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丨《酒魂曲》:對於田頭鄉間的回歸

聯通古長江的神仙古井,神秘的釀酒秘籍,民風淳樸的海邊小鎮,相戀相愛的青年男女……

隨著「雲展雲舒天天外天」的歌謠,《酒魂曲》為觀眾描繪了一段跌宕起伏、色彩斑斕的傳奇故事。《酒魂曲》講述的是明嘉靖年間,東海之濱白果庄人苦尋釀酒秘笈,釀造神仙美酒,同仇敵愾抵禦倭寇、守衛家園的故事。與注重史料、人物、細節考據的新編歷史劇不同,《酒魂曲》更像一出古裝傳奇劇。它並沒有花大力氣在明代官制、服飾、社會等級關係的展現上,或是局限於倭寇侵擾海疆的史實,而把重點筆墨用在普通百姓對家園的守護、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青年男女對純真愛情的追求等人類永恆情感的描摹之上。

雖然《酒魂曲》是一個悲劇,但觀劇的大部分時間中,觀眾會有一種愉悅歡快的感覺。這種「鬆弛感」很大程度來自於《酒魂曲》對誕生於「原生態」滬劇風格的回歸。滬劇最初發源於上海農村,是田頭山歌和鄉間俚曲。早期對子戲常常由一生一旦或一旦一丑兩個角色完成。《酒魂曲》中趙彩娥、李海虎、王金虎這三個主要人物,就是典型旦、生、丑組合。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陸雅臣賣娘子》《庵堂相會》等滬劇傳統經典。而《酒魂曲》就是這樣一出兼具「奇」「趣」「情」,接地氣的作品。

其一是「奇」,奇思妙想。中華酒文化源遠流長,關於酒有許多奇妙的傳說。《酒魂曲》中的神仙井、「八好技藝」、「海藏」法,還有釀酒秘笈都帶有一絲神秘色彩。李海虎的身世,比「酒」招親;鄉民用酒智賺倭寇,火燒敵船也很有傳奇風格。趙彩娥、李海虎、王金虎二男爭一女的戲劇結構雖然並不新鮮,卻是觀眾喜聞樂見的。三人圍繞「招親」構成的小矛盾,與白果庄村民與侵略者之間的大矛盾,環環相扣更構成了全劇的主線,最終在攜手抵抗大矛盾的過程中,小矛盾化於無形,提升了主題,在吸引觀眾的同時,更喚起了人們的敬意和共鳴。

其二是「趣」,幽默風趣。能夠吸引觀眾的優秀作品,一定不是板著面孔講道理,而是寓教於樂的。這一特點在滬劇傳統小戲中體現得特別明顯。《酒魂曲》中就有許多充滿鄉土趣味、民俗氣息的段落。比「酒」招親一段中,李海虎、王金虎爭相回答的三道「酒」題,說了酒的傳說,飲酒的好處,釀酒的秘笈。看似大段的賦陳顯得啰嗦,卻讓觀眾聽得非常過癮,還獲得了一些「有趣而無用」的小知識。這一傳統,似乎可以追溯到《徐阿增出燈》《女看燈》等傳統滬劇賦子,長篇累牘細緻繁複的描述中表達的其實是人們對於富足物質、精神文化生活的享受與滿足,往大里說,是對幸福生活的感恩。

其三是「情」,以情動人。《酒魂曲》的好處在於它塑造了一群人心本善的俗世兒女。大義凜然的趙員外、志向堅定的李海虎、不讓鬚眉的趙彩娥等正面形象中固然凝聚了中華優秀傳統美德。寵溺兒子的王夫人、不學無術的王金虎身上,同樣有可愛的閃光點。特別是王金虎這個人物,一開始,他是作為李海虎的對立面出現的。他覬覦趙彩娥的美色,一味死纏爛打,在眾人為籌集慰勞修堤工人的美酒發愁時,以家藏好酒要挾,種種行為不免令人生厭。於是,當倭寇上島搶劫王府,並以王母為人質要挾他捉拿李海虎時,人們很容易認為王金虎會投靠日本人成為漢奸。但沒想到的是,關鍵時刻他毫不猶豫地站到了趙彩娥、李海虎一邊,戰勝貪婪怯弱,同仇敵愾抵禦外辱。這個人物塑造得相當好,寫出了小人物在特殊環境下爆發的正義感。

當然,一部優秀的傳奇劇,除了「奇」「趣」「情」外,雖然不必句句有出典,但一些疏漏,如:為何全劇只見知縣夫人和兒子,抵禦倭寇也由員外帶領,知縣去哪裡了?倭寇想要的是抓李海虎、搶秘笈,但鄉民為何要死守古井?這些問題只需編劇在適當處加一兩句台詞就可以解決,但現場卻不免令觀眾感到疑惑。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酒魂曲》也如同一碗帶著泥土清香的好酒,入口甜美、回味綿長,暖人心、慰人間。相信,經過不斷打磨提高,這將是一壇醇厚的佳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