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迪·巴赫曼(Randy Bachman)是加拿大的搖滾傳奇,最近他登上歐美和日本的新聞,卻和歌曲無關。
45年前,巴赫曼在演藝高光時刻,丟失了人生中第一把吉他。
如今,靠著粉絲的幫助和足量的運氣,他竟然在日本重新找回了它。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故事……
巴赫曼把這把琴稱為「初戀」,他和它的緣份要從1962年說起。
那年,巴赫曼只有19歲,是一個生活在曼尼托巴省溫尼伯市的普通男孩。
和大部分青少年一樣,他愛好流行音樂,但沒有屬於自己的樂器。
不過,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每周六,巴赫曼會假裝不經意地走到波蒂奇大道上,那裡有一家叫「溫尼伯鋼琴」的樂器店。除了賣鋼琴外,它還賣各種各樣的吉他,巴赫曼夢寐以求的就是它們。
「我每周六都會去看,隔著玻璃門看。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我真的會盯著看一個小時。」 年老後的巴赫曼在採訪中說,「之後,我再走到側窗,再看半個小時。那時尼爾·楊(他的童年夥伴)和我一起,也看一個小時。」
巴赫曼看中了一把1957年格雷奇公司生產的電吉他,名叫Gretsch 6120 Chet Atkins。它通體橙色,有著優美的音孔,音色古典醇厚,不對稱的造型還帶著一絲不羈。
格雷奇的吉他是很貴的,僅靠零花錢可買不下來。
為了得到Gretsch 6120 Chet Atkins,巴赫曼用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去攢錢。他給別人看孩子、送文件、洗車、除草、撿垃圾……各種雜活,在攢了快一年後,他終於湊夠400加元。
拿著零零碎碎的票子,巴赫曼驕傲地走進溫尼伯鋼琴店,然後抱著夢想的吉他出來。
「它是我的第一把吉他,也是我的初戀。」
巴赫曼很快自學成才,他的音樂天賦是驚人的,沒多久就和朋友成立The Guess Who樂隊,三年後一炮成名,翻唱的歌曲登上加拿大音樂熱榜第一,在美國也排到第22名。
之後幾年,The Guess Who每年都能發布一首闖入加拿大前40的單曲,三張專輯大獲成功,獲得主流音樂圈的關注。
到1970年,單曲《美國女人》更是成為美國百強單曲榜的第一位,也是加拿大樂隊第一次完成的成就。
巴赫曼是樂隊里寫歌作曲的人,每首歌的小樣都是先在他的初戀吉他上彈奏的。
《那些眼睛》、《完成工作》、《今夜無糖》、《美國女人》,一首首刻在音樂史上的熱門歌曲,都出自這把橙色吉他。他相信是吉他成就了他。
「它是我的武器,也是我寫歌、創作音樂、賺錢的工具。是它讓我實現如今的一切。」 巴赫曼說。
因為信仰原因,巴赫曼後來退出The Guess Who,成立新樂隊Bachman-Turner Overdrive,依舊很受歡迎。
一場場巡演接連不斷,他們賺到盆滿缽滿,
但這也導致了他和初戀吉他的分離……
每次登台演出,巴赫曼用的都是初戀吉他,為了避免它被盜,他用過不少保護措施。
「我會帶著12英尺長的拖車鏈把吉他捆在箱子里,然後放到我的酒店房間里。」 巴赫曼說。
「我習慣把吉他放在浴室的馬桶旁,用鏈子穿過行李箱的把手,然後繞著箱子和馬桶繞兩圈。這意味著,如果有人想偷,他必須把馬桶從浴室的地板上卸下來。」
這個保護方法很極端,也很管用,在治安不好的城市裡,巴赫曼一次都沒被盜。
但人總有疏忽的時候,1976年,32歲的巴赫曼在多倫多演出,酒店退房那天,經紀人忘記把吉他栓在馬桶上了。
僅僅10分鐘功夫,他們在前台結帳時,小偷把吉他偷了出來。
等巴赫曼回去拿行李時,徹底傻眼,初戀吉他沒了!
那這是當頭一棒,他懵逼了,接著開始痛哭,據他說哭了整整三天。
安大略的警方調查了一個月,發現小偷把行蹤掩蓋得很好,他們只能查到吉他被運到了得克薩斯,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巴赫曼不服,開始自己找。
他翻遍北美的吉他雜誌和吉他商店,希望能找到買到吉他的第三方。但找了很多年都沒找到,小偷似乎根本沒在北美售賣。
看來,是要和初戀吉他說再見了。
失去它的缺失感,讓巴赫曼患上「吉他購物癮」。只要看到和它相似的格雷奇吉他,他都會買下來,無論價格多高。
到現在巴赫曼買了350多個「替身」,數量如此之多,以至於在美國喬治亞州的薩凡納市建了個吉他博物館。
一晃幾十年過去,巴赫曼從搖滾神童變成搖滾才子,再變成老一輩的搖滾傳奇,在加拿大音樂圈的地位很高。
在節目里,他還是時不時談到初戀吉他,談它的音色和外形,和自己的懊悔。
他不指望自己能和它重逢了,但命運就是愛開玩笑,
疫情期間,他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
電話是一個叫威廉·朗(William Long)的陌生人打來的,他說他來自卑詩省白石市,是巴赫曼的忠實粉絲。
為了彌補偶像的遺憾,威廉從2020年3月起,用面部識別技術在網上尋找巴赫曼的初戀吉他。
「你知道,吉他也是有臉的。」 這是威廉的原話。
他鎖定初戀吉他上一個小小的木結疤,那是獨一無二的特徵,用這個特徵和其他格雷奇吉他相對比,能匹配說明找到了。
這個工作量很大,但電腦找起來很快,幾周後,威廉就在一家東京樂器商店的官網上發現了它。
商店說,這把吉他在2014年就賣掉了。又是一番搜索,威廉終於找到買主,日本音樂人Takeshi。
威廉發給巴赫曼一個油管鏈接,裡面是Takeshi在2019年聖誕節彈吉他。
「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瞬間就認了出來。」 巴赫曼激動地說,「他用那把吉他唱《在聖誕樹旁搖滾》。」
巴赫曼把這件事告訴兒子和兒媳,兒媳剛好是個日本人,很快和Takeshi聯繫上了。
雙方在視頻聊天里見面,巴赫曼仔細看了吉他的細節,再次確認這就是自己的初戀吉他。因為過於激動,他中途又哭了出來。
Takeshi對巴赫曼被盜一事表示遺憾,他願意把吉他還回去。但這把吉他也是自己真金白銀買的,他只有一個要求,要巴赫曼找一把同樣款式的吉他來換。
這挺公平,但操作起來有難度。
Gretsch 6120 Chet Atkins在市面上已經非常罕見,巴赫曼詢問經營古董吉他的朋友,對方說格雷奇公司在1957年只做了35把完全一樣的吉他。
還好,巴赫曼仍然是幸運的。他在俄亥俄州的吉他工廠里找到一把同一周生產、序列號非常接近、並且沒有任何修改的姊妹吉他。
這讓巴赫曼不得不感嘆:「找到我的吉他是一個奇蹟,找到它的孿生姐妹又是另一個奇蹟。」
因為疫情,巴赫曼遲遲到不了日本,最近他終於過去了。
這周五是加拿大日,在加拿大駐東京大使館的劇院里,巴赫曼和Takeshi同台演出,演唱了多首經典老歌。
這是兩人第一次線下見面,也是巴赫曼自90年代以來首次到日本演出。
他很感謝Takeshi給自己重獲初戀吉他的機會,而Takeshi雖然不確定新吉他能不能趁手,但他很高興能夠割愛,讓這位78歲的老人圓夢。
在表演的最後,他們交換了吉他,時隔45年,初戀吉他重回搖滾神童的懷抱。
加拿大和日本都把此事稱為「現實的童話」,是「極小概率事件」。
巴赫曼回加拿大後,打算和兒子寫一首叫《失而復返》的新歌,裡面加上日文歌詞。
至於初戀吉他,他會在今年的溫哥華音樂節上彈奏一次,之後永遠鎖在維多利亞市的家裡。
「我再也不會把它帶出我的房子。我永遠也不會失去它了。」
誰能責怪他呢?
尋覓近半個世紀的心愛之物,終於能好好地、永久地回到自己手中。
從青少年,到成年,到老年,這把吉他真是承載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