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卑微的愛情中,我當了他白月光的替身。
這一當就是十年。
他叫君誠,他和我是高中同桌、大學同學。他理科很厲害,卻偏科嚴重。數學常年可以考滿分,但語文會不及格。君誠長得很好看,比女孩子還秀氣,而且性格也很好,超有耐心的。
我暗戀了他整個學生時期,在大學畢業的那一年才成為他的女朋友。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他的好「兄弟」,好「跟班」。
也因為跟他關係一直比較近,所以我一直知道他是有白月光的。
君誠的白月光是我們高中的校花靜珊。
靜珊成績好,家世好,長得漂亮,從小就受到男孩子的關注和喜愛。
我叫靜姝,和靜珊只差一個字,卻和她有著天壤之別。我學習成績一般,文科不錯,但理科不行,常年數學在及格線上徘徊。家裡也是普通的工薪階層,父母老老實實的,對我沒有規劃,當然也沒啥期待。最重要的是我長得相當一般,超短髮,四眼田雞,胖乎乎的,假小子一個,跟校花是有十萬八千里的差距。
我和君誠從高一開始當同桌。他覺得我丑,像豬頭,所以叫我豬頭妹。而我覺得他鬧騰,像狗子,所以叫他狗頭哥。
剛成為同桌的那刻開始,不對,應該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上了他。所以平時學習中,我很照顧他。他忘記什麼,我就可以幫他補齊什麼。比如,他忘記寫語文周記,我就有辦法模仿著他的筆記給他整出一篇周記來。
因為這個,我的文筆得到了君誠的認可。於是,他讓我幫他寫情書。
他要寫給靜珊情書。
「狗哥,你說說你喜歡靜珊什麼?」
「豬頭妹,問這個幹什麼?」
「要知道你的具體想法,我才能寫成文字呀。真情實感才能打動人。」
「emmm,首先她很好看,眼睛亮亮的,笑起來甜甜,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而且很溫柔,很會照顧人……」
君誠一邊描述一邊露出痴痴地微笑。
「外貌協會!」
我白了君誠一眼,然後默默地找來好看的信紙,寫起了情書。
就是從那次開始,我才知道他是多喜歡靜珊,也是從那次開始我徹底隱藏了我暗戀他的心思。
我的情書效果很好。
君誠送出情書後,靜珊也對他表示了友好。他們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曖昧著。但不知怎麼地,他們卻沒有成為公開的男女朋友。
我想可能是老師不允許談戀愛,靜珊又是那種乖乖女,所以才一直沒有答應君誠的吧。
他們約定在圖書館裡一起自習,由於怕被別人發現,君誠就讓我過來打掩護。也就是我要跟著他們倆一起,他們在微笑聊天,你儂我儂。而我心裡難受還得擠出笑容陪著他們。
2
在高二那年暑假,靜珊告訴君誠,她會報考藝考。靜珊要報考的學校在北京。而北京的好學校一般分數比較高。
君誠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找到了我。
「豬頭妹,馬上開學就要準備高考了。我們文科、理科可以互相撈一下。你撈我語文,我撈你數學。」
「喲,怎麼突然發奮學習了?」
「要考北京的大學,當然要努力學習。」
我聽著愣了一下,一下子想到了靜珊。努力學習是為了大學和靜珊在一起吧。
我心裡一酸,不過努力調整笑容:「可以試試看。不過你也知道我的數學很拉胯,不知道能不能被撈起來。」
君誠笑道:「你也知道我的語文很拉胯,不知道能不能被撈起來。」
就在靜珊準備藝考的時候,我和君誠抱團努力,迎戰高考。
不管君誠是出於何種原因要努力學習,我和他一起學習,我就感覺很有動力。
當時的我想,高考之後就各奔東西了,珍惜最後並肩奮戰的時光吧。
我們奮鬥著,努力著,最終在高考中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我和君誠互補短板,成效顯著,雙雙考了能上985的好成績。君誠更厲害一些,他的成績可以在全省名列前茅。
接下來就到填志願的時候了。
我知道君誠會填北京的學校。而我呢,這些分數去哪兒都能挑到好學校,唯獨在北京有些難。
高中結束也就是分別了。我高中的單戀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以後,君誠、靜珊就可以在大學裡大大方方談戀愛,再也不用我來為他們打掩護。
想到這些,我輕輕呼了一口氣,有種解脫的感覺。
我填完志願,就收到君誠的消息。
「你最後填了哪個學校?」
「你別管,反正不是北京。」
「你不想去北京么?」
「去北京的是靜珊,不是靜姝==」
「那你填了哪兒?」
「上海的學校啦。以後有緣再見~」
我以為我很洒脫,可是當在微信里打出「有緣再見」四個字的時候,我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填報志願的結果就如我所填寫的。我如願去了上海的名校讀書。
靜珊也經過的努力去北京的大學念播音主持。
就在我以為我要一個人踏上大學求學之路的時候,我聽到一個意外的消息:君誠這位高分選手因為填報不慎,沒有被第一志願的學校錄取,去了第二志願的學校。好巧不巧這學校就是我選的那所上海的學校。
一個意外,我和君誠又到一塊兒念書了,而靜珊卻要一個人踏上去北京求學之路。
3
和靜珊分開,君誠心情很不好。
大學開學報道,我還出於禮貌約君誠一起去上海。結果被他冷言冷語拒絕了。
靜珊心情更不好,以前還和我客客氣氣地說話。畢業後,她就徹底放下了偽裝,多次陰陽怪氣地來懟我。
我就奇怪了!
我啥也沒做,為什麼這兩人就突然開始針對我?彷彿是我的原因才造成兩人分開兩地。
既然他們不願意搭理我,我也不會自討沒趣。
開學報道那天,我一個人扛著大包小包去的學校。
對比其他人都是父母陪同前來報道,我一個人更顯得孤立無援。就在我扛著我的大箱子準備上宿舍樓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狗哥?」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君誠循著聲音看向我。
原來剛到學校註冊的君誠,自己的事情辦好後就開始幫助有困難的女同學。幫新報到的女同學把重的箱子搬上宿舍樓。
君誠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繼續扛著別人的箱子走上樓梯。
「呵呵,和白月光分開,剛到大學就開始物色下一任白月光了么?」我抱著手臂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吐槽。
我在樓下拖著個大箱子艱難地挪動,卻沒有一個男生過來幫忙。
誰讓我長得不爭氣呢?
哪個男生會來幫個假小子呢?
就在我打算去擺脫保安大叔的時候,君誠助人為樂之後就下樓了。
在利益面前,我打算不要我的面子。
我腆著臉,笑嘻嘻來到君誠面前:「狗哥,給小姐姐把東西抬上去了么?」
君誠斜著眼看了我一樣:「咋了,要我幫你忙?」
我嘿嘿一笑,頭點得比哈士奇還猛。
君誠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對我說:「你個白眼狼,幫你可以,但不能平白無故的幫。」
呵!
怎麼說我們都是三年老同桌,居然不能直接幫個忙?!
我心裡已經炸了,但臉上依然有微笑:「狗哥,那你要怎麼肯幫忙?」
「我幫你把箱子抬上去,這個新學期我的早飯你幫我全包了。」
君誠這要求提得理直氣壯,一點都沒有一絲的不好意思。
我心裡權衡了半天。
反正我每天也要吃早飯的,我買早飯的時候順便給他再買一份兒吧。
「好,成交!」我咬牙切齒地答應了。
於是,大學四年,君誠的早飯都是我幫他買的。
君誠把我當丫頭使,我卻對君誠加倍的好。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屬於我,我對他好也就是這一陣子,以後會有屬於他的白月光在他身邊。
每次在他身邊當跟班,我總是如此安慰我自己。
4
大學四年,我和君誠小心翼翼地保持著朋友關係。
因為君誠和靜珊正式在一起了。即使分隔異地,他們還是最終在一起了。
說起來這真是讓人動容的愛情啊!
而且我有次不小心瞄到兩人的聊天紀錄,發現靜珊在吐槽我。從語氣上看是非常非常討厭我的樣子。
自此之後,我更加註意和君誠保持距離。
除了不得不幫忙買的早飯,其餘時間我都找理由走開。
到大學後,我對人長得丑會影響個人發展這個觀點體會更加深刻。
在舍友的激勵下,我打算減肥,換裝,改頭換面,重新做人。雖然硬體不行,還能搞點軟體,把自己提升一些檔次。這樣以後去社會也會好混一點。
我瘦下來後,留長自己的頭髮,摘掉眼鏡,也會打扮。漸漸我也開始得到男生的關注。有男生過來給我打水,也有男生約我一起自習。
於是我試著忘記對君誠的愛戀,或者說將對君誠的愛戀深深埋在心裡。
大概是靜珊對君誠說了很多我的壞話,君誠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壞,有時竟會大聲呵斥我,甚至沒來由指責我。
我們是從高中開始的好朋友,但現在可能再也不是了。
我有些沮喪,但我想到斷了也好,這樣我就不用每天看著君誠和靜珊遠程聊天而心裡難過了。
我以為我和君誠的關係就徹底走入冰點。
意外又一次發生了。
大四那年,靜珊打算出國念研究生的消息傳來。這意味著要麼君誠出國,要麼兩人分手。
對我而言,君誠出國就意味著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因為我的家境不允許我出國,而且我已經打算大四就找工作了。
大四這一年,大家都忙著找工作實習,很少回宿舍。有些人已經在外面租房子,獨自生活。
就在我忙著實習期間,我聽到關於君誠的消息。他的朋友說君誠很消沉,一個人在外頭租了一個房子,不找工作也不準備出國,天天關在出租屋裡。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靜珊和君誠兩人的關係出了問題。
雖然此時我已經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曖昧的男生,可是聽到君誠的消息我還是會忍不住記在心裡。
5
更大的意外不久後發生了。
我實習下班到出租屋已經9點,突然接到君誠的電話。電話里的君誠顯然是醉了,沒頭沒尾地說了幾句。
我擔心極了。雖然自己已經很累,但還是第一時間打車去了他的住處。
君誠從來沒告訴過我他住哪兒,但我都能在別人口中打聽到他的地址。
急急地敲了半天門,君誠終於開了門。
他確實喝了不少酒,鬍子拉碴的,面容有些憔悴。
「狗哥,你還好么?」
「你怎麼來了?你還管我死活?我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你不是要離開嗎?有多遠就滾多遠!」
我聽著這話,愣在原地。
他喝醉了,他一定是把我當靜珊了。
「我不會走的。我還買了解酒藥呢。」我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袋,大大咧咧地進了房間。
可能是一句「我不會走的」讓君誠安心下來。
他竟然乖乖地聽從了我的安排,喝下了解酒藥,並躺倒在床上。
「為什麼一個人要喝悶酒呢?喝酒傷身。」
我一邊給他的額頭敷上熱毛巾,一邊絮叨著。
君誠聽著這些話,神情有些不耐煩。
他皺了一下眉頭,糯糯得回答道:「原來你還關心我。」
果然把我當成了靜珊。
如果是我說這些話,君誠一定會嫌我煩。換了靜珊說得,他才會說原來你還關心我。
我的心又痛了起來。
過了那麼久,我以為我已經不在乎了。可是……可是我還是在乎的要命!
瞬間,我的眼眶紅了。我吸了吸鼻子,忍住了自己的眼淚。
我拿開毛巾,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我轉身的瞬間,我的手被人抓住了。
我的手被人一拉,頃刻間我重心不穩,倒了下去。就這樣,我落入了君誠的懷抱之中。他緊緊抱著我,將腦袋埋在我的頭髮里。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他抱住。
雖然他懷中的我只是靜珊的替身。
我沒有推開他。因為如果推開他,我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和他擁抱。
就讓我當一次靜珊的替身,就讓我代替靜珊擁抱你。
6
清晨,君誠吻在我有淚的臉上。
「昨天晚上……對不起……」君誠在我耳邊對我道歉。
對不起什麼?
你只不過是把我當做了靜珊的替身,你只不過是喝醉了酒。
我將被子拉起,掩蓋住自己的身體。我從床上起身,環視四周,找尋昨天丟得滿地的衣服。
我沒有說話,迅速穿戴整理,逃離這個空間。
「靜姝。」君誠叫住了我。
我提著包,站在門口。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猶豫了一下,轉身回頭看他。
君誠向我走來,問道:「靜姝,我……你……不對……」
「狗哥,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昨晚是個誤會而已。」
「不,昨晚的事情我會負責的。靜姝,做我的女朋友好么?」君誠一口氣把他要說的話說完。
他的意思就是讓我長期地做靜珊的替身。
就這樣,我還是不爭氣地答應了君誠。
大學的最後一年,我終於成為了君誠的女朋友,同時也是靜珊的替身。
在無數次的夢境中,我都以為我是君誠的女朋友。可真當成為他的女朋友,我卻過得並不開心,甚至有些難過。
君誠有了我這個替身之後,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煥然一新。他開始著手準備外語考試,申請國外的學校。
他努力的方向終究還是出國。
君誠的成績一直很好。只要把相關材料準備好就能申請到很好的學校。
我也如願找到了一份適合我的工作。
君誠拿到常春藤名校的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向他提出了分手。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和他的戀愛關係是由我來終結的。
「我覺得我們不適合。」
因為你透過我看到的永遠是別人。
君誠遺憾地看著我,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大學畢業,我們就分手了。
之後的歲月,我在職場沉浮,他在學海遨遊。我們沒有再聯繫,也不想再聯繫。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思念,思念青蔥歲月中的秀氣少年。
7
工作多年,我已經是一家媒體公司的企宣負責人。在一次活動中,我負責對接眾多藝人。這批藝人中竟然就有靜珊。
多年之後,我們都已經長大成人。職場再見,微笑相迎。
在工作中,靜珊被主辦方的boss騷擾。我出面協調,安排靜珊離開,這才讓靜珊免遭boss的咸豬手。
因為這件事,靜珊對我的態度轉變不少。
之後,我還幫她介紹了不少資源。她為了感激我,特意請我吃飯。
沒想到多年之後,我竟然和靜珊坐下來一起吃飯聊天。
我們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君誠。
我以為君誠到國外之後會和靜珊恢復聯繫。可靜珊說到了大四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君誠。
「你們分手後還記了彼此那麼久的仇么?竟然沒有聯繫了。」我喝了一口紅酒,調侃靜珊。
靜珊一臉驚訝地盯著我:「分手?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這話出來,驚訝的人變成了我。
靜珊看著我的表情,繼續問道:「難道你和君誠在一起後,他都沒有告訴你一切么?」
「他要告訴我什麼?」我更加疑惑。
靜珊難以置信地說道:「我以為君誠情商很高,怎麼在你面前就唯唯諾諾不說一句話了呢!」
接著,靜珊將她知道的當年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原來,君誠一直喜歡我。
當年,靜珊向他示好,君誠直接拒絕了。但靜珊又不死心,所以總是來找君誠。君誠為了減少誤會,總是拉著我,一起和靜珊自習。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靜珊已經發現君誠似乎是喜歡我的。
高考填報志願,君誠以為我是想去北京的,所以他也選了北京的志願。可沒想到我並沒有填報北京的志願,而是去了上海。得知消息的君誠氣得要命,為了要和我在一起,他在截止時間之前改了第一志願的學校,來到了上海。
來到上海後,君誠千方百計地想和我接觸。不過由於我一直躲著他,他很是苦惱。所以他找到靜珊尋求她的幫助。
靜珊當時忍不住吐槽了我。因為我太笨,竟然沒看出君誠的心意。
後來,靜珊遇到自己喜歡的人,開始了自己的戀愛。君誠向她求助的次數也少了。
不過,她偶爾從君誠那兒聽說過,我受到了很多男人的追求。每次看到男人向我示好,君誠都會很生氣。
「我猜他畢業那段時間一蹶不振是因為你交男朋友了!」靜珊又喝了一口紅酒,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笑著搖了搖頭:「那時,有個不錯的男孩子會殷勤地從我回宿舍。但最後我還是拒絕了他。」
「你明明心裡還有他的,為什麼最後分手了?」
「唔,可能……當時的我們沒有懂得怎麼去表達吧。」
「明明關係那麼親近,卻都不說實話。你們兩個真是夠了。」
那晚,我和靜珊喝了不少酒。
我醉醺醺地回家,醉眼矇矓地盯著君誠的微信號。
遲疑了很久很久,我緩緩打出了一句話。
「狗哥,我都知道了。我一直以為我才是替身,原來沒有什麼替身,我只是敗給了自己的自卑心。」
打完這句話後,我倒頭睡去。
這一覺睡了很久,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3點。
叮咚叮咚,是門鈴把我吵醒。
我穿著睡衣把門打開:「誰呀?我沒點外賣呀。」
打開門,門外站著君誠。
他一把把我摟住:「豬頭妹,我回來了。」
「你不是在美國?」
「剛好在香港,看到你的消息,我就直接坐飛機到上海了。」
「哦,唔。」
我還想說什麼,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所有的話都被他的吻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