安國家必燕王」，後來果真言中。

據野史記載，朱棣從小性情暴戾，頑劣異常，只愛舞刀弄槍，不愛讀書。父皇禮聘了許多名儒對他調教，朱棣最厭惡老師管束，時常對老師又打又罵，被打斷手骨有之，被打殘腳骨有之，甚至被打瞎了眼睛。直至徐善述任教，朱棣脾性才稍有收斂。

徐善述為天台（今浙江台州市）人，博學好古，尤精經學，待人敦厚篤實，是享譽四方的大儒才俊。

徐老先生對朱元璋說，皇子要因人施教：「人分百類，百人百性。對殿下來硬的一招不能奏效，何不試用以柔克剛的方式？」

徐善述每次授課便跪在朱棣面前，把書頂在頭上，一邊教一邊讓他讀。朱棣見老師對自己如此敬重、如此盡心，那顆頑劣的心漸漸被軟化了。

為師之道歷來尊貴，只有老師受到尊敬，他所傳授的道理、知識和技能才能得到尊重。

徐善述的「跪教」，不僅有悖於儒家師道尊嚴，也有損於人格，只能助長歪風邪氣。這個情節只屬民間媚俗傳聞，不足信也。

故事接下來說，這一幕被朱元璋看到，頓時大怒，上前扶起老師，並御賜一根戒尺，囑咐道：「這根戒尺如朕親臨，皇子如再不聽話，先生可用戒尺打其手掌。」

言歸正傳。徐善述教學克忠克勤，嘉言善行，又誨人不倦，深得太子尊重和愛戴。

徐老先生暮年，朱棣親筆在一把扇上題詩相贈。徐善述病逝後，他親撰祭文，派春坊贊善周濟備牲禮代祭，祭文對徐老先生評價頗高：「卿宏材博學，恭謹廉肅，無諂無驕，成德不器。」

師恩未報索條命

在教導朱棣的帝師中，有個叫龍文淵的先生，頗具戲劇性。因禍得福，然而，當福氣臨門時，未及享受便一命嗚呼了。

龍文淵，祖籍會同（今湖南懷化會同縣），小時勤學，取秀才，中舉人，因年輕博學而任陝西學官。

不久，他進京考教，因緣巧合，其才華為朱元璋所賞識，遂命他為翰林院侍讀學士，專教四皇子朱棣。

龍文淵忠於職守，勤勉有加，對朱棣要求極為嚴厲，務使四太子有所成就。

殊不知，朱棣年少氣盛，在兄弟中最為怠惰頑皮。一天，龍先生見朱棣在課堂做小動作，累教不改，揮使戒尺責打了朱棣三板。皇子本是萬金之身，朱棣生平頭一回挨打，又哭又罵，小小年紀竟然發下毒誓：「來日我登基做了皇上，必報這三板之恨！」

朱棣此言一出，龍文淵頓覺後背絲絲髮涼。思前慮後，此地不可久留，恐異日性命難保。於是捨棄仕途大業，辭職回到家鄉，以教書度日。

早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轉眼幾年過去了。

這一天，龍文淵正在庭院中賞花吟詩，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朝廷官員，在二十多名侍衛簇擁下，抬著一頂大紅轎來到院前。那位官員下馬取出一封請柬，躬腰畢恭畢敬地呈上：「請龍太師過目。」

龍文淵接過請柬，兩眼疾速掃視一遍，當目光落在「朱棣拜請」四字，不禁渾身一顫，驚訝地突口而出：「原來當年四皇子燕王朱棣當了皇帝！」

朱棣突然勞師動眾前來恭請龍太師，令龍文淵心情忐忑不安，難道皇上要報責打三板之恨？

龍文淵想到這裡，便憂心忡忡地向為首官員打探道：「皇上遠駕有請，不知旨意如何？」

官員說：「近來皇上臨朝，常常提到尊師，說他如今能執掌乾坤，多虧帝師教導有方。今日恭請太師進京，以報答師恩。」

龍文淵聽了半信半疑，但聖旨不可違，於是備了簡單行裝隨官差上了路。

常言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朝夕禍福」。一路上龍文淵反僅複復在琢磨，當下突然降臨的事兒，到底是禍還是福？

若說是禍吧，皇上剛剛登基，百忙中還想到自己，親書請柬，派大員千里迢迢來到府邸，用華貴的轎子抬進京城，況且為首的官員對自己始終恭恭敬敬。四皇子定是難以忘懷當年師生情誼，想給恩師封官賞金，豈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若說是福吧，朱棣要報三板之恨，並非童言無忌，而是耿耿於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相距打板恰好十年光陰。朱棣是否要找自己麻煩了，先哄騙到宮中，然後再慢慢收拾？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聽天由命吧！

龍文淵每每想到這些，心事重重，寢食難安。

時值盛夏酷暑，路途又遙遠，身體虛弱的龍文淵經不起轎子顛簸 ，行至辰州（今湖南懷化沅陵縣），便一病不起，享年55歲。

這則軼事載於湖南《會同縣誌》。

後來事實證明，是龍文淵誤解且多慮了。朱棣此舉完全為報師恩，盛請龍文淵應詔赴京，加以禮待。可惜龍文淵沒有這份厚福。

噩耗傳到京城，朱棣悲慟萬分，當即派遣禮部祠駕司主事蔣之浩護送恩師遺體至故里，並會同遺屬主祭營葬。

明成祖仍覺得不足以表達對恩師的感激之情，又敕封龍太師為「翰林院侍讀燕府紀善」，這是賜予為師者的一份莫大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