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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正好,是個喜慶的日子。我端坐在客廳的紅木桌前,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院子里盛開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隨風飄落成地。今天,我的獨生女兒沈芸將帶著她的未婚夫孫錚前來議親。
我和丈夫沈鑫結婚至今已有三十餘載。他是個嚴厲老實的男人,在建築公司里干到了項目經理的位置。我們一家三口過著平凡卻也知足的日子。女兒沈芸今年24歲,長相恬靜大方,個性略顯內向。自從在市裡的一家外企實習後,就與那裡的一名職員孫錚相戀了。
不過令我和丈夫頗為頭疼的是,女兒和孫銘還沒有結婚就已經懷孕了。按理說這是件喜事,但傳統觀念卻使我們無法接受。我們原本打算給女兒一筆可觀的彩禮,用以表達對女婿的誠意。但現在女兒出了這樣的紕漏我們實在無法對孫家擺出一副慷慨相待的架勢。
媽,孫錚和他爸媽就要到了。女兒從樓上小跑下來,匆匆忙忙地對我說。
嗯,知道了。我點點頭,心裡已有了打算。
不一會兒,門鈴響起,女兒匆忙去開門。孫家三口很快就進了屋。
沈叔叔、沈阿姨,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車了。孫錚笑著打招呼。
歡迎歡迎,快請坐!丈夫熱情地說。
待大家坐定後,丈夫開門見山問:那個,孫叔叔,咱們談談彩禮的事兒吧?
哦?什麼事?我和丈夫互視了一眼,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
什麼?!丈夫當即站起身來,臉孔變得通紅。我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緊緊捏著手中的手帕。望著旁邊羞愧低頭的女兒,我的心情複雜萬分。
氣氛一時變得劍拔弩張,孫家人更是無地自容。
這對我和丈夫無疑是個打擊。女兒懷孕這事兒,已經在我們規矩嚴格的家族蒙上了羞恥的陰影。我不由得開始反思,是不是我們在教育女兒的時候太嚴格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導致她在感情這件事上如此草率?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眼下最緊要的是,如何應對這起意外。按理說,我和丈夫本來是準備給女兒一筆28萬的彩禮的,以表達我們對女婿的誠意和祝福。可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對女兒放任自流的縱容,也是對孫家的訊息不當了。
於是,當天晚上我和丈夫商議再三,我決定將原定的28萬彩禮降到4萬。4萬的彩禮數目雖然不高,但也不失體面,更重要的是向雙方傳達了一個嚴肅的信號:婚姻是件莊嚴的事情,不應被辜負。
母親當晚將這個決定告知了我,我如同被狠狠擊中了一記重拳。我從未想過自己的任性會給家人帶來如此折磨。一向被父母愛護備至的我,從小就渴望自己有一個完美的婚禮,穿著雪白婚紗緩緩走向新郎。可現在一切都前景渺茫了。
我緊攥著母親遞給我的4萬元彩禮鈔票,淚如雨下。母親擦拭著我的眼淚,良久沒有開口。她的眼神像利劍一樣刺痛我的內心,我知道她內心受到了多麼深重的打擊。
砰的一聲,父親狠狠地摔門而出,將我和母親嚇了一跳。我疑惑地看著母親,卻只見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父親總是一個洒脫不羈的人,可這件事卻像巨石壓垮了他的自尊。他暴跳如雷地衝進卧室,把衣櫃、床頭櫃統統砸個稀巴爛。
該死的!你這無能的女兒!竟連件小事都辦不好!父親怒吼著,手中的皮帶狠狠抽在床架上。
我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父親的眼睛通紅,額上暴起青筋,鬍子凌亂。他從未對我這樣失態過。
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父親一把將我推搡到一邊,氣急攻心的樣子令我心酸不已。
我知道,父親在生我的氣,更在自責沒有將我教育好。但這畢竟不是一個人的錯,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看著女兒遭受如此折磨,我的心情亦無比沉重。想起多年前,我和丈夫也曾天真爛漫,以為婚後就能從此無憂無慮。可是現實總會摧殘夢想,給人狠狠當頭一棒。
我們結婚時一貧如洗,彩禮只有2000元。我記得當時丈夫愧疚萬分,懇求我的父母接受這2000元。我的父親本是個頑固的老頭子,誰都得罪不起。但最終他卻被丈夫的誠意所感動,爽快接受了這2000元彩禮。
那時的我們攜手走向婚姻的路,勝利無悔且充滿勇氣。彩禮雖然不多,但我們用勤勞和堅韌換來了今日的安康。轉眼女兒已長這麼大,我恨不得給她最好的新婚禮物。
可如今一切被打亂了,我們的驕傲和矜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當年的我們曾被原諒過,如今輪到我們來寬恕和原諒女兒了。我坐在床邊,拿著那4萬元汗錢,心中百味雜陸。
自從將彩禮降到4萬後,我們一家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與壓抑之中。雖然4萬的彩禮數目算不上太低,但在我們的社區里也絕對稱不上高就是了。
我和丈夫本就是勤儉持家的人,這幾年雖然收入尚可,但也沒有太多剩餘。而女兒沈芸的大學學費就已經花去了我們幾年的積蓄。眼下要為她湊這4萬彩禮,我們只能再次緊緊捆綁自己的錢袋子。
丈夫開始在單位加班加點賺外快,晚上十點多了也要忙到凌晨。我則從朋友那裡借了一筆老本,自己在家裡開了個小作坊,靠縫製服裝賺點錢。就連沈芸也在我的勸說下,找了個暑期工的臨時工作。
我們就這樣剝削般地辛苦工作,每分每錢都殫精竭慮地湊集起來。有時半夜我甚至會夢到滿地的鈔票,心裡陣陣發虛。直到兩個月後,我們終於攢足了4萬彩禮的全部金額。
就在我們為彩禮積攢款項的同時,沈芸的肚子越來越大,預產期也越來越近了。我幾次都建議她暫時歇下來,好好休養身體。但她執拗地認為自己還年輕,堅持要繼續打工賺錢。
終於,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沈芸陣痛了。她從房裡哇哇大叫,差點叫走了狗。待我急忙趕到,只見她渾身是汗,臉色慘白,腹部一陣陣緊繃。我趕緊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
救護車開足馬力,僅二十分鐘就把我們送到了醫院。沈芸被推上了產床,牙關一陣陣緊咬。看著她痛苦萬分的樣子,我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祈禱著一切都能平安無事。
終於,在一聲啼哭中,嬰兒終於順利降生了。雖然沈芸出了不少血,但謝天謝地一切安全。當我懷抱著這個小生命時,所有的苦難與折磨彷彿都化作了點點 ,很快就被歲月沖刷乾淨了。
芸芸,辛苦你了。孫母熱情地說。她擁抱了一下沈芸,又蹲下身去看那孩子:真是可愛的孩子啊!
謝謝你們來看我們,請坐吧。沈芸羞赧地笑著。
孫母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而孫錚則站在一邊,似乎還是難掩內疚。作為孩子的父親,他竟連幾個錢也還沒給沈芸,此刻的羞愧可想而知。
其實我和你公公也挺內疚的,孫母開門見山地說,當初竟讓你們操這麼多的心。要知道,你們湊那4萬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我擺了擺手,有些不好意思。眼下最重要的是兩個年輕人能夠好好在一起,彩禮那點事已經不重要了。
不過沒什麼,我開口說,這也是緣分使然罷了。更重要的是,你們現在要好好的,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是啊芸芸,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們母子,孫錚終於開了口,神情堅定有力,我會努力賺錢,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沈芸出院後很快就接受了孫錚的求婚,兩人開始積極籌備婚禮的事宜。我把這幾個月辛苦攢下的4萬元彩禮親手交給了孫錚的父母,以表達我們對新郎的祝福。
看著眼前火熱的婚禮準備工作,我不由得也想起了當年的艱難歲月。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幾乎快要將它拋諸腦後。直到有一天,沈芸無意中撞破了我一個沉重的心事。
那天中午,我正在浴室里洗頭。沈芸推門進來,看到我滿頭的白髮頓時驚訝萬分:媽,您的頭髮這是怎麼了?年紀輕輕就這麼白了?
我心中一沉,吞吞吐吐無法回答。多年來我一直瞞著家人一件事:我得了絕症,根據化療醫生的診斷,我活不過兩年了。而我白髮蒼蒼的癥狀,正是這場病魔蠶食我身體的表現。
媽,您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沈芸上前關切地問。
我連連擺手,強顏歡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所以頭髮白了些。你別多想。
話是這麼說,但沈芸看起來並沒被我糊弄過去。直到產後,她似乎對我的身體狀況越發懷疑,時常盯著我看,彷彿要從我身上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來。
有一次,她悄悄翻看我的日記,卻被我無意中撞個正著。她局促不安的樣子活像只做錯事的孩子。我明白,再瞞下去也瞞不了了。是時候把這件心事公之於眾了。
就在沈芸的婚禮前一周,我終於下定決心,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全家人。
什麼?媽你別開玩笑了!你看起來氣色很好啊?沈芸緊張地說。
天啊!為什麼你一直瞞著我們?丈夫驀然暴跳如雷,他撲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彷彿要把我生吞活剝了才肯罷休。
我望著他充血的雙眼,心中五味雜陸。我是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才隱瞞了這個秘密,然而這種做法卻給他們帶來了更大的痛苦。
沈芸放聲痛哭起來,撲進我的懷裡。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淚水滾燙地滴在她的發上。我能感受到,這個噩耗給女兒帶來了太沉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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