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患過精神分裂症的我，還可以擁有婚姻嗎？

文：醉梅入夏 圖：來自網路

「你們為什麼不在結婚之前，把她有精神病的事實告訴我！」

「是你誘導她參加炒股，現在炒輸了反而把責任推給我們。結婚之前好好的，現在成這樣，這是你的責任！」

「我要到法院起訴你們！」

一陣指責聲，變成謾罵聲。爸爸一巴掌打在老公的頭上，老公順勢給了爸爸一拳，兩人撕打在一起。

我崩潰了，頭痛欲裂，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蹲在地上，發出「啊——啊」的慘叫聲。

一

十年前，那一年我十八歲，在上高三。

整個村子裡考上縣重點中學的沒幾個人，其中包括我。離開農村是我最大的願望，看著父母雙親，年復一年地在巴掌大的地方，辛苦勞作，一年到頭只是顧個溫飽，我就有強烈的念頭，我一定要衝出去。

教室後面牆上的那句話：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被我牢牢地記在腦海里。

每一次的大考小考，我都會全力以赴。半夜學到兩三點，那是常有的事。放下化學卷子，又拿出數學真題。剛剛背完英語單詞，還有化學方程式需要記。

大腦在不同的頻道來回切換，像一台轉動的機器。每當學到夜深人靜時，多少次都想放棄，但是咬咬牙，還是堅持了下來。

參加高考完，整個人如虛脫一般，無論成績好壞，我已經儘力了。

高考分數下來，離我報的第一志願還差幾分。也就是說我無緣二本，只能上個三本。網上一查三本的學費、住宿費、生活費，一年下來不低於三萬。

那可是我們一家不吃不喝，全年的總收入。而且，家裡還將面臨哥哥成家的大事，已經25歲的哥哥至今還在外面打工，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女兒，家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大學你是上不成了，等休息一陣子，去你哥那裡找一份工作，你哥哥的女朋友也在那裡上班。」

為什麼呀？我可是辛辛苦苦拼搏了三年！難道這三年的付出就白白的浪費了嗎？難道我的大學夢就這樣破碎了嗎？還有我喝了十幾年的墨水，算是白喝了？

「孩子，在農村，有個高中畢業的女孩就已經很不錯了。你出去打工掙錢，一樣地養活自己，將來找個好婆家，一樣的過好日子。祖祖輩輩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不！！！

耳邊是媽媽的勸導聲，我發了瘋的跑出家門，沿著村子後面的公路狂奔起來。

那不是我要走的路，我感到窒息，有一根繩索扼住了我的喉嚨。我不要那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

等我迷迷糊糊回到家時，全家人驚詫地看著我，關心地問我去了哪裡？

我哭哭又笑笑：「都不要過來，都給我滾，越遠越好！我太累了！」

說完，我嚎啕大哭！

二

我癔障了！

家裡聯繫了市裡的精神病醫院，送我進了醫院。好在我的病情不是太重，有了心理醫生的干預和引導，慢慢地走出心理上的誤區。

她們安慰我：人生道路有很多種，不一定就非要考上大學，才是唯一的出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花期，一條路走不通，就換一條路，沒必要一條路走到黑。關鍵不是走路，而是走路時的心情。

如果我的父母像這些醫生一樣，多好！不要去逼我，去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情。不要把思維禁錮在方寸之間，把自己的意識強加在孩子身上。

我也能體會到他們的艱辛和不容易，只是這個結局是我不願意接受的。

哥哥和未來的嫂子也來看望我，讓我去他們上班的城市去散散心，我跟著他們去了。

那是南方的一個城市，靠著海邊，休息時，他們會帶著我去海邊吃小吃，吹吹海風。

看著他們互相開著玩笑，相互愛戀的眼神，我羨慕極了。這些年輕人的身上，永遠散發著青春的氣息，讓人感受不到未來的茫然。

原來除了學校和書本，還有一些事情可以充實和改變一個人。比如工作和戀愛。

我答應了他們，來到這座城市，開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活。

打工生活雖然很辛苦，但是，可以不用動腦，不用記那些頭疼的方程式，不用背那些沒用的英語單詞。

一下子從書堆里走出來，有點不適應。好在廠子里都是像我這樣的小姐妹，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也挺開心。一個月結束，手裡拿著第一個月的工資，我知足了。

雖然只有三千多元錢，但卻是靠我自己雙手掙來的，從未有過的自豪感和驕傲感爬上心頭。我終於可以掙錢養活自己，終於可以不用手心朝上地討要生活，終於可以給爸爸媽媽他們寄去自己一半的工資。

可以想像出他們拿到錢後，眉開眼笑的樣子。

我自己也漸漸從高考的失利中走出來，開始有了笑容，有了幾個貼心的好閨蜜。

休息時，一起逛街，一起去海邊趕海，一起在夜市的燒烤攤里享受時光。遇到好的風景，拍上幾張照片留作記念。

還有幾個男孩子，樂呵呵地跟在我們身後，為我們拎包，替我們買單，給我們增添許多笑料。

年輕的感覺真好！為什麼高考後要那麼沮喪呢？為什麼要一直呆在父母身邊，呆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這樣不是也挺好的？我已經快忘記自己那段痛苦的經歷。

三

哥哥和嫂子她們準備結婚了，新房就在父母給他們準備的小二樓里。

為了哥哥的婚事，在他很小的時候，爸媽就把上好的木料和磚頭，整整齊齊碼放在後院里。為了這個婚事，幾乎花去了他們大半生的積蓄。

和哥哥關係要好的一個哥們孟傑，也做為伴郎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他來自江西的一個農村家庭，和哥哥的關係不錯，有時我們也會一起出去嗨，一起過個節日。

他身材不是太高，一米七五的樣子，皮膚白皙，有一雙機靈的眼睛，時常會爆出一個冷笑話，讓大家捧腹大笑。

我心情的轉變，和他有一定的關係。都說情緒是可以傳染的，快樂也是。

我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他，在看見別的女孩子走近他時，我會在意緊張和難過，這難道就是愛嗎？

那一年的春節，我回家過年。

手機里，不時有他發的簡訊：在幹嘛呢？你知道嗎，這個春節我好難過。眼前全是你的笑容，和你的身影。過完年，你一定要來上班，要不，我會去你家找你的。

哥哥和嫂子也看出我兩的心思，也在極力撮合。聽嫂子的意思，他已經給他父母透露了一些我的情況。

我猶豫了，想要逃避。可是覺得他身上的許多優點，足以讓我放棄逃避。如果錯過他，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以後再也遇不到讓我如此開心，帶給我快樂的人。

那一年的五一，他和我一起回家，算是把這門親事定了下來。

爸媽，哥嫂都感到高興。他們認為，因為前面的經歷，有人娶我就燒了高香了，更何況孟傑儀錶堂堂。

四

年底，我們在他家鄉舉行了婚禮。

房子是早就準備好的，我們回去，簡單地裝飾了一下，因為舉辦完婚禮，我們還是要回原來的廠子上班。

孟傑已經是廠子里的小車間主任，主要負責一個車間的原料進出。

我和他的工資都要比以前高很多。因為廠子里有我們的宿舍，所以也沒有必要在外面租房，吃飯也在廠里的食堂，無形之中給我們省了不少的錢。我的手上漸漸有些可以流動的資金。

有一天，他拿出一個理財廣告說：「萍萍，我們現在手上有點閑錢，老是這樣打工也不是個辦法。我們要學會用錢來掙錢，你看這個，說的多好，你不理財財不理你。」

他的一番話，打動了我，我彷彿又看到一條鋪著金光的路。用知識來變現，用錢來生錢，也不是說不可能。

那是一款炒股軟體，對於股市我是一竅不通。但是我對自己的學習能力，還是有自信的，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幾分之差，我就是一名大學生了。

我參加了炒股課程，開始學習股票知識。也開始研究K線圖的走勢，預測大盤和各股的漲跌情況。那些波瀾起伏、花花綠綠的K線，像極了當年縈繞在我腦海里的高考試題。

初入股市時，我們只是放了很少一部分資金。沒想到當天就盈利五百多，我有一些飄了。這掙錢也太容易了，不用幹活，只是入個資金，就能拿上這麼多回報，比我兩天的工資還高呢。

儘管後面有的跌一些，但我還是嘗到了投資的甜頭，開始做起發財夢。

「你還是悠著點，不要投得太多了」孟傑提醒我。

我把手機里的賬戶給他看，短短半年裡，已經有幾千元的贏利，這比把錢放在銀行要強多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已經完全相信了我的能力。

我把發的工資都投入到股市裡，準備好好地拼一把。

就在我把手上十幾萬的積蓄投進去以後，我持有的幾個股票，突然在短短的幾天之內，急速下跌。

我不相信它們會一直下跌，相信總會有回調的時候，我先後又刷信用卡的錢，過來補倉。可還是沒有挽救股票的下跌，我該怎麼辦？

原先賬戶上的十幾萬，加上銀行貸款，二十多萬的資金投入，現在縮水還有八、九萬了。

孟傑也沒有辦法，開始發起牢騷：「趕快出呀，還留著幹嘛？多出一天就少賠一天的錢。那可是我們的辛苦錢！」

把提出來的錢，還了銀行的貸款，幾乎所剩無幾。那可是我們三年的積蓄！

本來打算再多攢一點，在這個城市買個首付，以後就是城裡的人，將來有了孩子，孩子可以上幼兒園、讀小學上中學。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孟傑的脾氣開始焦燥起來，對我沒有以前那麼關心和呵護。開始冷言冷語，不時地諷刺挖苦我。

一次因為我忘了關燒開水的煤氣灶，鍋都燒乾了，他拉著我的手衝進廚房，大聲地咆哮著：「這日子是沒辦法過了！」

我掙脫他的手，哭著喊道：「不過就不過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幾年前高考失利時的情景，又從新回到腦海里。

五

我大笑著衝出我們的宿舍，跑進黑暗的夜色里。後面的孟傑驚呆了！

我被幾個廠子里的人，連拖帶拽地拉回宿舍時，已經蓬頭垢面、精疲力盡。

孟傑給我家裡打了電話，說了一下情況。因為我的情緒不太穩定，而他還要上班掙錢，沒辦法照顧我，所以他建議先把我送到娘家，休息一段時間了，再回去。

爸媽沒有同意，說是六歲的侄子住在我原先的房子，已經上小學，需要一個單獨的房間，安靜地學習。

可孟傑已經無法面對現在的我，我們的日子也不知道還將怎麼過。他在家裡的一個抽屜里，發現了以前的醫療診斷書，才知道我原來有過精神分裂症。

「為什麼結婚前，你們不告訴我這些事實？如果早知道是那樣，我根本就不會結婚！」

他還是拉著我，來到父母的身邊。

「結婚前，她都是好好的。在廠子里上班，也都沒事。我們告訴你什麼？」

「要不是你拉著她炒什麼股，她會受到這麼大的刺激嗎？」

「她現在已經嫁給你，算是你家的人。她的好壞當然是因為你而起，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再一次崩潰了，看著眼前這陌生的世界。一邊是我曾經愛著的丈夫，一邊是從小把我養大的父親，他們因憤怒而變得扭曲的臉，讓我驚異我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

我錯了，我不該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傷害和煩惱！我錯了！

家裡的人手忙腳亂地扶起暈倒在地的我，開始不再爭吵，也不再互相埋怨。

他們商定還是由孟傑照顧我的飲食起居生活，我爸給我出醫療費和醫藥費。

他們都希望我能恢復如初，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我又感受到孟傑對我的關心。他安慰我：「沒事了，有我在。錢沒了，我們還可以再掙。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嚇唬我，也不要離開我。」

「你自己也要好好愛自己，該治療就治療，該吃藥就吃藥，我再也不指責你怨怪你了！」

世界上有一種葯，能夠治癒一切疾病。那就是愛！

唯有自愛、愛人，才能救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