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巴喬夫失敗的復出之路

一、前言

上世紀80年代，由於深陷阿富汗戰爭泥潭，加上油價大幅下跌導致財政收入銳減及體制日益僵化，蘇聯面臨深重的危機。1985年，時年54歲的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擔任蘇聯最高領導人，雖然年紀較輕，但擁有邊疆地區、農業及經濟部門等多崗位工作經驗，被寄予扭轉蘇聯頹勢的厚望。戈氏上台後，推行了一系列激進的經濟和政治體制改革，結果非但沒有延續蘇聯的生命，反倒加速了紅色帝國崩塌的進程。1991年12月25日，無力回天的戈爾巴喬夫宣布辭去蘇聯總統，昔日的超級大國壽終正寢。

時任蘇聯最高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出席活動

在世人的印象中，戈爾巴喬夫從此退出了政治舞台，開始雲淡風輕的退休生活。然而，戈氏並不甘心做一個退休老人。1996年，他參加第二屆俄羅斯聯邦總統選舉，試圖奪回失去的權力，但最終以慘敗收場。

二、選前形勢

蘇聯解體後，最大的加盟共和國俄羅斯成為蘇聯遺產的主要繼承者，首屆民選總統鮑里斯﹒葉利欽在手握權柄後，躊躇滿志，一心要讓俄羅斯重回世界舞台中央。但是，休克式療法使普通民眾大半生積蓄一夜蒸發，原來的黨政幹部和國企管理者趁機侵吞國有資產，搖身一變成為寡頭；一邊倒的親西方外交並沒有換來美歐發達國家的大規模經濟援助，西方陣營反而趁俄羅斯虛弱之際啟動北約東擴，擠壓俄羅斯戰略空間；在第一次車臣戰爭中，行動遲緩的俄軍表現讓人大跌眼鏡……種種糟糕施政舉措讓民眾大失所望，葉利欽的支持率一路跌破10%，在第二屆總統選舉中連任可能性看來微乎其微。

俄共主席根納季﹒久加諾夫原是蘇共宣傳部門的中層幹部，瀰漫在俄羅斯社會的失望情緒和對蘇聯輝煌的追憶為其施展宣傳才能提供了適宜的舞台，成為當時最具競爭力的候選人。甚至歐美政客和企業家都認為久加諾夫會成為俄羅斯新領導人。他們擔憂共產黨重新執政後自己的經濟和政治投資是否會瞬間化為烏有。

在戈爾巴喬夫看來，葉利欽為首的「野心家集團」在經濟轉軌過程中攫取暴利而聲名狼藉，久加諾夫代表的保守勢力只會聲嘶力竭地吶喊而於事無補。而自己親民的作風和富於幽默感的個人魅力，能夠快速贏得選民的好感，並且在知識分子中擁有大量鐵杆粉絲。既然形勢一片大好，不如放手一搏。

三、參選過程

1996年3月，告別政壇四載的戈爾巴喬夫宣布報名參加第二屆俄羅斯聯邦總統選舉。為了擴大優勢，他意圖組建「第三股勢力」聯盟。他構想中的聯盟重要成員有自由派經濟學家格利高里﹒亞夫林斯基、中左翼的工人自治黨黨魁斯維亞托斯拉夫﹒費奧多羅夫以及平民主義者亞歷山大﹒列別德。亞夫林斯基是蘇聯解體前夕著名的「500天」市場轉軌計劃的起草者，費奧多羅夫在上世紀80年代初九呼籲結束一黨體制，列別德曾在「8﹒19」事件中拒絕執行「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的命令，並且已經和葉利欽決裂。在戈爾巴喬夫看來，如果自己能和這三位候選人結成聯盟，擬訂一項兼有市場經濟、社會民主主義色彩以及民族主義氣息的政治綱領，就能吸引夾在葉利欽和久加諾夫之間的中間派選民，從而在第一輪投票中有一定幾率勝出。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戈爾巴喬夫復出政壇之路一開始就不順暢。葉利欽政府為了降低戈爾巴喬夫在媒體上的曝光率，對其競選活動進行封殺。羅斯托夫大學臨時取消了戈氏與該校教師的見面會，因為聯邦政府禁止總統候選人在學術機構進行「政治宣傳」，該法令不適用於葉利欽本人。地方行政官員、報紙記者和電台通訊員對戈氏的出現視而不見，只有一家很小的私營廣播電台派來了採訪者。羅斯托夫市長被「巧合」地召往莫斯科開會；幾天後，當戈氏抵達他擔任7年第一書記的斯塔夫羅波爾邊疆區時，當地政府官員也不約而同地「出差」了。僅僅五六年前，這些官員還趨之若鶩地爭奪受到蘇聯最高領導人接見的機會，他們中的某些人也正是在戈爾巴喬夫時代被提拔到了高位，但趨利避害的本性使他們對昔日的恩主避之不及。

一對老冤家

除了葉利欽的阻擊外，當年經濟體制改革的得力幹將們也無情拋棄了他。安納托利﹒丘拜斯、彼得﹒阿文等「青年改革派」和 「七寡頭」，或者由於戈氏的青睞得以躋身政治舞台，或者在動蕩期掘到了商業生涯的第一桶金。但他們並不對創造變化可能性的戈氏心存感激。戈爾巴喬夫剛愎自用的個性、在政治鬥爭中的優柔寡斷以及極易波動的情緒，使新貴們與其漸行漸遠。為了保衛既得利益，他們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葉利欽連任。

戈氏臆想的政治盟友也拒絕了他伸出的橄欖枝。無論是亞夫林斯基、費奧多羅夫還是列別德都拒絕和他聯手。不只是大人物們厭棄戈氏，由於在大動蕩中失去了大半生積蓄和價值歸屬感，普通俄羅斯人對他的仇恨與日俱增。在戈氏度過少年時光的小鎮克拉斯諾維申斯克，農民們要求戈氏還給失去的權力，還教導他：「俄羅斯需要的是鐵腕。」在羅斯托夫的高爾基公園，一位聽眾對其大喊：「當初葉利欽被選為俄羅斯總統時，你就應該宣布選舉結果無效。」在西伯利亞城市鄂木斯克，有人衝上台扇了戈氏一個耳光。在伏爾加格勒（即斯大林格勒）的衛國戰爭紀念館，戈氏夫婦獻上的鮮花被丟還了回來，院牆外還出現了「聖地斯大林格勒沒有叛徒的立足之地」的標語。

而戈氏的反應，堪稱危機公關的反面典型。在克拉斯諾維申斯克，他對批評者大嚷道：「要是你們想，那就把我釘在十字架上好了，反正耶穌被送去骷髏地的時候，人們也是這麼罵他，要求把他釘死的。」自比殉道的耶穌基督，將其自戀又傲慢的性格特質暴露無遺。在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民眾迫切需要走出困境的計劃時，戈氏既不清楚俄羅斯人關心的最重要問題是什麼，也沒有能力給出哪怕是權宜性質的應對方案。他雖然身體已經進入90年代，但腦子依然停留在80年代，強調自己一直試圖挽救蘇聯，這就註定他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人物。

四、慘敗收場

戈爾巴喬夫在第一輪投票中只得到0.5%的有效投票，在11位候選人中排名第七。屬於他的政治生涯過早但已經是永久結束了，在第二輪投票中勝出的依然是葉利欽。

2022年8月30日，91歲的戈爾巴喬夫因長期重病醫治無效在莫斯科中央臨床醫院去世。復出政壇失敗後，他又活了26年，但他的形象永遠定格在蘇聯解體的那一刻。#歷史#​#歷史有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