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幡動,到底是風在動,還是幡在動?你看慧能法師是怎麼解釋的

公元667年,正月初八,六祖慧能結束隱遁生活,來到廣州「法性寺」,迎面撞上一場激烈的「辯法大賽」。

這「法性寺」主持印宗法師,這日正坐堂講解《涅槃經》,講著講著,狂風入室,一旁的經幡,也就是旗子,被風吹起飄搖。法師座下的和尚們,本來聽講聽得犯困,一個個神思飄忽,巡遊八荒,這一個意外,一群人忽然來勁了,高聲爭論是這幡子自動,還是風吹幡動,人群很快分為兩頭,各引所知所學,爭得不可開交,卻誰也不能說服誰。講經大會搞成這樣,明知這些和尚借題發揮,印宗法師也很無奈啊,弟子不成器,老師表示很無辜。

六祖慧能於門外聽了許久,終於一步踏入門內,大聲喝道,「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和尚心動」,一語雙關,如當頭棒喝,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這個灰頭土臉,農夫打扮的人。印宗法師聽得慧能大喝,渾身一個激靈,腦中靈光一閃,卻又轉瞬即逝,無處尋跡,隨即生出一個念頭,來人不尋常,一定要留住他。嘿嘿,哪有不成器的弟子,只有沒本事的老師。

寺中後院,兩人對坐深談,幾個回合下來,印宗法師越發心驚,來人深不可測,而又句句切中奧義,難道竟是傳聞中隱遁南來的六祖?慧能微笑,並不隱瞞,隨即將隨身行囊中祖師衣缽取出展示。印宗法師看後惟有拜服,當下即請六祖登堂傳法,慧能一笑,說你看,我還沒受戒呢。

正月十五,印宗法師為慧能落髮。二月初八,智光律師為慧能受戒,廣州一城震動。之後,六祖慧能就在法性寺開禪,開啟了他半生傳法的歷程。這就是六祖慧能受傳衣缽後出山的故事,同時也是一段著名的「公案」。

風動,幡動,和尚心動,這都說了個啥嘛,難道說,心不動風幡就不動了?這是不是胡說八道啊?

天下的道理,總是相通的,明代王陽明也有過一段類似的故事,說過類似的話。王陽明與友人游山,友人說你總說「心外無物」,你看這花樹,深山中自開自落,與心何干,與你我何干?王陽明捻須微笑,回道,「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王陽明話說得比慧能清楚,卻也更加讓人迷惑了,你不看花,花便沒有,你去看了花就有了,這也太唯心,太那啥了吧?

其實,無論六祖慧能還是王陽明,兩個故事兩段話,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即我們如何認識世界的問題。

客觀的世界,當然不會因我們的主觀意志而改變,但是,客觀的世界與我們通過觀察,映射在我們心中的世界,是兩個不同的存在。我們認識中的世界,並不完全是客觀的世界,實際上是客觀存在與我們的主觀判斷,共同作用的結果。

好比說,「盲人摸象」的故事,盲人因無法看到大象全貌,每個人都根據自己摸到的一部分,作出旁觀者啼笑皆非,他們自己卻深信不疑的判斷。我們每個人,都因自身的學識,情感,慾望,經歷等等限制,蒙蔽,影響,很難看到事物的本來面貌。比方說一片樹葉初生,有人看到生機盎然,有人看到孤寂死亡,有人只看到一片樹葉,有人卻看到生生不息,這是什麼呢,這就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的分別。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卻因看的人不同,而有了不同。

那麼,為什麼世界會因看的人不同而變化?因為看的人不同,因為人與人的「心」不同。就好比同樣面對疫情,這個世界幾乎沒有兩個人的看法,想法是一樣的,對吧。

王陽明的「看花」,說的是我們如何認識世界,六祖慧能的當頭棒喝,卻是一語雙關,既是斥責和尚們不專心,借題發揮搞事情,同時也一語道破玄機,跳出「風動幡動」的爭論,直指問題核心,本質,即如何認識世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