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老年人的婚姻也能複雜到像一本剪不斷理還亂的小說。
那天,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裡的手機震動個不停,屏幕上是我老伴張德軍的微信語音消息:「你就不能把護工費出了?五千塊,你也不是拿不出來啊!」
語氣里滿是埋怨和不耐。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卻遲遲沒有點開。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病房裡躺著的張德軍,瞬間覺得自己像被壓著一塊石頭,喘不上氣。
五千塊,我當然能拿得出,可我為什麼要拿?
我們可是說好了,一分錢都要AA過日子的。
我回過神,輕輕嘆了口氣,順手把手機塞進包里,起身走了出去。
醫院外頭是冬天的陽光,刺眼得讓我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我想起不久前張德軍住院時我們之間的那些爭執,心裡卻沒了最初的憤怒,反而有些淡淡的嘲諷。
大概,再婚夫妻本就是這樣吧,沒有太多的感情基礎,更多的,是算計和利益。
我和張德軍是在一次老年人相親會上認識的。
那年,我55歲,剛剛退休,女兒嫁人了,兒子在外地工作,家裡空蕩蕩的。
老伴去世得早,我一個人過了十幾年,早已習慣了單身,卻總有人勸我:「你年紀還不算太大,找個伴兒也好,有個說話的人。」那時候我沒太當回事,可一個人生活久了,有時候夜深人靜,確實會覺得孤單。
於是,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那場相親會。
張德軍比我大兩歲,退休前是個工程師,戴副眼鏡,斯斯文文的,他的妻子也是早早去世,兩個兒子都有了家庭。
第一次見面,他就給我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不是那種油嘴滑舌的老頭兒,說話乾脆利落,透著一股子聰明勁兒。
他說:「我不想找人照顧我,也不想照顧別人。只是覺得,一個人過日子太無聊了,找個伴兒搭夥過日子就行。」
這話我聽著挺順耳,心想他倒是挺實在。
我們相處了半年,覺得彼此脾氣性格都還好,就領了證。
可婚前,他提了個要求:「我們這年紀了,婚姻就是搭夥過日子,經濟上還是分清楚比較好。你看,我每個月退休金六千,我自己花得夠了,咱們平時開銷就AA制,誰也別占誰的便宜。」
我當時想了想,覺得也挺合理,我們各自都有孩子,將來萬一有個啥事,經濟上分得清楚也不至於鬧矛盾。
婚後的日子平淡無奇。我們住在我的房子里,他每個月按時分攤生活費,水電費、物業費什麼的都對半分。
平時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倒也相安無事。可問題是,人一旦生病,很多事情就沒法算得那麼清楚了。
去年冬天,他突發腦梗住了院。
雖然不是特別嚴重,但也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那天醫生跟我交代完病情,我回到病房,他半靠在床上,看到我就開口問:「護工找了嗎?」
我愣了一下:「護工?你住院了,我肯定得照顧你,找什麼護工。」
他皺起眉頭:「你每天來回跑也不方便,還是找個護工吧,咱們這年紀,身體都不太好,別累著了。費用我來出。」
他說得合情合理,我也沒再堅持。護工來了以後,我每天只需要來醫院看看他,陪他說說話,確實輕鬆了不少。
可沒幾天,他突然對我說:「護工費太貴了,五千塊一個月,咱們AA吧。」
我一聽,心裡就不舒服了:「你生病住院,護工也是為你請的,怎麼還要我出一半?」
他抿了抿嘴,說:「可這也是咱們婚姻的開銷,按道理說應該對半分。」
我氣得冷笑了一聲:「張德軍,你別忘了,是你自己說的,結婚是搭夥過日子,各花各的。
現在你生病了,護工錢也要我出一半,那你之前說的AA制算什麼?」
他說不過我,只能不情不願地拿出錢來,可從那以後,他對我的態度明顯冷了不少。我心裡有氣,也懶得搭理他,日子就這麼僵著。
更讓我寒心的是,今年春天,我生了一場病。
雖然不是什麼大病,但也住了幾天院。
張德軍來看了我兩次,連水果都沒帶,還勸我:「請個護工吧,別指望我,我伺候不了人。」
我聽了這話,心裡像被針扎了一樣疼,嘴上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行啊,護工費我自己出,你放心。」
從那以後,我徹底看清了,他嘴上說得好聽,什麼「搭夥過日子」,可一旦涉及到現實問題,他比誰都自私。這樣的婚姻,說實話,我已經不抱什麼期待了。
前不久,他又生了一場病,需要做一個小手術。
我本來想著,作為妻子,該盡的義務還是要盡的。
可就在手術前一天,他又提起了護工費的事:「這次手術完,估計得住院一周,護工還是要請的,費用咱們還是對半出吧。」
我聽了,心裡一陣噁心,冷冷地答道:「護工費你自己出,我不管。」
他一下子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咱們可是夫妻!」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夫妻?你早幹嘛去了?之前我生病的時候,你可沒說過這話。」
那天晚上,我回了家,越想越氣,索性給姐姐打了個電話:「姐,咱們不是說好要去雲南玩嗎?你看下機票,我明天就過去。」
姐姐聽了驚訝地問:「你老伴不是還在醫院嗎?」
我笑了笑:「他有護工呢,不用我操心。」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直接去了機場。飛機起飛的時候,我看著窗外的雲層,心裡一片平靜。這段婚姻,或許早就該結束了。
後來,張德軍出院了,回到家後冷著臉問我:「你還知道回來?」
我懶得跟他解釋,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按你的規則在過日子。」
他聽了沒說話,臉色卻難看得很。從那以後,我們之間更加疏遠,連話都很少說。
有時候,我也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可轉念一想,他對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樣的婚姻,或許真的只是搭夥過日子罷了。
至於以後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想了。
我只知道,從現在開始,我要為自己活得更洒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