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敵
十幾年了,與她同在一個屋檐下,相愛相「殺」,因為我們深愛並依賴著同一個男人。她漂亮可人,比我會討他歡心,從而獲得了他更多的寵愛。雖然有時妒火中燒,我卻不能把人家怎樣。看著她一天天亭亭玉立,打扮入時,偶爾結伴上街,還會摟著我的肩膀直呼「大姐」,我的危機感與日俱增。
終於,費盡心力,把她送到了幾百公里以外,讓她從此脫離他的視線,讓他在牽掛與思念中望眼欲穿,心力交瘁,日復一日地煎熬,然後再妄想他從此會完全歸我所有,心安理得地享受「春從春遊夜專夜」的榮耀,每想到此,我便暗自得意自己的英明決斷。
可事實上,自從她走後,我竟寢食難安,比他更想她。一個字:賤!
(一)
「媽!」
早上起來,她把我叫到房間,低聲說了句「他昨晚偷偷親我了。」 「哦」我假裝冷漠地回了聲,因為她用被子蒙著臉,只露出倆眼睛,我無法觀察她的表情是開心,害羞,還是不滿。「其實我就沒睡著。」我笑了,「幹嘛不突然睜開眼睛,把老東西嚇一跳?」「人家不好意思嘛。」好吧,老娘知道了,然後悻悻地轉身。是呀,我何曾有過這樣的待遇呢?他從沒有對我這麼好,因為一直以來他家人給他灌輸的就是疼老婆的男人沒出息。唉,他若溫柔待我,會怎樣呢?
我知道,男人有了女兒,就會滿足對於女人所有美好的幻想,等同於得到了整個世界,怎麼愛怎麼寵都不夠。
她還是個小小人的時候,他們就有了口頭約定。如果他提出要親她,就必然要付出一定數額金錢的代價。從兩塊到五塊,再漲到十塊。直到上中學的某一天,他有些失落地告訴我:「死丫頭,我想親人家一下,掏二十人家都不買賬了!」我苦笑一聲,不可置否。是呀,她大了,懂得矜持了。
(二)
至於她和我,說實話,她從未正經叫過我一聲。小時候她特迷戀《西遊記》、《新白娘子傳奇》,還喜歡把自己裝扮成古裝人物,並分配角色:她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溫柔體貼的白娘子;他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孫悟空,風流倜儻、憐香惜玉的許仙;而我只配做醜陋貪吃活該被嘲弄的豬八戒和毀人姻緣、遭人唾棄的法海之流。
陪我上街買衣服,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他的話是:設計師也太不長眼了,你長這麼標準,竟然沒給你設計出一件可身的。她呢,則會站在店外直接對我大呼小叫:呂紅青,你那麼胖,人家衣服那麼瘦,哪一件你能穿進去?!臉紅,尷尬。結果往往是:興高采烈出門,灰頭土臉回家。
(三)
她怕他,但更愛他;他愛她,也霸道地寵著她。
每年他生日,她早早就會向我伸手要銀子,態度無限好。買禮物,寫讓他感動落淚的「情書」。我生日時,提前半月就會給人家提醒,臨了得到的回應卻是:有意思沒?我從你要了錢,再給你買禮物,還不如你自己想買點啥就買點啥。
小時候,她崇拜成龍,總會天真地問我為啥不嫁給成龍,她想讓成龍當爸爸。他聽了極不服氣,「你媽嫁給成龍,生出來的會是你?」
高中時,有一次晚自習他接她回家,發現有個男生在校門口開玩笑摸了下她的頭,他怒不可遏,回來沖我發脾氣:你好好問問,咋回事,必須給我一個說法!我一頭霧水。
(四)
他和她很少正面衝突,我是傳話者,也是出氣筒。他的頭疼腦熱她負責,找葯總會準確無誤,醉酒後也必然會有一杯熱水伺候。而他一邊罵她敗家子亂花錢,一邊又會偷偷給她在網上買各種吃的穿的玩的。
沒事時,他會和她開酸溜溜的玩笑。類似於「候菁,你以後不要離開爸爸,大學就上渭師院,工作就在臨渭區,嫁人就嫁咱院子,行不?」「你以後還是不要結婚了好不好,爸爸會哭死的。」
曾經在網上看過一個圖片:結婚當天,父親挽著女兒胳膊把她交給另一個男人時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是呀,耗費心血培育多年的名貴花兒被人連盆端走了,該有多疼啊!又想起外甥女那年遠嫁山西,婚禮場上有一個環節是女方家長講話,姐夫流著淚不肯上台,怕自己失態,最後還是作為大舅的他代勞的呢。
我無法想像她出嫁的那天,他會如何表現。即使是嫁給幸福,他也是不甘心的吧?就像我當年一樣,嫁妝出了門,父親躺在炕上用被子蒙著頭,痛哭流涕。因為在女兒面前,父親扮演的角色永遠是能解決一切棘手問題,困難時象曹操一樣說到就到的超人;而在父親面前,女兒總是嬌弱的,需要心疼和保護的。
所以,他是她的英雄,她是他的公主。我們從童話故事一直會演到愛情大片。開始是我和她「爭」,後來是他和他「斗」。
前世的情人,今生的父女,就是這樣的吧?
四年後,她終會歸來,我和她的「較量」還在繼續……
(2018年9月17日)
圖片來自網路
作者簡介
呂紅青,臨渭區杜橋中學教師,畢業於西北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省詩詞學會會員,《汗滴化雨伴筆耕》特約撰稿人。從事教育工作二十餘年,好讀書,喜歡寫作,秉承「不求章法規整,但求言為心聲」的個人原則,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力求將文字玩到極致,作為自己怡情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