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9月,兩名公安幹警才走到南北營子村,正在地頭幹活的老社員突然扔下鋤頭就跑,反應迅速的公安幹警立刻追了過去。畢竟72歲的年紀了,老社員哪裡跑得過年輕公安人員。所以不一會兒,他就被公安人員追上了。眼看無路可逃,絕望的他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嘴裡感慨道:「沒想到都過了22年,我還是沒能逃出共產黨的手心。」
老社員說得沒錯,他牽扯著一樁22年前的大案——柴胡欄子村血案。
1947年5月,由72人組成的冀東軍分區代表團,在參加完中共冀察熱遼軍區在林西召開的會議後,在騎兵連的護送下,一路長途跋涉,於5月17日傍晚經過柴胡欄子村。
見天色已晚,再加上人困馬乏,所以冀東軍分區代表團經過商量,決定在村子裡歇一晚,第二天再趕路。
柴胡欄村很貧窮,整個村子裡也就30多戶人家,根本住不下太多人。所以軍分區代表團的團長蘇林燕決定,讓72名軍代表住在柴胡欄子村,騎兵連則住到離村4里外的彩鳳營子村。
蘇林燕這樣決定,是因為我軍在熱河攻無不克,已經從國民黨手中奪回了不少城鎮。比如柴胡欄子村,除了東邊的赤峰城還被國民黨93軍控制外,其他三個方向的城鎮已經獲得了解放。因此住下來後,蘇林燕當夜只在東邊布置了值守人員。
沒想到百密一疏,一支500餘人的匪隊,正在距柴胡欄子村6里外的另一個村子借宿。原本他們並不知道柴胡欄子村裡住著解放軍,偏巧匪首任芳伍在附近林子中轉悠時,發現一個拾糞的老人,於是就和老人聊了一會兒天。結果,毫無防備之心的老人,無意中說起了有解放軍幹部在村裡借宿的事情。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任芳伍聽完後心中大喜。
原來,自從冀東軍區發動了熱河戰役後,駐紮在熱河及周邊縣城的國民黨就被打得節節敗退,一些被國民黨收編的土匪隊伍,也在解放軍的圍剿下,抱頭鼠竄。
河北地帶在解放前也是個土匪很猖獗的地方,任芳伍所在的天益縣一帶,就藏著好幾股土匪。他們打家劫舍,干著禍害百姓的勾當。然而,國民黨為了打敗解放軍,不僅從不圍剿土匪,反而許以高官厚祿,對他們進行「招安」。這些土匪原本都是些手段殘忍,六親不認的人,所以他們在成為國軍後,沒少給解放軍製造麻煩。
和其他匪首出身寒微不同,任芳伍是熱河縣道壩子村大地主的兒子,還是個知識分子,從通州師專畢業後,便到圍場小學當了校長。
原本為人師表,應該很注意形象。但他卻品行不端,喜歡結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抗戰時期,為了謀得偽職,撈到好處,他還做了漢奸。
後來,解放軍打到壩子村。由於他父親是老地主,被解放軍鎮壓了,而他家的田地和家產,也都分給了窮人。這樣一來,任芳伍對解放軍恨之入骨,糾集了400多人扯起一支土匪隊伍,專門禍害百姓,和解放軍對抗。
烏合之眾哪裡是解放軍的對手。在解放軍的圍剿下,他的隊伍很快就被打垮。無奈之下,他只得帶著殘兵逃到了大窩鋪。
在那裡,他先是遇到一支30多人的國民黨諜報隊。在得知國民黨93軍還駐紮在赤峰城時,便打算去投奔。一路上他收容了不少國民黨潰兵,還有其他匪隊。走了一段時間後,他竟又有了一支500餘人的隊伍。
回過頭來講。話說任芳伍得知柴胡欄子村裡住著不少解放軍大幹部後,心裡一陣狂喜。原本他還在琢磨,光是帶著幾百人去投奔國軍,很難撈到好處。這下他覺得,要是能把解放軍大幹部抓幾個去做「投名狀」,一定能撈個團長什麼的噹噹。
夜深人靜,任芳伍帶著匪隊包圍了村子。一陣槍聲響起,冀東軍區代表團的代表們察覺不妙,馬上掏槍應戰。但他們只有短槍,彈藥也不充足,所以蘇林燕派了一個警衛員,趕緊去通知駐紮在彩鳳營子村的騎兵連前來增援。
沒想到警衛員在彩鳳營子村找了幾圈,都沒找到騎兵連。後來向一位老人打聽,才知道騎兵連去了北山。於是他又追到北山,才終於找到騎兵連。
其實,騎兵連也聽到了槍聲。但由於在密集的槍聲中,還夾雜著炮聲。因此他們搞不清楚情況,不敢貿然出擊。當蘇林燕的警衛員前來告訴騎兵連情況時,連長王虎慶趕緊找到一處高地,用望遠鏡觀察。在時明時滅的炮火聲中,他隱隱約約看到黑壓壓地的人正在圍攻柴胡欄子村,而且後面好像還有人源源不斷往村子裡發起進攻。
王虎慶在心裡估計了一下,覺得敵人至少有上千人之多,而騎兵連也才70多人,並且都是步槍,沒有衝鋒槍,更沒有炮彈,懸殊這麼大,去了無疑是送死,所以他以「情況不明,不能盲目出擊」為由,拒絕前往增援。
警衛員一再提醒王虎慶:「你們是來保護代表團的,代表團里都是首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負不起責任嗎?」
但王虎慶心裡膽怯,還是不敢去。
無奈之下,警衛員只得回去向蘇林燕報告。而王虎慶則擔心被敵人發現,受到進攻,命令騎兵連躲進密林中。
好在另外一支騎兵連聽到槍聲後,前來增援。
眼看著有了救兵,又久攻不下,匪首任芳伍擔心再不走,又會有救兵前來。所以他迅速結束戰鬥,帶著匪隊逃之夭夭,臨走前還不忘抓走了兩名女電譯員。
雖然打跑了任芳伍,但代表團也犧牲了22人,其中有5人是師級以上幹部。
一次死了5個師級以上幹部,這可是史無前例的事。就連毛主席聽說後,都震怒了。毛主席立刻下達死命令,不論匪徒跑到哪裡去,都要把他們捉拿歸案。
王虎慶因貪生怕死,被軍法處置,執行槍決,而該騎兵連里排級幹部,也受到了嚴厲的處分。
柴胡欄子村血案發生後,冀熱遼軍區成立了剿匪隊,開始對匪徒進行清剿。很快,土匪就死的死,傷的傷,2名電譯員也被救了出來。然而,狡猾的任芳伍卻逃進了大山裡。成了漏網之魚,並且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有露過面。
新中國成立後,抓捕任芳伍的行動,仍然在秘密進行著。大肅反運動時期,任芳伍的小嘍啰齊達榜遭人揭發被抓捕。不過,由於他只是從犯,因此只是被判處18年有期徒刑。至於任芳伍,仍然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不知下落。
1968年,刑滿釋放後的齊達榜回到圍場縣,成為了漫子溝公社的一名社員。
齊達榜這個人遊手好閒慣了,再加上他又好吃懶做,所以每天到地里干農活,他總不情不願,不停說怪話。時間一長,誰也不想跟他一個組。公社領導無奈,只好讓他去生產隊趕大車。
其實,趕大車這活比干農活舒服多了,很多人都想干。可是齊達榜成天說怪話,不僅影響社員幹活的積極性,還對農業生產造成影響,所以公社領導只好讓他去干這個輕鬆活。
齊達榜倒是挺喜歡趕大車這個活。他每天給各村拉糧送肥,倒是很自在,。爾他趁人不備,還做點小偷小摸的勾當,過過手癮。
這天,齊達榜突然被治保主任叫到辦公室,只見那裡已經坐著兩名公安幹警。這讓他沒來由地心慌,擔心自己是不是又有什麼證據,落到公安手中。
公安幹警劈頭就問:「齊達榜,你最近到南北營子村去做什麼了?」
齊達榜一聽,頓時冷汗直冒,結結巴巴地說:「去送化肥了。」
公安幹警緊盯著齊達榜說:「公安局肯定是有足夠的證據才來找你,你還是老實交代,要不這回把你抓去了,估計你該把牢底坐穿了!」
齊達榜嚇壞了,這才坦白道:「我是在那裡看到了以前的土匪頭子任芳伍。」隨後,他便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齊達榜有一次給南北營子村送化肥,結果他看到在地里勞動的人中,有個人始終低著頭不看他。於是他特意走近些觀察那個人,結果發現,那個人正是任芳伍。
這一發現讓齊達榜大為吃驚,但他沒有聲張,只是悄沒聲息地在南北營子村打聽情況。結果他發現,任芳伍在解放前,就隱姓埋名藏在了那個村子裡,且這麼多年來,村民們沒一個人知道他就是製造了柴胡欄子血案的大土匪頭子。
齊達榜沒有告發他,並不是想保護他,而是想趁機敲詐任芳伍。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公安幹警發現了。
公安幹警本來是抓齊達榜小偷小摸行為,沒想到意外之中,竟然有這麼大的收穫。為了以防萬一,他們趕緊直奔南北營子村,把正在幹活的任芳伍抓了起來。
由於有齊達榜的指認,任芳伍也只能低頭認罪,承認了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
1970年2月23日,圍場縣政府召開公審大會,72歲的任芳伍被執行槍決。22名在柴胡欄子血案中犧牲的英烈,終於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