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過世,我供小叔子讀書他改口喊我姐,20多年後,我欣慰的笑了

陪你到終點

"過來,小武,給你嫂子倒杯水。"婆婆躺在病床上,氣若遊絲。

"媽,您少說話。"我擦拭著婆婆額頭的汗珠,心裡酸楚。

窗外的雨下得正大,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我看見小叔子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婆婆拉住我的手,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此刻卻輕若蟬翼:"巧雲啊,武子還小,以後就靠你照顧了。"

我點點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媽,您放心。"

婆婆轉向門口的小叔子:"武子,以後要聽你嫂子的話,知道嗎?"

小叔低著頭,聲音有些哽咽:"知道了,媽。"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春天,我嫁到劉家村剛滿兩年。

記得剛嫁過來那會兒,院子里種著一棵老梨樹,婆婆說那是劉家的"福樹",每年開花結果,從不間斷。

婆婆是個堅強的寡婦,丈夫早逝,她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兩個兒子拉扯大。

那時的農村,土牆泥瓦,一間三合院就是全部家當。

我丈夫劉大山老實本分,木匠手藝不錯,在村裡小有名氣。

小叔子劉武比我小六歲,正讀高中,成績優異,是村裡有名的"秀才"。

婆婆對小叔子寄予厚望,常說:"咱劉家祖上也是讀書人,武子一定能光宗耀祖。"

婆婆走後,家裡的擔子全落在了我和丈夫身上。

那年,丈夫聽說廣東那邊的工廠招工,工資是村裡的五倍。

村裡的電線杆上貼滿了招工廣告,"南下打工,月入千元",像是貼在每個村民心上的希望。

一天晚上,丈夫坐在煤油燈下,搓著手說:"巧雲,我想去廣東試試,家裡就你來撐著。"

我捏了捏他厚實的手掌:"你去吧,我能行。"

送丈夫上車那天,他留給我一個鐵皮盒子:"這是咱們的積蓄,你好好收著。"

鐵皮盒子是婆婆的嫁妝,雖然已經掉了漆,但鎖扣還牢固。

家家戶戶的男人像候鳥一樣飛向遠方,留下婦女和老人守著那片貧瘠的土地。

我和小叔相處如同隔著一層紗。

他總是低著頭喊我"嫂子",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空氣。

每天早上,我早早起床,給小叔準備飯菜,看著他背著書包出門。

村裡的老李嬸子看見了,嘖嘖稱奇:"劉家這媳婦,忒勤快了,把小叔子當親弟弟養。"

我知道,小叔眼裡只有書本和遠方。

有時晚上,我偷看他在煤油燈下伏案苦讀,那專註的模樣,和婆婆真像。

丈夫每月寫信回來,問候家裡情況,信里總夾著幾百塊錢,那是他省吃儉用攢下的。

"錢不多,你別捨不得花,"信上這樣寫著,"武子的學費要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春種秋收,周而復始。

高考那年,小叔整整瘦了一圈。

放榜那天,他拿著錄取通知書,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得那麼燦爛:"嫂子,我考上了!"

那張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像一張金光閃閃的船票,可家裡連學費都拿不出來。

我打開婆婆的鐵皮盒子,裡面除了丈夫寄回的錢,還有婆婆留下的一對金耳環,那是她最珍貴的嫁妝。

"武子,你嫂子有主意了。"我賣掉了婆婆留下的金耳環,又向村裡的信用社借了錢,"你安心讀書,家裡有我。"

劉武站在院子里,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嫂子,我..."

"去吧,這是你媽的心愿。"我打斷他的話,轉身掩飾眼淚。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婆婆站在梨樹下笑,說:"巧雲,你做得好。"

小叔走後,院子里一下子空了。

我獨自一人種地、餵豬、織布,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村裡閑言碎語不斷。

"看那個劉家媳婦,供小叔子讀書,怕是心裡有鬼。"楊嬸子在井邊洗衣裳時,故意提高嗓門。

"就是,丈夫在外頭打工,她在家裡和小叔子眉來眼去,嘖嘖。"李嬸子也跟著起鬨。

每當聽到這些話,我就想起婆婆臨終的眼神,咬緊牙關,默默忍受。

"隨她們說去,清者自清。"我對著院子里的梨樹自言自語,彷彿是對婆婆說的。

那年秋天,梨樹結了滿滿一樹的果子,我摘下來,腌了幾壇梨膏,想著等小叔放假回來,給他潤潤嗓子。

日子像石磨,一圈一圈地推著,沉重又單調。

我種地、餵豬、織布,省吃儉用給小叔寄學費。

丈夫每月寄回來的錢,大半都進了郵局的匯款單。

有時候,我坐在梨樹下,翻看小叔寄回來的信,上面寫滿了北京的見聞和大學的生活。

"嫂子,北京的秋天真美,樹葉紅得像火..."我念著信,彷彿看見了那遙遠的景色。

村裡人叫我"傻子",說我不該把錢都寄給小叔。

"他日後有出息了,還記得你這個嫂子?"王嬸子譏諷道。

我不理會,繼續埋頭幹活。

一到冬天,我就掰著指頭算日子,盼著小叔放假回家。

第三年春節,丈夫回來了,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幾件城裡的小玩意。

"給你買了條圍巾,廣東雖然暖和,可咱們這裡冷。"丈夫遞給我一條鮮紅的圍巾。

我們坐在煤油燈下數錢,計劃著來年的日子。

"等武子畢業了,咱家就好了。"丈夫抽著煙,眼裡有光。

小叔回家過年,帶回了幾本厚厚的書和一些北京的特產。

他變得更加沉默,常常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看書,很少和我們說話。

"武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丈夫這樣安慰我。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那年夏天,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丈夫在廣東的工地上出了事故。

我接到電話時,正在地里除草。

那一刻,天地彷彿都靜止了。

我守著那張蓋著公章的死亡通知書,整整三天沒有眼淚。

村裡人都來弔唁,李嬸子拍著我的肩膀說:"苦命的孩子,這下可怎麼辦啊?"

我知道,她不是真的關心我,只是想看我的笑話。

丈夫的骨灰盒放在婆婆的靈位旁邊,我每天給他們上香,訴說著家裡的事。

"大山,你放心,我會把武子培養成才,完成娘的心愿。"我對著靈位許諾。

小叔從北京趕回來奔喪,眼睛哭得紅腫。

他站在哥哥的靈位前,久久不願離去。

"嫂子,我不讀了,回來幫你。"他說。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行,你必須讀完。"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你哥和你媽的心愿。"我的語氣不容置疑。

送小叔回北京那天,我塞給他一包梨膏:"自己煮水喝,別老喝涼水。"

"嫂子,你保重。"他眼圈紅紅的。

我笑著揮手:"放心,我會等你畢業的。"

小叔畢業後進了城裡一家公司,漸漸地,連信也少了。

村裡人說:"看吧,好心沒好報。"

我卻始終相信,婆婆和丈夫在天上看著我們。

院子里的梨樹年年開花結果,我一個人收穫,一個人腌制,一個人品嘗。

有時候,我會取出那條丈夫送我的紅圍巾,圍在脖子上,想像他還在身邊。

日子在田間地頭流淌,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劉家媳婦",固執地守著這個家。

村裡人漸漸不再議論我,因為他們看到我每天早出晚歸,從不偷懶。

"劉家的巧雲,硬是把日子過出了味道,"村長的老婆這樣評價我,"一個女人,頂兩個男人用。"

春去秋來,梨樹換了一茬又一茬葉子,我的兩鬢也添了几絲霜。

那些年,我沒少寫信給小叔,告訴他村裡的變化,田裡的收成,只是很少得到回復。

偶爾,會收到一些錢,但從未見過小叔本人。

村裡通了電話,我省吃儉用安了一部,想著方便小叔聯繫我。

"你小叔怕是忘了你這個嫂子。"李嬸子的話像刀子一樣戳在我心上。

我搖搖頭:"他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打擾。"

其實,我心裡還存著一絲希望,希望有一天,小叔會回來看看這個家,看看我這個嫂子。

十年後的一個冬日,院子里傳來腳步聲。

那天,雪下得很大,院子里的梨樹披上了白裝。

我正在灶台前煮飯,聽見有人敲門。

以為是鄰居,我頭也不抬地說:"門沒鎖,進來吧。"

"嫂子。"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我轉身,看見小叔站在門口,身邊是一輛黑色轎車。

他走近時,我才發現他鬢角已有了白髮

"武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下手中的鍋鏟,擦了擦手。

"姐,回家了。"他輕聲說。

這一聲"姐",讓我鼻子一酸。

二十年了,第一次,他改了口。

小叔的眼神掃過屋內陳舊的傢具、牆上的裂縫,最後落在我粗糙的雙手上。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問。

我笑了笑:"還行,地里收成不錯,日子越過越好了。"

小叔從車上取下一個包裹:"這是我帶給你的禮物。"

禮物很普通,一件羊毛衫,幾盒補品,還有一部新手機。

但對我來說,這些東西珍貴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姐,我回來接你去城裡住。"他坐在桌前,捧著我泡的茶說。

我愣住了:"去城裡?"

"是的,我在城裡買了房子,有兩套呢,一套給你住。"他的眼睛亮亮的,像小時候得了好成績要炫耀似的。

"不行,這個家,我得守著。"我搖搖頭,看向牆上婆婆和丈夫的照片。

小叔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沉默了一會兒:"媽和哥都希望我們好好的。"

"走吧,去城裡住。這是媽和哥的心愿。"他接過我手中的抹布,"這些年,苦了你。"

我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哽在喉嚨說不出來。

那晚,我翻出了那個鐵皮盒子,裡面是這些年積攢的信件、照片和一些小紀念品。

我想起了婆婆的囑託,想起了丈夫的期盼,也想起了這二十年的風風雨雨。

"也許,是時候放下了。"我對自己說。

第二天一早,小叔幫我打包行李。

"這些老東西就不要帶了,城裡都有新的。"他指著那些舊傢具說。

我搖搖頭,指著那個鐵皮盒子:"這個必須帶。"

"那是什麼?"小叔好奇地問。

"是你媽的嫁妝,也是我們家的'傳家寶'。"我輕輕撫摸著盒子上的花紋。

臨走前,我在院子里的梨樹下站了許久。

那棵樹,見證了我的青春、我的痛苦、我的等待。

我摘下一片梨樹葉,小心地放進鐵皮盒子里。

"姐,走吧。"小叔在車邊喊我。

我收拾簡單行李,跟著小叔離開。

坐在車上,我回頭望著那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院子,恍惚間看見婆婆站在門口笑。

城裡的生活,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

小叔的家在一棟高樓里,電梯一按就上去,水龍頭一擰熱水就來,晚上亮著燈,像白天一樣明亮。

"姐,你喜歡嗎?"小叔帶我參觀他的房子,滿臉期待。

"挺好的,就是太亮堂了,睡不踏實。"我不習慣地眨眨眼。

小叔哈哈大笑:"習慣就好了。"

他給我安排了一間朝南的卧室,陽光充足,還能看見遠處的山。

"姐,這是你的房間,我讓人特意裝修的,喜歡嗎?"他像個討賞的孩子。

我點點頭,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小叔在一家大公司做高管,每天西裝革履出門,晚上常常加班到很晚。

我不習慣閑著,就主動包攬了家務。

漸漸地,小叔的冰箱里有了自製的泡菜,陽台上曬著手洗的衣服,廚房裡瀰漫著家常菜的香氣。

"姐,你做的飯比外面的飯店好吃多了。"小叔常常這樣誇我。

我雖然嘴上說著"哪裡哪裡",心裡卻美滋滋的。

城裡的生活節奏快,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很少有時間聊天。

我常常坐在陽台上,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有一種孤獨感。

有一次,小叔帶我去超市購物,我看見一袋梨膏糖,忍不住拿了一袋。

"姐,你喜歡吃這個?"小叔見我盯著那袋糖發獃,疑惑地問。

我搖搖頭:"想起家裡的梨樹了。"

小叔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說:"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第二天,小叔開車帶我去了郊外的一個果園。

那裡種滿了梨樹,正值花期,白色的花朵開得正盛。

"姐,我買下了這片果園,"小叔指著遠處說,"以後你可以常來這裡。"

我呆住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謝謝你,武子。"我哽咽著說。

"該我謝謝你才是。"小叔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那年春節,小叔帶我回了老家。

院子里的梨樹還在,只是沒人打理,顯得有些荒涼。

我們給婆婆和丈夫上了香,掃了墓,又拜訪了村裡的老人們。

村裡人看見小叔開著轎車回來,眼睛都直了。

"劉家的武子出息了,這車值不少錢吧?"李嬸子湊過來問。

小叔笑而不答,只是握著我的手說:"都是我姐的功勞。"

我心裡甜滋滋的,臉上卻裝作平靜。

回城的路上,小叔沉默了許久,突然說:"姐,我要結婚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事啊,什麼時候帶給我看看?"

"下個月,她是我同事,人很好,你一定會喜歡的。"小叔的聲音有些忐忑。

我點點頭:"只要你喜歡就好。"

"姐,你不會覺得...我忘恩負義吧?"小叔小心翼翼地問。

"傻孩子,這是好事,你媽和你哥在天上看著,也會高興的。"我拍拍他的手。

小叔的婚禮在一家高檔酒店舉行,新娘子叫林小雨,是個溫柔賢淑的姑娘。

"阿姨好。"她見到我,甜甜地喊道。

"叫姐就行,我是武子的姐姐。"我糾正道。

宴席上,小叔舉起酒杯,對所有賓客說:"我要感謝一個人,她是我一生最敬重的姐姐。"

他轉向我,眼眶微紅:"謝謝你,姐,是你把我拉扯大,供我讀書,讓我有今天的一切。"

那一刻,我笑了,眼淚卻悄悄滑落。

婆婆,您看到了嗎?我完成了您的囑託。

大山,你放心吧,家裡沒有散,武子有出息了。

又三年過去,小叔和小雨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取名劉承宏,意為承繼先祖榮耀。

小傢伙剛會叫人,就會喊"姑奶奶"。

"姑奶奶,抱抱。"他常常張著小手向我索抱。

每次抱起他,我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彷彿看見了婆婆和丈夫的影子。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婆婆和丈夫站在果園裡的梨樹下,向我招手。

我驚醒後,發現枕邊濕了一片。

第二天,我獨自去了果園,坐在梨樹下,打開那個陪伴我多年的鐵皮盒子。

裡面的信件已經泛黃,照片也有些褪色,但那片梨葉,卻依然翠綠如初。

"媽,大山,你們放心,我們都很好。"我抬頭望著藍天,輕聲說道。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的青春獻給了劉家,但我不後悔。

因為在這條艱難的路上,我收穫了最珍貴的親情。

如今,小叔常帶我去各地旅遊,去看我從未見過的風景。

"姐,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他這樣承諾道。

每年梨花開放的季節,我們一家人都會去果園賞花。

小叔會背著他的兒子在園中奔跑,而我則靜靜地坐在樹下,看著這一切。

有時候,我會想起村裡人的閑言碎語,想起那些艱難的日子。

但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姑奶奶,這朵花送給你。"小承宏遞給我一朵梨花。

我接過花,把它輕輕別在鐵皮盒子上。

這一刻,我知道,婆婆的囑託,我已經完成了。

那個坐在病床前的年輕媳婦,如今已是兩鬢斑白的老人。

但我不覺得辛苦,只覺得滿足。

因為我看著那個叫我"嫂子"的小叔子,變成了尊敬我、愛我的"弟弟"。

這二十多年的等待和付出,值得。

我想,這大概就是親情的力量吧。

它讓我們在艱難的日子裡互相扶持,共同成長。

夕陽西下,我坐在果園的梨樹下,看著小叔和他的家人。

他偶然回頭,沖我笑了笑,喊道:"姐,回家了。"

我點點頭,慢慢站起身,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是啊,回家了。

這一刻,我終於真正明白了婆婆臨終前的心愿。

不只是要我照顧小叔,更是要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婆婆,您看到了嗎?我們一直都在一起,從未分開。

大山,你放心吧,我們的家,會越來越好。

而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在這條漫長的路上,我不再是孤獨的行者。

因為有愛,有牽掛,有守護。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