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歲獨生女,退休照顧母親沒法帶娃,兒媳讓出錢看到保姆我卻笑了

梅雨季的潮濕像團化不開的愁緒,黏在林淑華的襯衫後背。她攥著退休證的手心裡全是汗,金屬拉鏈在牛皮紙袋上划出細微聲響,恍若時光的嘆息。三天前從單位辦完手續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領導拍著她的肩膀說 「辛苦了大半輩子,該享清福了」,可此刻站在市立醫院住院部門口,這句話卻成了沉甸甸的諷刺。

手機在帆布包里震動,林淑華掏出來時,屏幕上跳齣兒媳蘇雨薇的微信語音,背景音里混著地鐵報站的機械女聲:「媽,我和明遠算了筆賬,孩子明年上幼兒園前總得有人照顧吧?您要是實在抽不開身......」 停頓間傳來易拉罐拉環的輕響,「每月就出五千塊請保姆,這是市場價。」

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林淑華在走廊長椅上坐下。玻璃窗映出她灰白交雜的鬢角,還有眼下青黑的陰影。上個月母親突發腦梗,雖然搶救及時,卻確診了阿爾茨海默病,如今連穿衣吃飯都需要人全程照料。她記得上周給母親換病號服時,老人突然攥著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肉里:「別丟下我!」 那聲帶著哭腔的呢喃,和二十年前女兒在幼兒園門口拽著她衣角哭喊 「媽媽別走」 的聲音,在記憶里重疊成尖銳的刺。

護士推著治療車經過,金屬器械碰撞的叮噹聲驚醒了林淑華。她點開手機相冊,最新一張照片是三天前拍的:母親歪著頭坐在病床上,粥糊從嘴角流下來,在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上暈開淡黃色的漬,卻對著鏡頭露出孩童般懵懂的笑。指尖划過屏幕時,她想起今早離家前,蘇雨薇抱著兩歲的小孫女站在玄關:「媽,朵朵最近總問奶奶去哪了,視頻時都不肯叫人。」 年輕兒媳的語氣里藏著克制的埋怨,鏡片後的眼睛映著客廳牆上的時鐘 —— 七點五十,正是她該趕去醫院的時間。

走廊盡頭的病房門虛掩著,林淑華聽見護工的抱怨聲:「周奶奶又把尿片塞枕頭底下了,這床單得換......」 推門進去時,正撞見母親把護士剛送來的降壓藥往嘴裡塞。「媽!」 她衝過去打掉老人手裡的藥片,塑料藥瓶滾到床底,發出空洞的迴響。周美琴受驚似的縮成一團,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淚光:「老師,我錯了......」

蹲下身撿藥瓶的瞬間,林淑華的膝蓋發出輕微的脆響。這聲音讓她想起去年冬天,在兒子婚房幫忙收拾嬰兒房時,也是這樣跪在地板上貼防撞條。那時蘇雨薇端著熱牛奶進來,笑著說:「媽,等孩子出生,您可得多幫我們帶帶。」 她當時擦著汗應下,卻沒想到命運會在退休這年急轉彎。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蘇雨薇發來的表格,密密麻麻羅列著不同價位的育兒嫂信息。最頂端那欄 「金牌保姆」 的月費用數字,讓林淑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摸出老花鏡,仔細看著備註欄里 「雙語教學」「早教經驗」 等字樣,突然想起昨天深夜,母親在病床上突然清醒,拉著她的手說:「淑華,媽拖累你了......」 話音未落,又陷入囈語。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大了,雨點砸在空調外機上發出急促的聲響。林淑華起身關上窗戶,玻璃上的水霧模糊了遠處高樓的輪廓。床頭柜上擺著女兒小時候的照片,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滿分試卷,而現在相框邊緣已經泛黃。抽屜里還躺著蘇雨薇懷孕時送來的產檢報告,當時她小心翼翼地收進文件袋,想著等抱上孫子要好好珍藏。

走廊傳來家屬的爭吵聲,林淑華走到門口張望。隔壁病房的兒子正在沖護工發火:「我媽輸液管都回血了!你們怎麼照看的?」 護工紅著眼圈解釋人手不夠,林淑華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她回到母親床邊,握住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皮膚鬆弛得像風乾的宣紙。母親又開始哼唱走調的兒歌,是林淑華小時候她常唱的搖籃曲。

手機第三次震動,這次是兒子發來的:「媽,雨薇最近壓力大,您別往心裡去。」 林淑華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窗外的暮色滲進病房,將母親的輪廓染成模糊的灰影。她想起退休前最後一次家庭聚餐,蘇雨薇抱著孩子說:「等您退休,咱們就能天天見面了。」 而現在,她連按時回家給孫女講睡前故事都成了奢望。

夜幕徹底降臨時,林淑華給母親掖好被角。老人呼吸均勻,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她輕手輕腳走到病房外,在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台階上坐下。手機屏幕的冷光里,蘇雨薇新發來的語音在對話框閃爍:「媽,其實我也不想為難您......」 林淑華按下播放鍵,卻在聽到第一句話時紅了眼眶。雨聲、空調外機的轟鳴、遠處監護儀的滴答聲,在這一刻都成了無聲的背景,她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任憑淚水打濕退休證的封皮。

蟬鳴聲在八月的熱浪里撕扯得刺耳,林淑華攥著存摺站在家政公司門口,玻璃門映出她攥緊的拳頭。存摺邊角被磨得發毛,裡面躺著母親積攢多年的養老錢,此刻卻要用來填補這個突然出現的缺口。推開門時,中央空調的冷氣裹著茉莉香薰撲面而來,前台小妹笑容甜美:「林阿姨,您預約的陳阿姨馬上就到。」

等待區的電視里正播放育兒節目,主持人誇張的笑聲讓林淑華心煩意亂。她翻看著手中的保姆簡歷,每一份都寫著 「擅長輔食製作」「早教經驗豐富」,可那些年輕保姆的照片讓她莫名心慌 —— 她們比蘇雨薇大不了幾歲,真能同時照顧好老人和孩子?

「林姐!」 爽朗的招呼聲驚得她抬頭。推門而入的陳阿姨約莫五十齣頭,利落的盤發間別著朵白玉蘭發卡,藏青色工裝熨得筆挺。對方快步走來時,林淑華恍惚看見母親年輕時的影子 —— 同樣挺直的脊背,笑起來眼角堆著溫柔的褶子。

「讓您久等啦!」 陳阿姨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嘩啦倒出厚厚一沓證書,「帶過五個孩子,照顧過三位失智老人,還有營養師資格證。」 她突然從口袋裡摸出兩顆大白兔奶糖,「這個是我的秘密武器,專治各種小脾氣。」

林淑華忍不住笑了,指尖摩挲著奶糖包裝上熟悉的糖紙圖案。小時候母親總把奶糖藏在藤編餅乾盒裡,只有她考了滿分才捨得獎勵一顆。「您... 會做糖醋排骨嗎?」 話出口才驚覺唐突,可陳阿姨立刻眼睛一亮:「我最拿手的就是這道菜!還能用山楂熬醬汁,開胃得很。」

試工定在第二天。林淑華特意提前把母親接回家,輪椅碾過門檻時,周美琴突然指著玄關處陳阿姨的雨靴尖叫:「妖怪!妖怪!」 林淑華臉色驟變,卻見陳阿姨蹲下身,把雨靴舉到老人面前:「周姐姐你看,這是會唱歌的魔法靴!」 說著用手指敲出噠噠聲,「下雨時它就會唱『嘩啦啦』,比收音機還好聽呢!」

周美琴歪著頭盯著雨靴,渾濁的眼睛裡泛起好奇的光。陳阿姨趁機掏出奶糖剝開,「吃口甜的,妖怪就嚇跑啦。」 老人竟真的伸手接過,含著糖咯咯笑起來。林淑華站在一旁,喉嚨像是被棉絮堵住 —— 自從母親生病,她還從未見過老人露出這樣輕鬆的神情。

中午做飯時,陳阿姨系著碎花圍裙在廚房忙碌。油鍋里的排骨滋滋作響,她一邊顛勺一邊哼著黃梅戲,香味順著門縫鑽進客廳。林淑華正給母親喂水,突然聽見鑰匙轉動聲 —— 蘇雨薇提前下班了,懷裡還抱著午睡剛醒的朵朵。

「媽媽!」 朵朵揉著眼睛要下地,卻在看見廚房身影時愣住。陳阿姨端著剛出鍋的糖醋排骨轉身,油亮的醬汁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來嘗嘗奶奶的手藝?」 小女孩突然掙脫媽媽的懷抱,跌跌撞撞撲過去:「奶奶,我要吃!」

蘇雨薇的眼鏡滑到鼻尖,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兒掛在陳阿姨身上撒嬌的模樣。自從朵朵出生,這孩子向來怕生,連親戚抱都要哭鬧,此刻卻主動伸手去夠陳阿姨圍裙上掛著的卡通飯勺。

「雨薇,快坐。」 林淑華慌忙起身,卻被陳阿姨示意坐下。只見她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個小圍裙,「朵朵想不想當小廚師?來幫奶奶擺盤好不好?」 小女孩興奮地點頭,肉乎乎的小手抓著胡蘿蔔花往盤子里放。

飯桌上,陳阿姨巧妙地將話題引向育兒經。「孩子這個階段最需要安全感。」 她夾起塊排骨放進朵朵碗里,「就像您工作時需要同事搭把手,帶娃也得有『黃金搭檔』。」 說著沖林淑華眨眨眼,「我和林姐配合,保證把老小都照顧得妥妥噹噹。」

蘇雨薇慢慢放下筷子,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發紅。她想起上周獨自帶娃發燒到 39 度,一邊抱著哭鬧的女兒,一邊處理工作郵件的狼狽。此刻看著母親和陳阿姨默契地給朵朵喂飯,看著婆婆悄悄把母親掉在桌上的飯粒撿起來吃掉,心裡某個堅硬的角落突然開始融化。

深夜,林淑華給蘇雨薇發消息時,窗外的月亮正圓。陳阿姨堅持要留下陪護母親,此刻輕聲哼著搖籃曲,哄著已經熟睡的周美琴。手機屏幕亮起,兒媳的回復簡短卻滾燙:「媽,明天我帶朵朵去超市,買您最愛吃的薺菜包。」

林淑華握著手機走到陽台,夜風拂過臉頰。樓下的兒童樂園裡,鞦韆在月光下輕輕搖晃。她想起陳阿姨臨走前說的話:「日子再難,總有辦法讓它甜起來。」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混著陳阿姨溫柔的哼唱,在夜色里織成一張溫暖的網,將所有的疲憊與焦慮都輕輕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