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嫌我退休金少從未喊過我,生下二胎,讓我賣房幫她置換大房子

清晨五點,老式機械鬧鐘的銅鈴聲在狹小側卧響起,林秀蘭像被按下開關般瞬間清醒。她摸索著披上洗得發白的針織開衫,躡手躡腳繞過堆在牆角的嬰兒車,腳趾避開床沿翹起的地板革 —— 那是上個月陳陽學步時磕壞的,蘇晴為此抱怨了整整三天。

廚房瓷磚沁著寒意,林秀蘭搓著凍僵的手指打開煤氣灶。藍火舌舔舐著水壺底部,她習慣性望向冰箱上的日曆,紅筆圈出的 「15 號」 格外刺眼 —— 又到該給陳悅交鋼琴課學費的日子了。上周蘇晴摔在餐桌上的繳費單還壓在菜板下,墨跡被濺上的油漬暈染成模糊的團塊。

麵糰在案板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林秀蘭故意放慢動作。她記得陳宇小時候總說,媽媽揉面的聲音像春天的悶雷。那時家裡窮,她就變著法子用麵粉做各種花樣:麻花辮似的糖霜饅頭、捏成小兔子的菜包。如今案板換成了光滑的不鏽鋼,可再沒人蹲在灶台邊眼巴巴等著偷吃生麵糰。

「叮 ——」 微波爐提示音突兀響起。林秀蘭慌忙轉身,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蘇晴穿著真絲睡袍倚在門框,指尖轉著愛馬仕絲巾,目光掃過灶台上的不鏽鋼鍋:「我說過多少次,豆漿要現磨才健康。」 她的聲音像冰錐刺破清晨的寂靜,林秀蘭摘下眼鏡擦拭的動作頓了頓,鏡片後的眼睛泛起水霧。

餐桌是陳宇結婚時買的胡桃木方桌,此刻卻像橫亘著楚河漢界。蘇晴用骨瓷勺攪動著黑咖啡,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悅悅的舞蹈服該換新的了,商場周年慶打八折。」 她故意把 「八折」 咬得很重,餘光瞥見林秀蘭握緊的拳頭。陳宇夾菜的筷子懸在半空,油漬滴落在米白色桌布上,洇出深色的斑點。

陳悅突然指著油條歡呼:「奶奶做的小金魚!」 林秀蘭布滿裂口的手微微發顫,那是她特意把油條兩頭捏尖,再用黑芝麻點綴出眼睛。蘇晴 「啪」 地合上愛馬仕手包:「油炸食品致癌,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跟著胡鬧?」 陳悅的笑容僵在臉上,林秀蘭慌忙把油條推到自己碗里,燙得舌尖發麻也不敢吐出來。

陳宇的手機在褲兜里震動,他如蒙大赦般衝進書房。蘇晴慢條斯理塗著口紅,鏡面折射出林秀蘭佝僂的背影:「媽,學校要家長開放日,您別去了,免得同學問起……」 她沒說完的話在空氣中凝結成冰晶,林秀蘭盯著碗里泡軟的油條,想起去年家長會,蘇晴挽著閨蜜的胳膊,向眾人介紹 「這是孩子的保姆阿姨」。

陽台晾衣桿吱呀作響,林秀蘭踮腳收衣服時,蘇晴的真絲襯衫突然滑落。她慌忙去接,指甲卻勾破了袖口的蕾絲。「這是限量款!」 蘇晴的尖叫刺破耳膜,林秀蘭捧著破碎的蕾絲,像捧著自己支離破碎的尊嚴。陳宇從卧室衝出來,看著母親漲紅的臉和妻子冷若冰霜的表情,最終只是撿起襯衫:「我明天拿去裁縫店補。」

暮色漫進廚房時,林秀蘭正在削土豆。刀刃划過指節,鮮血滴在案板上,她卻渾然不覺。窗外飄來隔壁小孩的歡笑聲,恍惚間又回到陳宇小時候。那時他總愛粘著自己,奶聲奶氣地說:「等我長大了,給媽媽買大房子,讓媽媽天天吃紅燒肉。」

冰箱門突然被拉開,冷氣裹著蘇晴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她皺著眉翻找酸奶:「媽,現在都講究垃圾分類,廚餘垃圾要單獨裝。」 林秀蘭看著垃圾桶里混在一起的菜葉和紙巾,喉嚨發緊。陳悅蹦跳著跑過來,手裡攥著滿分試卷:「奶奶快看!老師誇我作文寫得好!」

蘇晴搶過試卷掃了一眼,瞳孔猛地收縮。作文題目是《我最愛的人》,陳悅用歪歪扭扭的字寫道:「奶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給我做好吃的,她的手比媽媽的香水還香……」「啪」 的一聲,試卷被拍在餐桌上,蘇晴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點:「陳宇!你管不管?」

卧室門被重重摔上,林秀蘭蹲下身想撿起試卷,膝蓋卻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陳悅突然撲進她懷裡,溫熱的淚水浸透了洗得發白的棉布襯衫。窗外的晚霞像被打翻的調色盤,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彷彿要延伸進無盡的黑暗裡。

嬰兒的啼哭刺破深夜的寂靜,林秀蘭裹著薄毯輕手輕腳走進嬰兒房。陳陽的小臉憋得通紅,襁褓被蹬得凌亂不堪。她熟練地抱起孫子,哼著五十年前哄陳宇入睡的老調子,在逼仄的房間里來回踱步。月光透過防盜網的縫隙灑進來,在牆上切割出冰冷的網格,將祖孫倆的身影割裂成斑駁的碎片。

隔壁傳來蘇晴煩躁的抱怨聲:「天天這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林秀蘭慌忙捂住陳陽的嘴,卻換來更響亮的哭聲。陳宇壓低聲音說著 「我去哄哄」,房門被推開又迅速合上,走廊的燈光在地板上投下搖晃的影子,像極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晨光熹微時,林秀蘭正在廚房熬小米粥,蘇晴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出現在門口。她的眼線畫得格外銳利,像是兩把出鞘的匕首:「媽,今天周末,叫上爸,我們開個家庭會議。」 不等林秀蘭回答,她已轉身離去,裙擺掃過門框發出 「沙沙」 的聲響,彷彿某種不祥的預兆。

客廳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陳悅縮在沙發角落玩拼圖,不時偷瞄大人們緊繃的臉。陳宇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邊緣,把皮革摳出一道道白痕。蘇晴優雅地蹺著二郎腿,愛馬仕手包端放在膝頭,像是握著談判桌上的王牌。

「現在這套房子實在太小了。」 蘇晴率先打破沉默,聲音甜得發膩,「陽陽馬上要學走路,悅悅也需要獨立的書房,總不能讓兩個孩子擠在一間房吧?」 她看向陳宇,眼波流轉:「老公,你不是一直想換套學區房嗎?」

陳宇張了張嘴,卻在觸及妻子冰冷的眼神時泄了氣:「可是…… 我們的存款還差很多。」

「這不是有媽嗎?」 蘇晴的目光轉向林秀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媽那套老房子地段雖然偏了點,但勝在面積大,賣掉的話,首付肯定夠了。」

空氣瞬間凝固。林秀蘭感覺喉嚨里像是卡了根魚刺,又痛又癢。那套老房子是她這輩子唯一的財產,承載著她和老伴大半輩子的回憶。牆皮剝落的客廳里,還留著陳宇小時候用蠟筆畫的歪歪扭扭的太陽;生鏽的防盜窗上,掛著她親手種的綠蘿,雖然蔫頭耷腦,卻始終頑強地活著。

「不行。」 林秀蘭的聲音沙啞卻堅定,「那房子我要留著養老。」

「養老?」 蘇晴冷笑一聲,塗著紅色甲油的手指敲打著沙發扶手,「媽,不是我說您,就您那點退休金,連請個保姆都不夠。現在把房子變現,以後我們給您養老,這不兩全其美嗎?」 她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溫柔:「您也不想拖累小宇,對吧?」

陳宇的頭埋得更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林秀蘭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想起陳宇大學畢業那年,為了給他湊首付,自己連續三年沒買過新衣服;想起蘇晴生產時,自己在醫院走廊守了整整三天三夜;想起這些年,她包攬了所有家務,卻換不來兒媳一句真心的 「謝謝」。

「我不住這裡就是了。」 林秀蘭猛地站起身,膝蓋的舊傷讓她踉蹌了一下,「房子我不會賣,你們…… 好自為之。」 她轉身想走,卻被蘇晴的話釘在原地。

「走?您能走到哪去?」 蘇晴的聲音裡帶著勝利者的嘲諷,「悅悅的鋼琴課還沒結,陽陽的奶粉錢也該交了,您捨得看小宇一個人扛嗎?」

陳悅突然 「哇」 地哭出聲來,拼圖散落在地:「不要趕奶奶走!」 陳宇終於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晴晴,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 蘇晴騰地站起來,手包重重摔在茶几上,「要不是為了這個家,我何苦天天在公司看人臉色?現在不過是讓你媽賣套房子,怎麼就成罪人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你看看這個家,破破爛爛的,哪點配得上我們?」

林秀蘭感覺天旋地轉,扶著牆才勉強站穩。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是老天爺也在為這場鬧劇落淚。陳陽的哭聲再次從房間傳來,混著蘇晴的叫罵、陳悅的抽泣和陳宇的嘆息,在狹小的客廳里交織成一首荒誕的交響曲。

這場家庭會議最終不歡而散。林秀蘭蜷縮在側卧的床上,聽著隔壁傳來的爭吵聲,淚水浸濕了枕巾。她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水漬,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那攤被雨水侵蝕的牆皮,搖搖欲墜,卻無人在意。而那套承載著她半生回憶的老房子,此刻竟成了橫亘在親情之間的利刃,將原本就脆弱的家庭割裂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