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4年,這是北京一座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有一位已經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脆弱地呼吸出胸腔里那僅剩的一點空氣。
監護室里的醫生和陪護都很緊張,只因這位老人的身份特殊——她叫金默玉,是清朝末代的一位格格,身份十分敏感。
在這個時候,金默玉突然掙扎著要坐起來,在眾人將她扶起來的時候,金默玉枯瘦的手指立刻抓住了身邊陪護人員的衣袖。
她吐出一口渾濁的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緩慢而又堅定地對眾人說道:
「我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眷戀的。但是唯有一件事情壓在我心頭多年了,我不想讓這件密聞跟著我一同入土。」
在金默玉的授意下,眾人都坐了下來,聽她把事情講完。
「 在1958年的時候,我被公安機關的人押解入獄,然而逮捕我的理由並沒有對外解釋什麼,其實是因為在抗日戰爭時期,我與一位日本的高級特務關係匪淺。」
金默玉長舒一口氣後說道:「她就是我的親生姐姐——川島芳子。」
聽到這,眾人大驚,清朝一位養尊處優的格格怎麼會和臭名昭著的日本女特務有血緣關係呢?
金默玉隨後解釋道:「這是一件皇室醜聞,我的父母兄弟都將她當作家族的恥辱。不過說到底還是封建社會惹出來的禍事!」
說到這,金默玉不禁掩面痛哭。
聽她的語氣,似乎對於自己的家族十分痛恨,這對於一個皇族遺孤來說是非常少見的。
那麼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金默玉有如此大的轉變呢?
而這件皇室醜聞又是如何發生的呢?
「離經叛道的清朝格格」
金默玉原名叫愛新覺羅·顯琦,是清王朝肅親王愛新覺羅·善耆最小的女兒。
她的生母是善耆的側福晉,地位十分尊貴,家裡的兄弟姐妹們都寵著年幼的顯琦。
那時候正是新文化運動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朝氣蓬勃的學子們正高舉著「科學」、「民主」的旗幟。
西方的學說正不斷湧入中國,廢除纏足、解放婦女的口號愈來愈烈。
顯琦就是在這種氛圍下長大的。
她從小深受民主平等思想的影響,從來不給僕人擺架子,也從來不會端著所謂的紳士貴族的臉面,這讓顯琦與其他舊時代的貴族格格不入。
1923年5月27日,這一天是極為特殊的一天。
英國喜劇之王卓別林大師的作品《發薪日》要在旅順上映了,在首映的這天,許多的達官顯貴爭相買票,想要搶到首場開幕式。
然而在開場的當天,本該洋溢著陣陣歡笑的劇院卻是一片死寂。
面對如此鮮活動人的喜劇情節,所有人也僅僅是緊繃著一張臉,原因竟然是因為要保持住這可笑的「貴族體面」。
貴婦們也聳拉著的嘴角,甚至開始與好姐妹們竊竊私語,將時髦靚麗的衣裳嘲笑成放蕩不堪的淫服。
這時候有一道聲音撕碎了這些舊貴族們岌岌可危的臉面。
是顯琦的歡笑聲,她被卓別林精湛的表演逗得開懷大笑。
彷佛給整個劇院帶來了生機與活力,不久劇場內的歡笑聲越來越大了。
顯琦認為這是自己帶來的影響,她為此感到十分驕傲。
但是令顯琦沒想到的是,回到家迎接她的會是父母的一頓謾罵。
母親說她在公共場合表現得非常粗魯,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父親罰她去書房抄寫了三遍《女德》。
從此,肅親王府又回到了曾經的死氣沉沉。
顯琦從來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相反她正是因為這件事對愚昧腐朽的封建禮教徹底失望,她要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然而在顯琦剛成年後發生的一件事,讓顯琦不得不提前準備「逃離計劃」。
1936年,顯琦的母親告訴她,她要與一位日本軍官結成夫妻。
這位軍官是日本上將川島浪速手下的一名得力幹將,此次派顯琦前去聯姻,意在拉攏川島浪速支持善耆在中國的政治地位。
顯琦聽了這段荒謬至極的聯姻,她忍不住與母親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結果就是被禁足家中,直到訂婚前都不許外出。
在訂婚前的一夜,顯琦費盡千辛萬苦買通了看守大門的護衛,後來又託人連夜買了從東北到北平的火車票。
一到北平,顯琦就拿著一張偽造過的出生證明,更改了名字——金默玉。
金默玉對於北平這個繁華城市很是好奇,這裡不僅有風流多情的少爺、摩登時髦的女郎,還有文采斐然的書生、英姿煥發的革命家。
漸漸地金默玉帶著全新的面貌融入了新的生活,她成了北平最初的一批職業女性。
她將自己又厚又長的頭髮燙成了時髦嫵媚的美人卷,將眉毛成了當下最受歡迎的上斜眉,換上了一身風情艷麗的修身旗袍,像極了那種北平大戶人家的小姐。
隨後,金默玉憑藉著自學的日語,在一家外貿公司里當起了翻譯顧問,不用承受底層婦女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的粗活,薪水非常優渥。
在這期間里,金默玉認真工作,她時長加班,跟著主管在各國飛來飛去,大家都很佩服這個勤勞的年輕女性。
不久,金默玉就成了這家外貿公司的高級翻譯和財務主管,她身邊經常有一些小翻譯跟著她出入各種商品交易會所。
在一場商業性的畫展上,金默玉結識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北平著名的花鳥畫畫家——馬萬里。
兩人志趣相投,又非常有才幹,頻繁的約會讓他們很快墜入愛河。
1954年,金默玉與馬萬里喜結連理,在北平領了結婚證,定居了下來。
婚後,馬萬里陪金默玉返回過東北旅順看望她的親人們。
但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曾經繁華一時的肅親王府,變得無比的蕭條冷寂。
父母都已經年邁,家中的姐妹都已經遠嫁聯姻,嫡出的幾位哥哥將家業敗得精光,現在僅僅靠一些地產房租來維持這殘破不堪的生活。
金默玉與闊別數十年的父母相顧無言,於是在第二天啟程返回了北平。
「鋃鐺入獄的苦難人生」
然而僅僅在回北平的第二個月,就有一些海關總署的警務人員敲開了金默玉家的大門。
面對政府官兵的突然造訪,金默玉和馬萬里一頭霧水,怎麼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兒。
看兩人實在問不出什麼話來,警務人員便把金默玉和馬萬裡帶回了警察局。
警察局裡,金默玉被單獨提審,警官將一摞照片放在了桌子上說:「照片上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金默玉拿起一張照片來細細端詳,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
「可是我們查到這是你的親姐姐,愛新覺羅·顯玗,她現在是日本軍方的一名高級特務,潛藏在北平。」
「怎麼會呢,我姐姐在很小的時候就去了日本啊,她怎麼會成為一個日本特務呢?」金默玉顯然不相信這套說辭。
隨後,警務人員向金默玉展示了很多證據來佐證自己話,從顯玗跟隨日本人出國,到顯玗在日本成長的經歷,再到如何一步一步淪落為日本特務。
聽到最後,金默玉已經淚流滿面,她其實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的姐姐身為一個中國人卻為這些侵略者賣命,但事實在前,已經無法容許她相不相信了。
等金默玉平復完情緒,警官問了一句:「你這些年來一直在北平生活,她有沒有聯繫過你?」
「沒有,我也是今天才得知這件事情的。」
警官又問:「可是你一直在一家外貿公司工作,而這家外貿公司卻是由日本人註冊的,金小姐,事情不會這麼巧吧。」
「對不起警官先生,對於這件事我確實沒有辦法解釋,你們可以去調查,我絕對沒有做任何損害國家和民族利益的事情。」金默玉堅定地說道。
在這之前,警署的人不是沒做過調查,結果就是沒調查出個結果,所以只能將金默玉帶回警局。
但是鑒於顯玗身份的特殊性,他們自然是不可能放金默玉走的,於是在第二年,警署將金默玉移交給了軍事法庭。
軍事法庭判定金默玉要服刑十三年,對於這個結果金默玉顯然沒有太多意外。
畢竟顯玗是自己的親姐姐,無論如何血緣這層關係上邁不過去。
但是唯有讓她擔心的就是在監獄外苦苦等待的丈夫馬萬里,他還那麼年輕,人生還有無限可能,不能讓他的時間都消磨在自己身上。
於是金默玉狠下心在進入監獄的前一天與馬萬里辦理了離婚手續。
但是金默玉卻對入獄原因守口如瓶,馬萬里沒有辦法,只能將這段短短六年宣告結束。
於是,金默玉就安心地在監獄裡服刑,等待著被釋放出來的那天。
在1963年,金默玉刑滿釋放,在走出監獄的那一刻,金默玉看向碧藍的天空,她徹底地擺脫了清朝末代皇室的陰霾。
出獄後的時間裡,金默玉又認識了她的第二任丈夫,一位博學多才的大學教授。
兩人一同變賣的所有的家產,在北方成立了一個「日語興趣班」,接納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
在金默玉晚年的時候,她的丈夫已經離世很久了。
但是她卻成長為一名獨立自強的女性,她成了這所日語學校的校長,獨當一面,活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是顯玗的事情,一直是金默玉的一塊心病,於是在她臨終之際,金默玉打算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這就有了文章開頭的這一幕。
「隱秘至極的皇室醜聞」
金默玉的姐姐愛新覺羅·顯玗的日本名字叫川島芳子,是抗戰時期臭名遠揚的一名日本間諜。
最開始,是金默玉的父親善耆想要將學張勳復辟封建帝制,於是急切地需要當時日本高級將領川島浪速的支持。
不然不會把兩個女兒都送給日本人,金默玉雖然逃走了,但是顯玗卻被送給了川島浪速當養女。
即便是這樣,善耆的陰謀也沒有實現,他沒有想到日本人竟然看不上他,轉頭去扶植了汪偽政府。
川島浪速帶回國的養女自然也就沒有那麼用心地對待了,在川島芳子小的時候,再也沒有了父母,兄弟姐妹的關愛。
日復一日的軍事化訓練,嚴苛繁瑣的作業,早就扭曲了川島芳子年幼的心靈。
她被當成特務訓練,早早就接受了日本軍國主義的教育方式。
十幾年的光陰里,川島芳子就是這樣度過的,她變得極其地冷酷,喪失了基本地人性。
當她成為一個優秀的特工時,日本人就派她潛伏到中國。
川島芳子利用自己末代格格的貴族身份,遊走在各個達官顯貴之間,竊取重要情報,來幫助日軍發動大規模的侵略戰爭。
1928年的時候,川島芳子在日本人的授意下接近了張作霖身邊的一名姓鄭的副官。
她憑藉著自己的美貌與玩弄人心的手段成功在這名副官身上套取到了張作霖返回關外的列車時刻表。
於是在6月4日,皇姑屯爆發出了大規模的襲擊和轟炸事件,目標就是刺殺東三省的軍閥首領張作霖。
結果也是日本人成功了,張作霖魂歸西天。
隨後,川島芳子又與田中吉隆暗中策划了「日本游僧事件」,挑起了日本和尚與上海工人的激烈對峙。
隨後二人更是刻意激化兩方的矛盾,可以說「上海一二八淞滬抗戰」的爆發,與這二人背後的推波助瀾是脫不了干係的。
在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後,川島芳子又來了北方開了一家大酒樓,表面上是在收容因為戰亂而無家可歸的人,實際上是干販賣情報、走私軍火的買賣。
川島芳子身為一名中國人,手上卻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她是可悲的,也是可恥的。
最終在1948年,川島芳子在北平第一監獄被執行槍決,結束了她罪惡的一生。
其實不管是金默玉還是川島芳子,都是在封建壓迫下誕生的可悲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