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看俺老孫 ■素材:林小秋
(本人用第一人稱寫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節有所演繹,請勿對號入座!)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湘西山區的雙河村,一場傾盆大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雨水順著瓦檐往下流,像是掛了一幅水簾。
那天晚上,我爹娘去鎮上趕集,說要給我買一雙新布鞋。可是,他們再也沒能回來。第二天一早,大姑撲到我家門口,哭得撕心裂肺:「老天爺啊,咋這麼狠心,把我弟弟弟妹都帶走了!」
我那時才六歲,懵懵懂懂地站在門口,看著大姑嚎啕大哭。鄰居王嬸子過來,嘆了口氣:「這林小秋才六歲,這可咋整啊?」
大姑一把將我摟在懷裡:「我來養,我來養!」
就這樣,我跟著大姑和姑父住進了雙河村東頭的老屋。大姑姓林名秀英,在村裡開了個豆腐坊。姑父周長河是個木匠,平時幫人做些傢具補貼家用。
大姑待我跟親閨女似的,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她最拿手的是一道「豆腐腦」,放了蔥花和蝦皮,香得很。我吃得歡,她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多吃點,多吃點,長得壯實了,就沒人敢欺負你!」
姑父倒是不大說話,整天埋頭幹活。但每次我放學回來,總能在桌上看到一塊糖,那是姑父趁集市上便宜了,給我買的。
村裡人背地裡嘀咕:「你瞧瞧這林秀英,把別人家的閨女當成寶,比親閨女還親!」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大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做豆腐,趕著去鎮上賣。姑父也是起早貪黑地幹活,就為了供我上學。
1990年,我考上了縣裡的重點中學。大姑二話不說,把家裡唯一一件值錢的紅木衣櫃賣了。那是她陪嫁的老物件,平時都捨不得碰一下。
「賣就賣了,閨女讀書要緊!」大姑這樣說。
姑父更是把準備修繕老屋的錢都拿出來給我交學費。那年冬天特別冷,老屋漏風漏雨的,姑父就用稻草一層層地糊牆。
我心疼得不行:「姑父,要不我別讀了?」
姑父難得開口:「讀,必須讀!你大姑不容易。。。。。。」說著說著,他就不說了,轉身去了後院。
寒暑假裡,我幫大姑做豆腐,跟著姑父學木工活。日子雖然清苦,但過得踏實。
2000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師範學院。臨走那天,大姑給我包了一大包鹹鴨蛋:「路上餓了就吃,省得花錢買!」
就在我大學畢業那年,姑父查出肝癌晚期。醫生說:「能撐多久算多久吧。」大姑整日以淚洗面,我也請了長假在家照顧。
那天晚上,姑父突然叫我過去。他躺在床上,臉色蠟黃,聲音很輕:「小秋啊,姑父對不住你。。。。。。」
「姑父,您說啥呢?」
「其實。。。。。。其實你是我和你娘的女兒。你娘難產走了,你大姑二話不說就接手照顧你。怕你知道了受影響,一直瞞著你。。。。。。」
我呆住了。
大姑從門外衝進來:「老周,你說這個幹啥?」
姑父咳嗽了幾聲:「該說的,總要說。秀英,這些年苦了你。。。。。。」
原來,那個難產而死的女人,是我的生母,是姑父的原配。而大姑,是在我生母走後才嫁給姑父的。她不但沒有嫌棄這個帶著孩子的鰥夫,反而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養大。
後來,我的親生父母也去世了,大姑和姑父乾脆把我抱到自己名下,從此我就成了他們的女兒。
大姑顫抖著從箱底翻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這是你親娘,長得可好看了。。。。。。」
照片上,是一個笑靨如花的年輕女子,舉手投足間透著溫婉。
姑父走後,大姑一個人住在老屋裡。每次我回去,她總是笑著說:「閨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可我知道,她一個人的時候,常常對著那張老照片發獃。
親情和養育,到底哪個更重要?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