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熟悉的陌生人到深度溝通、理解,只用了不到12小時

2022年06月30日01:17:05 情感 1437

以下文章來源於又聞何聲 ,作者又如何

引 言

2021年,在疫情反覆的艱難環境下,出色夥伴推出全新品牌項目知心爸媽工作坊,打造親友深度分享交流場域,近百名親友在參加活動後接納了他們的孩子。

在剛剛過去的一場知心爸媽工作坊中,一天半的時間裡,她們吐納內心的苦楚,看到其他家庭如何生活,學習性少數知識,和子女的關係漸漸轉好。

本文作者作為志願者旁觀了本次活動,寫下了這篇活動感受,讓我們跟隨他的視角一起看看這場活動發生了什麼吧。

本文共484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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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夜

你是一個出櫃很多年的男同,因為志願者的身份,這些年參加過出色夥伴大大小小十幾場的活動。雖然早就見識過了形形色色的性少數和家長,也陪伴過一些求助者。但因為自己母親一直沒能特別好接納你,寄希望你還能改變,所以你始終覺得跟家庭的距離越來越遠。你知道出色夥伴有針對於性少數家長的培訓活動,效果特別好,自己一些熟悉的志願者朋友的父母參加後,親子關係發生了巨大的改善。很多次你都邀請母親參加,也許是因為各種原因——時間、疫情、以及母親的抗拒等,你都沒有辦法達成所願。這次你又報名了6月18日在佛山桂城的知心爸媽工作坊,活動開始前幾天,你的母親確認了此次無法參加,但是願意參與下一期華東站。主辦方特別允許你能夠全程旁聽並記錄這次活動,自己先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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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前一天21點,你在酒店前台登記之後直接去到房間。到了九樓,剛走出電梯,走廊里傳出很多熟悉的聲音,你聽出這是媽媽們聊天的聲音。翻看下群里的消息,原來今晚小強媽媽在房間開了茶話會,有很多家長都去了。巧合的是小強媽媽的房間就在你的隔壁,你特別的希望能夠立馬進去看看,看家長們在聊什麼。但孤身一人,你擔心突然的加入會受到媽媽們的特別關注,於是先回房間安置行李,再去明天的培訓會議室看下有什麼可以幫忙。隨後你和同事一起拿著Alex買的水果來到小強媽媽的房間。房間有兩位熟悉的面孔,非常活躍的家長志願者——小強媽媽和馮媽媽,她們也是此次培訓的助教。

此外還有許多新的媽媽,來自廣州的木棉花媽媽、全媽媽、小白媽媽、隨後趕來的劉媽媽。以及眼神堅定自信,看起來只有20幾歲,卻已經是三個孩子母親的80後——Tom媽媽。還有靠在牆邊,狀態有些低落的女雙性戀者Alex。媽媽們熱情的希望Alex邀請她的父母來房間一起聊天,但是Alex父母現在還不是特別能接受,已經明確拒絕邀請。媽媽們對此非常理解,也表示接下來還有很多相處的機會。

Tom媽媽在5月份剛發現自己十四歲的大兒子有一些同性戀的跡象,她主動和兒子對話,在得知兒子目前也沒有確認自己喜歡男生還是女生的情況後,擔心孩子收到太大壓力,更怕給孩子貼上標籤,選擇用更為緩和的態度陪伴兒子。隨後兩個月時間近乎瘋狂地沒有日夜地通過網路尋找著一切有關性少數的知識。無論是B站上面的《鑒GAY指南》,還是來自星星博士的同志問答、視頻等等。此次報名她瞞著孩子和家人,以出差的名義,從深圳過來,希望能認識更多類似的家庭和真實活著的同性戀者。聊天中,Tom媽媽大方的向其他家長演示兒子走路的姿態和托腮的樣子,日常生活的手勢,大家都被逗笑了。當初也是這些行為舉止令她敏銳察覺到兒子性傾向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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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記住你們

第一天上午的第一個環節是讓大家相互認識,說一下自己孩子目前的出櫃情況,有20多位家長及7、8位孩子參與。家長中媽媽占絕大多數,沒有單獨出席的爸爸。他們大多都是來自廣東地區,廣州、佛山、珠海、深圳等等。也有專門從山東趕來的路爸路媽一家,從烏魯木齊趕來的 Alex爸媽。人在上海的男同DA海委託弟弟陪媽媽從梅州過來參加這次工作坊,弟弟說他跟媽媽此次過來也是為了通過這種類型的活動給哥哥找對象,還主動邀請了你加他哥哥的微信~

暖陽媽媽首先分享了自己十年接納兒子的歷程。然後依次邀請大家做三句話得自我介紹,再簡單分享一下自我認同、出櫃生命故事。一圈介紹完畢,年輕的男同性戀者阿創作為第一個記住所有人名字的人,他表達出:希望每一個父母都不僅僅是以孩子的名字、以丈夫的名字為自己命名,而是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活出屬於自己的生活。

在前面的自我介紹中,Alex媽媽表現的十分抗拒和冷漠,從進門開始一直都沒有說話,大多時間都是手撐著額頭,口罩也遮蓋了她大半的臉龐。就連第一次的自我介紹也是由Alex爸爸代勞的。談到自己的名字和驕傲的地方,來自山東的衛爸爸說自己的昵稱,一方面是因為名字里有衛字,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要守衛自己的家庭,守護住自己的孩子。有些媽媽分享自己最擅長做紅燒肉,最喜歡唱的歌。Tom媽媽說,Tom是自己兒子的英文名,剛好是三個字母,而自己最驕傲的是擁有三個孩子。

彷彿是前面幾位媽媽爸爸的發言中透露出對孩子的寬容和「妥協」乃至理解與支持,而每一個字都刺痛著Alxe媽媽的心。在Alex爸爸再次代表家庭分享了昵稱由來以及自己最驕傲的事情以後,原本大家以為仍舊會保持沉默的Alex媽媽卻主動拿過了話筒站了起來:「我也說一句吧!」面對在場的所有人,她語氣中充滿著決絕:「我不想認識你們!我也不想你們記住我!!不好意思!」

空氣似乎都短暫的凝結,場內面面相覷。你的心一瞬間糾在一起,提到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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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母與孩子分場的討論的部分,離你最近小組中的衛爸爸表示:「國外有很多關於同性戀的研究,首先是解剖學證據,證實同性戀的確是的大腦構造與異性戀不同,他們無法控制自己對同性產生的愛慕。在心理學上,有觀點說是小時的某一個場景、某一件事情的發生可以影響了性傾向。雖然目前還沒有完全的定論,但更多權威和科學的說法仍然是性傾向是先天決定的!甚至有很多孩子,責怪是父母把他們生成這樣。很多國家都在立法保護這個群體。我們國家在七八十年代的時候,他們甚至都是在廁所里發生一些親密的「活動」,多麼不衛生,也沒有尊嚴。我們應該慶幸我們的孩子生在這個年代,替他們為現在的環境感到高興!」

你的目光移到稍遠的地方,在另外一組,Alex媽媽也開始縱情訴說心中的苦悶。你看著她抖動的背影,好像狂風驟雨中無助的孩子一樣不斷顫慄,飽含委屈和掙扎。同圈的馮媽媽細心的從包里拿了一個新口罩,拆開遞給Alex媽媽,說這個戴起來更舒服一些。仔細一看,原來Alex媽媽臉上的口罩早已被淚水浸透。而坐在對面的Tom媽媽也前俯著身子,將手掌放在Alex媽媽的腿上。不斷的說著:「我覺得你真的特別勇敢,比剛剛的狀態好很多,說出來就釋放了很多壓力,你非常的有勇氣,把這些全都說出來,你真的很棒!"

中午的午餐,孩子們主動擔當起志願者,有的幫忙遞飯,有的主動詢問家長們需要什麼菜肴,還有人負責派湯,並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會場,齊心協力為家長做好服務。

激 盪

針對性少數人群自我認同、撫育後代、伴侶生活板塊,主辦方邀請了四對嘉賓,分別從男同、女雙性戀自我認同故事,女同家庭撫育孩子、男同伴侶生活等方面為家長們展示了在現實生活中,性少數相處的真實樣子。孩子們現身說法,他們同樣出色。

你幫助孩子們歸納了他們出櫃路上最擔心的八個問題,其中擔心父母家人不理解是排在首位的。而父母這邊最大的擔憂是養老、伴侶關係持久穩定、同性婚姻合法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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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彼此都非常關心的養老和生育問題,雙方在現場展開了激烈的對話。他們不懼怕衝突,認為只有在衝突中才能了解彼此最真實的想法。在Alex媽媽表達了對女兒以後養老生活的擔憂,作為「家長」之一的雙雙姐姐反問Alex媽媽:「你以後的養老怎麼辦?」。Alex媽媽回答:「我以後不需要我的女兒養我!她只要管好她自己,我有養老金,我和Alxe爸可以相互照顧!」,雙雙姐姐:「那你怎麼就認為Alex不能給自己買保險,也有養老金。就不能遇到自己的真愛,和她的伴侶相互扶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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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似乎散發著神性的Tom媽媽

恐同歧視最大的來源是家庭!

經過數輪激烈的對話以後,坐在你右前方早已按捺不住的Tom媽媽站了起來:「根據國外公共機構的調查報告,發現性少數孩子所收到的歧視最大來源,就是父母家人的歧視。這個現象在中國也非常普遍,這是非常值得關注的一個現象。我們自己要明白,我們也成為了歧視孩子的一份子。家人對孩子的傷害相較於社會或者是學校的傷害,有時候是更嚴重的。我們的孩子在外面收到了霸凌欺負的時候,他應該可以回到家裡,得到來自父母的保護,家是他們的港灣。但是很多家庭往往是相反的,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對,自己的孩子有問題,他們首先歧視自己性少數的孩子,這種傷害可能是巨大的終生的。幸福的童年可以治癒一生,而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來治癒。如果連我們都不能理解他們,包容他們,用科學的知識去幫助他們。那又能指望誰來接納他們呢?!」

來自廣州的同性戀者又如何說:「孤獨是人類永恆的宿命,關於養老問題也好、伴侶話題也好,核心都是孤獨的問題。人最大的恐懼其實就是恐懼未來,恐懼未來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並且當這個事情超出自己的認知範圍的時候,就會更加的恐懼。而人總是孤獨的,不管你是否有了伴侶、有了孩子,有多少朋友,人活著始終是孤獨的。通過今天下午激烈的對話可以感受到每一位父母都非常的愛孩子,你們對子女的愛是非常偉大的,也非常的有力量。但這一份愛的力量應該去解決歧視、解決偏見、解決基於性傾向產生的不公正對待 。而不是去解決那些被歧視、被偏見、被不公正對待的人!父母能為了孩子去改變這個環境,去影響身邊的人,才是更有價值的愛他們的方式。父母一定要把孩子的生命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去尊重,而不是把他們當成自己生命的延續和附屬品,將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認為「正確」的生活方式強加給他們。

晚餐過後,你和父母們一起討論了《天佑鮑比》這部影片。大家在群里發表了各自的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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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 解

第二天上午的環節,大家依次分享了自己昨天一天學習的感受與收穫。訴說著下課以後,要與孩子們溝通的三個問題。這三個問題讓他們更加了解自己的孩子,有很多爸媽意識到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關心過孩子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是性少數的,以及自己做過讓孩子最難忘懷的事情。現場不再只有淚水,開始有了歡笑。

當話筒輪到Alex家庭的時候。Alex媽媽主動接過話筒,詢問Alex這次誰先說。隨後Alex媽媽站了起來給了大家一個誠摯的鞠躬。和大家道歉:「因為自己之前對女兒雙性戀身份的不接納,內心非常的痛苦和抗拒,昨天早上的態度非常不好,和大家說一聲對不起。兩年多以來,我們和女兒無數次的溝通,好像從來都沒有聽過她在說什麼。我們的溝通永遠都徘徊在爭吵、指責、憤怒和淚水裡。從沒有像昨天晚上那樣彼此真誠的溝通過,那麼的通暢和舒服。我們第一次知道女兒在想什麼。我們可以彼此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Alex爸爸:「我們以前總是以命令式的口吻讓女兒過來談一談,這麼多年,感覺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非常的痛苦,也想不明白。直到今天才有這樣一個機會,我也非常慶幸,當初抱著防備和質疑的態度來參加這次培訓。我就想看看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打的什麼目的。現在我明白了,我也非常的感激。我覺得這次培訓,我們家庭的收穫是最大的。」

此刻,你看著對面的Alex家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Alex媽媽早就摘下了口罩。她的臉上釋放著淡定自若的笑容,挽起的秀髮隨意的搭在耳畔。那種終於如釋重負的感覺,讓身體似乎變得輕盈、柔軟,她斜倚在女兒的椅背上,靜靜的看著自己老公的發言。然後拉著女兒的手,放在腿上,爸爸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家人緊緊的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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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漫漫~~你相信,他們的未來一定與幸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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