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婆媳關係似乎已經成為一個普遍性存在的歷史問題，不管在什麼年代、什麼樣的家庭，都避免不了婆媳之間的矛盾。
那些能把婆媳關係相處成母女關係的人，絕對是個別現象，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仍然能保持一致對外，這也不失為一對好的婆媳。
正如陳冰給我們講述她母親和奶奶之間發生的故事一樣：母親和奶奶20多年不招嘴，婆媳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可當奶奶被叔叔趕出家門後，母親卻把奶奶接回來照顧。
口述：陳冰
整理：米婭兒
父親去世後，母親和奶奶之間那種薄弱的關係幾乎就斷了，母親再也不願搭理奶奶了。
母親總說父親過早離世是奶奶造成的，無論我們怎麼說，她就是這樣認為，誰的話她都聽不進去，甚至還找上奶奶，和奶奶狠狠地大吵了一架。
從那以後，母親和奶奶之間就再也沒說過話，兩人沒有在同一個飯桌上吃過飯，如果不小心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的話，總有一方走開。
其實，在我有記憶起，母親和奶奶之間的關係就不是很好，母親總說奶奶偏心兩個叔叔，而父親卻不說話。
那時候我聽得最多的是：哥哥總說母親太小氣，太愛計較，甚至還說這是母親單方面的問題，才會引發那麼多矛盾。
哥哥還常常因此為奶奶抱打不平，每次母親吐槽奶奶時候，哥哥都喜歡為奶奶說話，甚至和母親頂嘴。
因此，母親更討厭奶奶，總說哥哥是她為奶奶生的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可能是受哥哥影響，在母親和奶奶之間，我同樣會和哥哥一樣，偏向奶奶。
直到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才理解了母親，才體會了母親的心情，同時，才發現自己和哥哥真的很天真，被老師「騙了」。
記得我10歲那年，有一次，奶奶娘家人（一個我們叫舅奶的人）來走親戚，大家都很高興，我帶著妹妹和其他堂兄弟姐妹一起，圍在奶奶家，甚至還坐在奶奶家不走，想著可以在奶奶家吃頓好的。
可是，奶奶卻把我和妹妹趕了出去，說：沒見過像你們這兩姐妹這麼貪嘴的人，聞著味就不走了，回去問問你媽，怎麼教孩子的？一副餓死鬼的樣子，看著都丟人。
那時候我覺得很難過，被自己的奶奶這樣罵，更覺得難堪，可能年紀小，還不會控制情緒，眼淚嘩嘩地流，卻站著不動。
奶奶看見我不但沒走，還哭起來，更加厭煩的樣子用手推我，說：趕快帶著你那討債的妹妹走，我一分鐘都不想看到你們這些討債的。
舅奶從屋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傘，還把一把糖果塞我口袋裡，說：好孩子，快回去吧，馬上要下雨了，回去晚了你爸媽該擔心了，來，把傘拿著。
看著黑沉沉的天空，我心裡挺害怕的，可哪怕再害怕也不想被奶奶罵，我沒要舅奶的傘，還把口袋裡的糖果掏出來扔地上，然後一把拉過妹妹直接走了。
身後還能聽見奶奶的罵聲：不知好歹的東西，以後有東西喂狗都不能給她吃，不敬老人，這樣的人養來幹什麼？
其實，我不是並在奶奶家吃飯不可，而是，家裡沒人，關鍵是我們家在一個山腳下，旁邊只有兩戶人，晚上都是靜悄悄、黑漆漆的，除了偶爾聽到一兩聲狗叫聲和青蛙的呱呱聲之外，除余的什麼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如果父母和哥哥不在家的話，我也不敢帶著妹妹在家裡，特別是晚上，總感覺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正看著自己，再加上對面山上（直徑不到10米）那貓頭鷹嗚嗚的叫聲，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如果遇上雷雨天氣的話，電閃雷鳴，那更是一種煎熬，為此，每次父母和哥哥不在家的話，我都盡量避免在家。
那天父母去到鎮上賣西瓜，說好回來就順便接我和妹妹回家，可是，天都黑了，還沒見父母來接我和妹妹回家。
正因如此，我只能厚著臉皮坐在奶奶家裡等父母回來，只是，奶奶哪怕知道我在等父母，她也不想我待在她家裡，畢竟，如果我一直坐在旁邊的話，他們吃飯總不能不叫我。
所以，他們不想被別人說閑話，只能把我和妹妹趕出去。
才走到村底下，就看到父母坐著別人的拖拉機回來了，那天，父母的情緒都非常好，吃了飯後，母親知道我被奶奶罵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讓我們早點睡。
我心憋著氣，哪裡睡得著，躺在床上卻聽見父母在討論著當天賣瓜的事情，聽得出來，當天這幾車西瓜賣了好價錢，兩人正計劃著用這筆錢買肥料和給我們交學費。
只是，從那以後，我就不怎麼喜歡去奶奶家了，除非是和父母一起或者叔叔家辦喜事，我才會去家，也算是奶奶家。
唯一不變的是哥哥對奶奶的態度一直都非常好，每次母親和奶奶之間發生矛盾的話，哥哥還一如既往的站在奶奶這一邊，這對母親來說，無疑是火上加油，母親更加討厭奶奶，當然，我也不例外。
小時候不懂哥哥為什麼在母親和奶奶這件事情上那麼的「是非不分」，慢慢長大後才知道，原來，哥哥在3歲之前，大部分時間是跟著奶奶一起，特別是晚上，哥哥都是跟著奶奶床，原因是哥哥還沒滿周歲就懷上我，無奈之下只能讓奶奶帶哥哥。
而哥哥，不但是長孫，還很聰明，特別能討奶奶歡心，可以說，我們一家5口人，只有哥哥能入奶奶的眼。
只是，不管哥哥再怎麼討奶奶喜歡，在哥哥考上大學，在籌備大學報名費時，奶奶的舉動卻傷透了哥哥的心，同時，也讓他看清了奶奶的「真面目」。
當年，奶奶6月過生日，大姑和在外做生意的小姑都回來了，父親就想趁此機會向小姑給哥哥借學費。
我印象中，父親和哥哥合計後說大概要7000，除了報名費還需要食宿費和伙食費，哥哥還說，要到第二學期起才能申請助學貸款。
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年家裡種的西瓜都爛地里了，別說賺錢，連肥料錢都賠進去了，可以說是「血本無歸」。
正因如此才需要借錢給哥哥交學費，可奶奶卻攔住了，說：他哪是沒錢，種那麼多西瓜，怎麼會沒錢？他們分明是看你們回來了想讓你們做冤大頭，你們可別上當。
無論父母怎麼解釋說瓜爛地里了，況且，這明明就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可奶奶就是一口咬定這是父母故意賣窮。
最後，母親只能回外公外婆家，找外公借錢。
從那以後，哥哥再也不在我面前提起奶奶了。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並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面對奶奶時也學會了隱藏個人情感，哪怕再不喜歡，也不會流露在表面，我們只把她當親戚而已。
而這原本就不多的祖孫情，因父親的離世就更加所剩無幾了。
20多年前，父親患急病突然去世，當時，家裡只有母親陪著父親，我接到電話時連夜趕回家，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見母親的哭聲。
那一瞬間，我甚至不敢踏入家門，感覺只要不進去，就還能騙自己說父親還活得好好的，可是，終究還是要面對父親不在了的事實。
我以為奶奶是不喜歡父親的，可是，父親不在後奶奶卻病倒了，那時我才知道奶奶對父親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就像電視上所說的那樣，十根手指有長短，奶奶的子女那麼多，總有偏愛，只是，奶奶偏愛的那個人不是父親，但畢竟也是從她身上掉下的肉，在的時候可能覺得無所謂，不在了她同樣也會痛。
可能父親一直以來都被奶奶忽略，再加上英年早逝，母親為父親感到不值，還有委屈，正因如此，母親把心裡的苦悶都發泄到了奶奶身上。
而奶奶在面對母親的埋怨與指責時，總是選擇默默忍受，說：我知道她心裡苦，她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我確實對不起他，虧欠他太多了。
父親走後，奶奶就一直跟著小叔叔生活，剛開始時，叔叔和嬸嬸對奶奶挺好的，起碼沒有鬧什麼矛盾。
後來，奶奶的風濕犯了，基本沒辦法下床，很多時候只能坐在床上，生活沒辦法自理，這時候奶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經常被嬸嬸罵。
本來姑姑每月給嬸嬸3000，讓嬸嬸幫忙照顧奶奶，說就當是請嬸嬸做奶奶的保姆。
嬸嬸也同意了，還拒絕了姑姑給每月的3000保姆，說：那都是自己人，談錢不就傷感情了嗎？再說，誰都有老的一天，我這也是在為自己以後積福。
雖然嬸嬸拒絕了，可姑姑還是固定時間給嬸嬸匯錢，這也算是皆大歡喜，可是，也許是人心不足吧，嬸嬸覺得3000太少了，到處說姑姑小氣，還要被姑姑把奶奶接走，說：自己的親閨女都不照顧，我一個做兒媳的，關我什麼事。
因這事，那些一直以為關係非常好的叔叔和姑姑之間，還有奶奶和叔叔之間的關係都受到了考驗。
後來，叔叔把奶奶趕了出去，實際上是斷糧，不給奶奶做飯，完全不管了，說不是他一個人的父母，憑什麼讓他獨自伺候？
母親看奶奶實在太可憐了，渴了餓了沒人管，拉了尿了也同樣沒人管，比無兒無女的老人還要可憐。
那無兒無女的人最起碼屬於五保戶，還有人慰問，而她卻無人問津。
母親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把奶奶接過來，當天就把奶奶的衣服和被子全部換了，還把房間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奶奶第一次向母親服軟，哭得一塌糊塗，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總之就是各種道歉，說什麼：是我對不起你們，我沒臉見你；還有就是：你比我大度，到這個時候你還願意照顧我，我也算有福了。
母親可能還不太習慣這樣的奶奶，她非常彆扭地說：過去的事都別說了，他都不在了，再說那麼多有什麼用，就這樣吧，我能照顧你一天算一天，見一步走一步吧。
兩個同時年輕就失去丈夫的女人，第一次那麼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雖然有些心結還沒打開，但這並不影響她們一起作伴。
其實，對母親的做法，我們雖然覺得她太心軟，但是，人生在世，只要她覺得是對的，能讓自己心安的，那我們就沒有理由去阻攔，更何況還是孝順老人的事情，我們哪怕不支持也不應該去打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