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於垚峰 每經編輯：梁梟
大麻，這種原產自東亞和南亞的怪異植物，自從人們發現它的功效開始，就有著魔鬼和天使兩副面孔——一方面，它是與罌粟、古柯齊名的毒品之源，另一方面，它又有藥用、經濟價值。
圍繞大麻的爭議從未停止，而剜去毒性的工業大麻在立法的縫隙中開枝散葉，並在三年前成為最具熱度的風口之一。國內四十餘家上市公司宣布進軍這一領域，只要沾上工業大麻概念，股價往往「一飛衝天」。
轉折點發生在2021年5月28日。彼時，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關於更新化妝品禁用原料目錄的公告，勢頭正盛的大麻仁果、大麻籽油、大麻葉提取物也赫然在列。好似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工業大麻熱度銳減。
如今，資本市場上，已經鮮有上市公司公布關於工業大麻的業績信息，取而代之的是項目或停滯、或待交付的消息。
雲南是國內最早將工業大麻種植合法化的省份，也是最適宜種植工業大麻的區域，種植地曾遍布省內各市州。今年6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深入雲南多個工業大麻種植縣區實地探訪發現，在雲南高低起伏的山巒之上，已經鮮有種植工業大麻了。而一些上市公司的加工提煉車間，也處於停產狀態。有種植戶告訴記者，自己投入的上百萬元已悉數虧損。
部分工業大麻項目進度不及預期
工業大麻是指四氫大麻酚（THC）含量低於0.3%的大麻，其主要應用於醫藥、食品保健、農業種植、飼料等領域。從種植範圍看，我國尚未大範圍放開工業大麻種植，只有在雲南和黑龍江兩省能合法種植。
誠志股份（SZ000990，股價10.21元，市值127.9億元）是第一批布局工業大麻的上市公司之一。通過控股位於昆明的雲南漢盟製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雲南漢盟），誠志股份介入了工業大麻加工提取領域。
2019年3月，誠志股份通過全資子公司北京誠志高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誠志高科）以2億元對價受讓雲南漢盟37.14%股權，並對雲南漢盟增資不超過1.38億元。增資完成後，誠志高科成為雲南漢盟的控股股東，持有49%股權。關於資金來源，誠志股份及誠志高科通過自有、自籌資金解決。
彼時，誠志股份表示，雲南漢盟已取得雲南官渡當地籌備工業大麻花葉加工的前置審批資格。雲南漢盟併入誠志高科將豐富公司的產品線並可培育出新的利潤增長點。誠志高科控股雲南漢盟對於公司進入工業大麻產業具有戰略意義。
誠志股份的投資者也很關注公司工業大麻業務進展，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股東通過互動平台向誠志股份詢問雲南漢盟的情況，而誠志股份的回復多為廠房交付正在進展中等，具體關注相關公告。
6月17日，記者來到位於昆明官渡工業園的雲南漢盟。當日，昆明晴空萬里，以數字牌命名的園區道路上，掉落在地上的花瓣被風吹起，透出夏季的生機。對比來看，雲南漢盟的廠區卻是一片寂靜。
雲南漢盟共有南北兩個大門，南門有公司的標誌和公司名稱，門衛亭只有一名工作人員。供人員進出的北門則是一個對開的移動鐵門，大門外停放著十多輛小汽車。
記者在北門看到，公司裡面有兩棟辦公大樓，數棟廠房，還有幾個儲存罐，但是很少有工人進出。
北門保安亭一位工作人員出來告訴記者，廠區裡面的廠房前兩年就建好了，但是一直沒有開工生產，辦公樓則有人上班。
位於昆明官渡工業園的雲南漢盟廠區
記者電話聯繫上誠志股份董秘曹遠剛。在被問及工業大麻項目的進展時，曹遠剛表示，「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因為廠房沒有完全交付，所以也沒有開始正式投產。
曹遠剛稱，在工業大麻項目中，廠房建設並不是最核心的東西，工業大麻生產的主要價值體現在工藝萃取。「我們的技術都是成熟的，前面已經生產過，有供過貨的技術，目前主要是廠房的問題。」
另外，雲南漢盟還開發了小程序，不過目前小程序上尚無任何產品銷售。
廠房一直沒有完全交付，工業大麻也一直無法正式投產，那雲南漢盟的工業大麻種植情況怎麼樣呢？
根據誠志股份公開的信息，雲南漢盟工業大麻種植示範基地位於雲南省昆明市尋甸縣塘子鎮雲集社區，佔地3000畝。這裡海拔1900米，年均氣溫14.5℃，年平均降水量1100毫米，年均日照2069.8小時，是最適宜工業大麻生長的環境。
在昆明市尋甸縣塘子鎮雲集社區，當地村民告訴記者，2020年，有種植戶租了當地村民的土地種植工業大麻，但是只種了一年，此後就沒有種了。
村民夏金培向記者提供的土地租用合同顯示，與村民簽訂合同的是昆明市尚富種植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昆明尚富）。協議約定土地租賃的用途為工業大麻種植，租賃期限為3年。
夏金培與昆明尚富簽訂的土地租用合同
在夏金培的指引下，記者來到曾經種植了工業大麻的地里。地里還有一塊略顯破舊的標示牌，上面寫著「誠志漢盟工業大麻種植示範基地」。但如今，田地里已經換種了玉米和煙葉。
誠志股份旗下雲南漢盟工業大麻種植基地標牌
記者聯繫了昆明尚富的法定代表人馬成龍。他向記者介紹，原本計劃種植工業大麻的面積是3000畝，但最後的種植面積只有2700多畝。馬成龍解釋，只種植了一年的原因是銷售的行情不好。
基地里原本種植工業大麻的地塊已換種其它作物
事實上，馬成龍種植工業大麻是與雲南漢盟簽訂了種植服務合同，他稱銷售行情不好，就是因為雲南漢盟並未如期收購他種植的工業大麻。2020年種植的工業大麻，直到今年3月份才被收購。
不僅如此，馬成龍稱，雲南漢盟還壓低了收購價格，並未按照合同約定的價格支付。「自己投入了100萬左右，現在基本都收不回來了。」在談到種植的收益時，馬成龍表示。
從合作到反目
工業大麻的種植戶中，馬成龍的際遇並不是最差的，還有種植戶在種植工業大麻之後，收購方拒不收購，只得訴訟打官司。
種植工業大麻的雲南金譽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金譽農業），就在與收購方雲南華雲金鑫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雲金鑫）打合同糾紛官司，目前正在等待二審開庭。
2019年11月，彼時還沒有被ST的深大通（SZ000038，股價4.11元，市值21.5億元）通過全資子公司青島大通資本有限公司收購了雲南誠邦富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誠邦富吉）51%股權，收購價為1.428億元。而雲南華雲金鑫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雲金鑫）為誠邦富吉的全資子公司，擁有工業大麻花葉加工生產等相關設施，並已取得《雲南省工業大麻加工許可證》和種植許可證。
華雲金鑫的註冊地位於雲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賓川縣。據深大通公告，到2021年6月，深大通通過控股子公司取得了大理州相關部門核發的可種植面積合計10000畝的工業大麻種植許可證，並已在大理州與當地農戶合作開展種植業務。
深大通的工業大麻種植合作方共有兩家企業，一家是大理州當地公司雲南浩潤農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浩潤農業），另一家是昆明的公司雲南金譽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金譽農業）。
金譽農業的法定代表人翁俊梅向記者表示，公司從2020年開始，連續兩年在大理州賓川縣的雞足山鎮給華雲金鑫種植工業大麻，並且與華雲金鑫簽訂了工業大麻的花葉採購合同。
據翁俊梅介紹，一畝土地可以產約200公斤花葉。2020年種植了1000畝工業大麻，產量在200噸左右；2021年種植了3000畝，產量達到600噸。
「（華雲金鑫）第一年有按照合同收購我們的工業大麻，但是第二年就以各種理由拒絕收購了。」翁俊梅說，2021年國家出台政策，化妝品里不能添加工業大麻（提取物）之後，華雲金鑫就開始以種植面積不夠、種植品種有誤等為由，拒絕收購金譽農業的工業大麻，而且還把他們告上了法庭。
華雲金鑫與金譽農業是委託加合作的關係，工業大麻種植需要有種植許可證，華雲金鑫有種植許可證，委託金譽農業種植工業大麻，然後再從其手中回收工業大麻，金譽農業種植工業大麻的資質就是使用華雲金鑫的種植許可證。
「工業大麻的銷售具有唯一性，只能銷售給簽訂了採購合同的加工企業，不能銷售給第三方。」翁俊梅說，華雲金鑫拒絕收購之後，他們選擇在公安部門的監管下銷毀這些工業大麻，減少一些儲存的成本。
除了金譽農業與華雲金鑫因為回購合同糾紛正在打官司之外，記者在啟信寶上還了解到，目前華雲金鑫與浩潤農業也有相關合同糾紛訴訟官司。
記者試圖電話聯繫浩潤農業，但是接聽者得知記者採訪訴求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關於華雲金鑫與種植戶就工業大麻的收購合同糾紛案件，6月24日下午，記者向深大通發送了採訪函。6月27日，深大通通過郵件回復表示，公司相關事項正在訴訟當中，尚未有生效判決，最終結果以法院生效判決為準。
熱鬧之後的沉寂
6月20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位於大理州賓川縣金牛鎮管崗村的華雲金鑫。公司鐵門緊閉，大門處的崗亭也無人值守。透過大門看去，工廠內沒有工作人員活動。
繞過大半個廠區，可以看到新建的廠房。據附近村民向記者介紹，新廠房大概是於2021年底之前建成的，但建成之後並未生產過。
在華雲金鑫工廠內，記者沒有看到工作人員的身影
工業大麻加工廠不開工生產，種植也相應停止。當地村支書說，今年在他們村和周邊他所知道的地方，都沒有看到過有人種植工業大麻。
翁俊梅表示，2021年公司的工業大麻被拒收之後，今年自然是不會再種植了，已經種別的農作物了。
當日，記者來到大理州賓川縣公安局禁毒大隊，諮詢申請種植工業大麻事項，以了解當地種植工業大麻的情況。一名警官提供的一份《單位或個人申請工業大麻種植加工運輸服務指南》顯示，要申請工業大麻種植許可證從事工業種植的，需要向公安機關提交相應的材料，包括種植工業大麻申請表、營業證照、種子供應合同、產品銷售的計劃合同等。
上述警官一再提示，現在申請種植工業大麻要謹慎，目前整個賓川縣都沒人種植工業大麻了，甚至包括整個大理州，都很少有種植工業大麻了。
除了深大通，在大理建設種植和加工基地的還有翰宇葯業（SZ300199，股價14.88元，市值136.4億元）。
2019年5月，翰宇葯業公告稱，公司與大理經濟技術開發區簽署《戰略合作協議》，未來五年內，公司及其合作方擬分期投資2～5億元，在大理建設工業大麻種植及深加工基地，以工業大麻提取物在製藥領域的應用為研究方向，圍繞工業大麻全產業鏈布局，搭建相關配套設施平台。
不過，今年6月，有投資者在上市公司互動平台諮詢公司工業大麻的進展時，翰宇葯業回復稱，已完成工業大麻許可證辦理前所需的現場審計，並將整改報告提交至禁毒局，後續將根據信息披露管理辦法的要求及時披露進展。
簡單理解就是，許可證還沒辦下來，而沒有許可證，工業大麻的種植和加工自然是沒有下文。
大麻之所以被歸類為毒品，主要是含有致幻功效的四氫大麻酚（THC）。除了THC，大麻中還含有無致幻功效的大麻二酚（CBD）。而工業大麻的風，就是朝著CBD吹的。
在醫療領域，CBD具有控制癲癇、鎮痛、抗焦慮、控制帕金森等效果。在消費領域，由於CBD能幫人放鬆、緩解肌肉酸痛及痙攣，CBD也作為添加劑的一大方向，被添加到食品、飲料、護膚品中。
三年前，隨著美國宣布CBD在50個州合法化，北美大麻相關上市公司股價普遍大漲。工業大麻的熱度也傳到了大洋對岸。2019年初，工業大麻成為A股最強概念之一。當年1月16日，順灝股份（SZ002565，股價4.58元，市值48.6億元）工業大麻項目申請獲批複。此後短短3個月，公司股價階段漲幅接近5倍。
於是，市場炒作工業大麻的熱情迅速被點燃。短短兩個月時間（當年1月17日至3月27日），Wind 16家工業大麻指數成分股中，漲幅最少的也超過了40%，漲幅超過100%的公司達7家。
不過，繁華過後，市場留下了一地雞毛。三年之後，有些企業還未投資便終止了項目，有的企業投資進度不過十分之一，沒有實質性進展。
2019年2月22日發布的萬得工業大麻概念指數「出道即巔峰」
圖片來源：Wind截圖
壽仙谷（SH603896，股價40.45元，市值79.8億元）早在2020年4月宣布，旗下子公司未取得工業大麻種植許可，公司決定註銷該子公司，不再布局工業大麻項目。華仁葯業（SZ300110，股價3.9元，市值46.1億元）於2020年7月宣布，受國內外經濟形勢、市場環境變化等影響，決定終止工業大麻項目。
貴州百靈（SZ002424，股價7.69元，市值108.5億元）一全資子公司於2019年5月與黑龍江漢榮漢麻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漢榮漢麻）、哈爾濱市醫學科學研究院簽訂《工業大麻戰略合作協議》，擬對漢榮漢麻進行股改後，按計劃在黑龍江省獲得工業大麻的種植牌照和提取加工牌照（記者註：目前全國僅雲南和黑龍江允許種植工業大麻）。但今年3月21日回復投資者提問時，貴州百靈表示，上述項目僅為意向性框架協議，不構成實質性合作，目前暫無進展。
政策趨嚴，上市公司騎虎難下
上市公司對於工業大麻的參與熱情驟降與相關監管政策出台有著密切關係。
2021年5月28日，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了關於更新化妝品禁用原料目錄的公告（2021年第74號），大麻仁果、大麻籽油、大麻葉提取物等也禁用原料名單中。
公告指出，化妝品註冊人、備案人不得生產、進口產品配方中使用了《化妝品禁用原料目錄》《化妝品禁用植（動）物原料目錄》規定的禁用原料的化妝品。
談及2021年「528化妝品禁令」對行業的影響，雲南省工業大麻行業協會副秘書長喻華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禁令出台之前，在國內，化妝品是工業大麻唯一開放使用有益大麻素的領域，因此這個禁令影響非常大，甚至可以說是「顛覆性的」。
於是，一些已經開始種植工業大麻和生產加工的企業，有的進度放緩，有的直接暫停了生產。
前述深大通與種植戶間的回購合同糾紛案件，就是發生在上述化妝品禁添CBD的公告發布之後。而從2021年開始，誠志股份旗下的雲南漢盟也未再種植工業大麻，其加工廠房一直處於尚未交付的狀態。
此外，還有一些上市公司的工業大麻投資處於停滯狀態。據仁和葯業（SZ000650，股價6.12元，市值85.7億元）2021年年報披露，公司工業大麻投資進度僅為8.94%。在2021年年度股東大會上，仁和葯業董秘姜鋒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目前沒有放棄這一項目，但是還需要觀望，如果政策趨嚴的話，不排除對項目進行調整或者變更。
誠志股份董秘曹遠剛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也表示，國家政策對於公司確實有實際影響，他們此前就在做化妝品研發，並且也有一些研發產品，國家葯監局關於化妝品禁用工業大麻的公告一出來，公司這方面的研發也就停止了。
曹遠剛表示，關於工業大麻，有科學的報告顯示，工業大麻里的THC（四氫大麻酚）有部分的毒性，其他還有200多種大麻素對人體是無害的，甚至還是有利的。「現在最關心的也就是政策的走向，（以此）來決定公司的發展方向。」
記者了解到，除了化妝品之外，工業大麻提取還可以運用於醫藥領域、消費領域等。國內對工業大麻的應用管理趨嚴，這對工業大麻的生產加工影響較大。
對於在雲南投資工業大麻的上市公司目前停工停產的情況，喻華表示，從整個工業大麻產業鏈角度來看，企業需要不斷提升競爭力和增加投入，但是這個過程中一定要有自我造血能力來支撐。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企業還沒有形成這種自我造血能力，導致進退維谷。
展望工業大麻的發展前景，喻華表示：「工業大麻有益大麻素的應用場景是非常廣闊的。但是現在最大的障礙在於，對工業大麻有益大麻素的基礎研究不夠全面，不夠深入、徹底。」
喻華表示，他們很希望國家能主導對工業大麻有益大麻素的基礎研究。「只要能夠把基礎研究（搞）透了，明白了它的藥理性、毒理性，那就可以讓市場安心地打開了，工業大麻潛在的巨大市場規模就能夠釋放出來。」
而對於一些剛開始就把生產加工基地放在國外的企業來說，受到的影響相對小一些。近日，已經有企業發布了工業大麻的量產公告了。
6月28日，萊茵生物（SZ002166，股價13.05元，市值73.8億元）發布公告稱其美國工業大麻提取及應用工程建設項目已通過印第安納州政府及第三方的驗收和審核，並開展規模化投料生產，正式進入量產階段。
據悉，該項目總投入預計將達到8000萬美元左右。萊茵生物表示工業大麻項目的正式量產，預計將會對公司未來經營業績的提升發揮積極作用。
記者注意到，近幾年來，海外監管政策正朝著有利於工業大麻行業發展的方向推動，但各個國家和地區對於工業大麻提取物等產品應用於食品等領域的具體政策落地時間及周期尚不明確。
此外，喻華也表示，此前，整個雲南的工業大麻主要是出口原料提取物到海外。隨著海外種植規模擴大和他們高含量大麻素的品種推廣，雲南出口的原料在國際市場上就不具備價格優勢了。同時受疫情和國際政治經濟波動影響，全球對雲南有益大麻素的進口需求減少了，這也是工業大麻種植縮減的原因之一。
（封面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於垚峰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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