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婚姻的真相,無非就這兩個字

人民文學出版社 北京

年輕時,我們以為愛情是轟轟烈烈的相遇,是藏地高原上的怦然心動;人到中年才明白,婚姻的真相,藏在這兩個字里——互助。


愛情是童話,婚姻是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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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傅真和毛銘基在西藏相遇,一本《藏地白皮書》讓他們的愛情成為無數人眼中的「童話」。

但童話的結尾,往往只是一句「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現實中的婚姻,卻是從這句話才真正開始。

生育的挫折,曾是兩人婚姻中的至暗時刻。三次胎停、葡萄胎的打擊,讓傅真陷入自我懷疑的深淵。她在書中寫道:「你會發現自己活在永恆的恐懼之中——恐懼胎停,恐懼懷孕,恐懼B超……」而銘基的回應,不是沉默或逃避,而是選擇並肩作戰:陪她輾轉醫院,陪她遠赴泰國試管,在無數個深夜擁抱妻子,給她撫慰與支持。

悲傷不分性別,不育是夫妻共同的傷痛。但在這種特殊時期,處理親密關係並不容易。」

婚姻的第一重真相:愛情是心動,婚姻是心定。當風雨來襲,那個始終站在你身邊、與你共同承擔的人,才是生活真正的戰友。


中年婚姻的浪漫,藏在細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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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傅真:「婚姻如何保鮮?」她的答案是這些片段:

·銘基幾年如一日地早起,給女兒做早餐、梳小辮、送她上學;

·支持她放棄那份更高薪的工作,轉行做自己熱愛的寫作;

·兩人為了備戰馬拉松,在深夜的街道上奔跑,氣喘吁吁卻還要說著無聊的廢話。

中年人的浪漫,早已褪去荷爾蒙的熾熱,變成了「你累的時候,我多扛一點」的默契。正如傅真寫道:

「關懷、包容、責任、道義……它們看起來不同,卻都是從同一棵大樹上結出的果實。」

這些日常的互助,看似微不足道,卻讓婚姻在柴米油鹽中依然保持溫度。


婚姻的最高境界:在變化中共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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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藏到青島,從北京到香港,傅真一家似乎永遠在「折騰」。但銘基從未說過「算了,就這樣吧」,而是始終包容她對自由的渴望,也穩穩地接住她作為母親的焦慮。

而傅真也在婚姻中學會:愛不是索取,而是互相成就。當她寫下《斑馬》,銘基成為第一個讀者;當電影《藏地白皮書》開拍,兩人一起客串,在片場相視而笑的模樣,彷彿重現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最令人動容的是,每當講起他們作為背包客的相遇,女兒毛衣都會大感驚奇:爸爸媽媽居然曾經是陌生人!她好奇地問:「如果我不來救你們,你們怎麼辦?」傅真回答:「肯定會很傷心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銘基則用他特有的幽默化解了沉重:「她是唯一的倖存者啊!而且在實驗室里挺過了那麼多天!」

婚姻不是靜態的「在一起」,而是動態的「一起成為更好的人」。

互助,是婚姻最樸素的智慧。傅真和銘基的故事告訴我們:

- 激情會褪色,但互助能重建親密;

- 困難會來臨,但互助能碾碎孤獨;

- 歲月會流逝,但互助能讓愛歷久彌新。

「愛是遠比激情更複雜深邃的東西,它會分化,會生長,會自我更新。」

或許,這才是婚姻最動人的模樣。


《故事只講了一半》

(《藏地日誌》新版後記)

文/傅真


年輕的愛情熾熱純粹一往無前,又發端於自帶神秘浪漫氣息的雪域高原,這使得《藏地白皮書》被許多人視作「愛情寶典」,浪漫幸福也成了我和銘基的「義務」。人們是如此看重戲劇性的浪漫與激情,彷彿它們才是愛情的本質,一種絕對的存在狀態。相形之下,婚姻生活附帶的瑣碎日常如此平庸黯淡,只能在童話故事中充當那個一筆帶過的結尾。如果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看似依然幸福,人們要麼認為他們是在自欺欺人,要麼半信半疑想找出背後的秘密。

然而科學研究大多認為,荷爾蒙帶來的激情之愛只能持續幾個月到三年不等。我們絕非什麼幸運的特例,不可能在四十歲時依然沉浸於二十歲初墜情網的神魂顛倒。但愛是遠比激情更複雜深邃的東西,它會分化,會生長,會自我更新,因愛而生的事物卻往往不被冠以其名。關懷、包容、責任、道義、奉獻、意志……它們看起來如此不同,卻都是從同一棵大樹上結出的果實。現代人總想用觀念和理論闡釋生活,但被人為定義的「愛」解釋不了先於它的自然界,更無法描述高於它的美。

我無法想像幸福婚姻只有一種「正確」的模式,正如我所認為的「浪漫」在別人眼裡或許不值一提。當我看到銘基為了讓我多睡一會兒而幾年如一日地早早起床給毛衣做早飯、送她上學的時候,當他無條件地支持我放棄那份更高薪(意味著對家庭收入貢獻更大)的工作而轉行自己更熱愛的寫作的時候,當我們為了備戰馬拉松在深夜的街道上奔跑、氣喘吁吁卻還要說著無聊的廢話的時候,當兩人手忙腳亂地合作給領養回來的貓咪剪指甲、掏耳朵、喂藥片的時候……對我來說,那些就是最浪漫的時刻。我仔細研習我們瑣碎的幸福,向他學習如何去愛,如何付出,如何看見和容納他人,如何因為愛而變成一個更好的人。而這是我渴望成為的一個更好的人,尤其是在這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自戀和自我的時代。

其實我從不敢回頭看《藏地白皮書》,總覺得太過青澀肉麻、感情泛濫。讀者對它的喜愛令我受寵若驚,更多的是惶惑與不解——這世上有太多更精彩、更曲折、更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而我們的版本只是借了藏地之光才勉強顯得沒那麼平淡。二十年過去,我的想法開始有所改變:這個故事的魅力在於真實,也在於它正在進行和永未完成的性質。旅途中生髮的悸動往往被歸為「艷遇」,但它在現實的磨礪中成長為愛情,又經受著婚姻和命運的淬鍊。讀者看著兩個普通人漸漸成熟,風雨同路相互扶持,在親密關係里學習愛別人和愛自己,一起被歸屬到一個被打開得更廣闊的世界中去,或許多少也會有些安慰或借鑒的意義?

自我是敘事性的自我。《藏地白皮書》的再版讓我有機會回顧來時的路,嘗試將過往人生講述為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但故事只講了一半,離結束還很遠很遠。巧合的是,每次來到西藏之時,都是人生即將變動之際。這一次也不例外,我們正要離開居住了七年的北京,搬去香港開始全新的旅程。人到中年再度連根拔起的確太過折騰,可不知是血液里天然的流浪因子,還是旅行讓我們變成永遠的異鄉人;每當一些事情變成常態,我們便會腳跟發癢,想要站起來走出去,用身體追逐新的故事。

我們的女兒毛衣同樣熱愛故事,但也常常糾結於安全感和戲劇性的不可兼得。「後來呢?後來會有困難嗎?」每當故事在溫馨夢幻中稍作停留,她便隱隱有了不安的預感。她希望艾莎安娜可以一直在冰雪中快樂起舞,希望霍格沃茲的魔法課上到地老天荒、而哈利波特永遠不必遭遇伏地魔

可莫名地也有一種期待——在危險微妙的臨近之中,在飛蛾撲火的美妙誘惑里,她一次次閉上眼睛又一次次從指縫中窺看。

尤其是當她開始嘗試著自己創作故事,更意識到麻煩和衝突才是故事的靈魂。誰想看艾莎和安娜第一百零八次從冰滑梯上滑下來呢?再愉快的重複也只能滑向虛無。孩子總是從虛構故事裡了解真實,她仍不知道困難和痛苦是否一定會通往幸福,但心裡的某種東西似乎已經解除了武裝:如果你只為避免痛苦而小心翼翼地生活,那也意味著你沒有真正在生活——也不會再有新的故事。

又或者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像,在苦海中沉浮過的人才可能有的命運之感。前方又是一片未知海域,我們只能奮力向前游去,不奢求抵達幸福的彼岸,只希望能夠耐受途中的所有礁石。在下一個十年、二十年到來之際,也許那時的人類已經擁有了虛擬愛情和機器人伴侶,但願我們仍有新的故事可講,也不迴避任何東西,準確地保留著愛與痛苦的回憶。

《藏地白皮書》(20周年紀念版)作者手寫信


公號封面圖來源:電影《非誠勿擾》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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