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祥之兆
恰在此時，一個看到來電顯示，她就知道沒什麼好事的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過來。她的頭又痛了大了
對於趙文娟來說，今天是個足夠她頭痛頭大的日子。
給趙文娟打電話的人，是君玉蘭庭酒業的董事長蕭蘭庭。
對於蕭蘭庭，今天同樣是一個足夠頭痛頭大的日子。
一個星期前，滿裝紅高粱的三十六輛六十噸大貨卡，從山東高密電影《紅高粱》中爺爺打日本鬼子的那個地方出發前，徵兆就不好。
鬼知道是怎麼回事，領頭那輛大貨卡的油箱，竟莫名其妙地裂開一條縫隙，汽油很快便將地面洇濕一大片，更要命的是司機還往那片浸著汽油的地方，扔了一顆燃著的煙頭。而且那顆煙頭在接觸油麵的時候燃燒了起來。
要不是他經驗豐富，不顧個人安危拚命滾壓過去，那輛大貨車早被燒成灰燼了，說不定還會殃及後面的車輛。
換下裂縫的油箱後，正是太陽滑向西邊天際那邊大山的時候，那夕陽血紅血紅的，象一頭張著血盆大口，想吞吃什麼玩意的猛獸，使人看了很壓抑。這也是一個不好的徵兆。
那三十六輛滿裝紅高粱的車廂，由於長期被日晒雨淋和裝卸貨物碰撞，油漆脫落，顯得斑駁陸離，遠遠望去，宛如三十六具剛從黃土裡刨出的棺木，給人一種擺不脫的晦氣感。這又是一個不好的徵兆。
事後回想起來，他將貨車看著剛從土裡刨出的棺木，也是一個不好的徵兆。
雖說不信神，不相信宿命論，但這一個又一個不祥之兆，總使人覺得有幾分惶然。尤其是事後回想起來，更讓人感到恐怖和後怕。
這是君玉蘭庭酒業落戶這個名列全省十強的縣級市工業園以來，採購的第一批原料。為示隆重，他親自帶領市場部的幾個幹部押運。
一路上風不小，行進中的大貨車，使那風顯得更大更強勁，擊打著蒙在車廂上的蓬布，似有無數面破裂的牛皮鼓，在他頭頂上敲擊，聒噪的「撲撲」聲，又像是許多被子彈擊中的可憐的鳥兒，在作垂死前的掙扎、撲騰。
他真搞不明白，這次帶隊押運腦海里怎麼會儘是一些不祥之兆！
難怪，這三十六車紅高粱在運回酒廠的途中，會釀成一幕不堪回首的悲劇。
賓士的車隊在即將駛出高速路口收費站前五分鐘，頭車前面一輛正在賓士的大巴車突然爆胎，車身打橫停在道路當中。
雖然，車隊頭車緊急剎車，沒有撞上滿載乘客的大巴車，後面緊跟而來的滿載車輛，卻有九輛車追尾碰撞，造成三死六重傷重大交通事故。
坐在頭輛大卡車駕駛室里的蕭蘭庭也受了傷，額頭撞在車前玻璃上，裂了一道兩寸長創口，到醫院縫了十幾針。
蕭蘭君不僅經濟上受到很大的損失，還給老同學趙文娟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君玉蘭庭酒業是趙文娟出任市長後，親自招商引資的第一個項目，而且是正兒八經的外資。征地二千餘畝，分兩期投入。
蕭蘭庭和趙文娟是大學同窗，爺爺在美國紐約開中式餐飲連鎖酒店。他大學剛畢業便去了美國，在爺爺的幫助下，在華盛頓的唐人街創辦了一家專門生產中國白酒的公司，還堅持用中國生產的糧食釀造，說是這樣釀製的白酒更具中國風味，每年要從中國調運上千噸稻穀和紅高粱，只差水沒從中國運去了。
趙文娟認為蕭蘭庭從中國調運糧食到美國去釀造白酒，是蕭蘭庭在故弄玄虛，是商業炒作，不能不承認為蕭蘭庭是不可多得的商業奇才。還在擔任副市長的時候，她便已想到請蕭蘭庭到她任職的城市來建一座酒廠。
通過將近一年半時間的通信和越洋電話聯繫，她終於說服老同學到她工作的小城來投資建設一座上規模的酒廠，做為她擔任市長後送給她的一份賀禮。
當然，她也沒有少給蕭蘭庭提供方便，從政策優惠、國土、規劃、征地、拆遷到環保評估、銀行貸款，她都有參與。還親自參加酒廠建設開工奠基形式，並要辦公室主任馬志明打電話通知轄區派出所，堅決打擊黑惡勢力強攬工程和阻擋正常施工。
她公爹的建設工地，她都沒有給予這麼好的待遇。與當地老百姓發生矛盾，都得自己掏腰包花錢擺平。
從推平山地到廠房竣工，君玉蘭庭一直順風順水，僅僅用了兩年時間，一座年生產能力三萬噸白酒的現代化花園式釀酒企業，便在這座小城的東南角崛起。
為打造這座花園式釀酒企業，趙文娟還拿出了一個符合當前城市發展，利市利民的施政方略一一打一場藍天白雲保護戰，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對市區三個街道辦事處區域內的磚廠、採石場、制沙場進行堅決整改，該關停的一律關停。
雖然，這個方案在市委常委會議上獲得全票通過。
但是，要真正實施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所有的整改都是走過場、形式。
原因只有一個一一房地產方興未艾，道路著急修建擴建，磚、沙、石供不應求，落地就被大大小小的汽車拉走。這些企業無瑕顧及整改，相關職能部門也不方便採取強硬措施，責令關停整改，那樣勢必遲滯城市建設步伐。
還可能給城市綜合治理帶來一定的困惑，成百上千的農民工一一會因為暫時性的停工停產，遊盪街頭，聚集茶館酒樓小賭酗酒……
面對秘書組匯總的這類材料，趙文娟也變得猶豫了。當她拿定主意，決定對幾家實在和環保要求相差甚遠的企業採取強硬措施時，只是沒想到君玉蘭庭會在正式投產的節骨眼上，發生這麼大一場事故。
為此，趙文娟很是焦頭爛額了一陣子，光是找到市政府來要求增加賠償額度的傷、亡者家屬，她就親自接待了四撥。
為「逃避」傷、亡者家屬糾纏，為減少和蕭蘭庭派出處理善後的人協調麻煩，她還瞞著丈夫，從自己的積蓄中拿出三十萬元，作為賠償款、撫恤金補給傷、亡者家屬。
這個時候，蕭蘭庭打電話來，八成是又發生了什麼需要她出面協調關係的事情，來和她商量應對的辦法。
她要保姆洗好水果，拿出特級普洱，打開新聞聯播頻道，等待蕭蘭庭前來造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