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照顧我坐月子,卻未經我允許,就把我家的50000借給表弟買車

被借走的五萬塊

"秀芬,存摺上的五萬塊去哪了?"我問得聲音都在顫抖,手裡的存摺本被我捏得起了褶子。

母親低頭,手不停地擺弄著圍裙角,那是她心虛時的老習慣。

窗外的春風拂過窗紗,帶著北京四月特有的柳絮氣息。這是2008年的春天,北京奧運會的年份,大街小巷都洋溢著"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口號。而我,周敏華,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正經歷著一場意想不到的家庭風波。

"敏華,別急,別急——"母親的聲音細如蚊蚋,眼神飄忽不定。

我嘆了口氣,輕輕放下手中的小虎,他剛喝完奶,小臉蛋紅撲撲的,睡得正香。

我三十三歲,在首都鋼鐵廠下屬的會計科工作,丈夫楊建軍是廠里的技術骨幹,我們住在單位分的四十平米的筒子樓里,日子過得不富裕但也踏實。去年底,我們迎來了小生命,也在郊區買了一套期房,首付款就是這存摺上的錢。

"媽,這可是我和建軍攢了整整三年的錢啊!"我強忍著淚水,"下個月就要交房了,這錢哪去了?"

母親秀芬是老一輩人,退休前在區里一所小學教了三十年的語文。她聽聞我生產,特地從天津老家趕來給我坐月子。本應是溫馨的時刻,卻因這突如其來的"失蹤"的五萬塊,變得烏雲密布。

"你表弟志強前天來了,他......"母親吞吞吐吐,手裡的茶杯一直在抖,"他要買輛麵包車跑運輸,差五萬,我就......"

"您就借給他了?"我幾乎是喊出來的,隨即又擔心吵醒孩子,壓低了聲音,"媽,您怎麼能不跟我商量就......"

母親的眼圈紅了,但語氣仍然強硬:"你正坐月子,我不想讓你操心。再說志強可憐,他爸去世早,他媽改嫁了,我這個當姨的總得幫襯點。"

我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覺得頭痛欲裂。這筒子樓的客廳逼仄得讓人喘不過氣,牆上貼著的奧運福娃年曆彷彿在嘲笑我的窘境。

"志強說了,三個月肯定還,他還給了借條。"母親從圍裙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借款五萬元,落款是李志強,日期是三天前。

正說著,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建軍下班回來了。他穿著廠里統一發的深藍工裝,臉上還有機油的痕迹,一進門就察覺到屋裡的氛圍不對。

"怎麼了?"他問,把飯盒放在櫥柜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我把存摺遞給他,他粗糙的手指在那數字上摩挲了幾遍,臉色由晴轉陰。

"阿姨,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母親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志強是個有心的孩子,不會賴賬的。"

"五萬塊啊,阿姨!"建軍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這可不是小數目,我們馬上要交房啊!要是交不上,違約金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母親低著頭,"可志強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他媳婦又懷孕了,要是沒個正經營生,兩口子怎麼活?"

建軍深吸一口氣,明顯在壓抑怒火:"敏華也剛生了孩子,我們這日子也不寬裕啊。阿姨,您這......這不是拆東牆補西牆嗎?"

我看著母親蒼老的臉和丈夫陰沉的表情,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窗外,筒子樓的喇叭里傳來《運動員進行曲》,預示著廠區廣播站的傍晚節目開始了,一如往常的生活節奏,卻襯得此刻的家庭風暴更加突兀。

小虎哇地哭了起來,彷彿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緊張。我趕緊抱起他,輕輕拍著,心裡卻亂成一團。

那天晚上,建軍早早就睡了,背對著我,呼吸聲沉重而規律。我知道他沒睡著,只是不想說話。母親在客廳的摺疊床上翻來覆去,同樣無眠。

而我,抱著小虎,望著窗外北京城的霓虹,想起了我和建軍相識的那年,那時他剛從技校畢業分配到廠里,我在食堂打飯時不小心把湯潑在了他的工裝上。他沒生氣,反而笑著說:"沒事兒,反正這衣服顏色深,看不出來。"

那時的我們,哪能想到會為了五萬塊錢,陷入這樣的窘境?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建軍話少了,下班回來就坐在窗邊擺弄他那台老式收音機,調來調去找體育頻道,聽奧運會的籌備新聞。母親嘆氣多了,做飯時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人不快。家裡的空氣凝固得像凍住的湖面,沒人敢踩上去,唯恐裂開一道口子,萬劫不復。

"敏華,這事兒怪我,"一天晚上,母親趁建軍加班,坐在我床邊輕聲說,"要不我把我的退休金存摺給你們,先墊上?"

我看著她的存摺,上面的數字甚至不到一萬,這是她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的養老錢。

"媽,不用,"我搖搖頭,"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但辦法在哪裡呢?我翻遍了親戚朋友的名單,能借的都借了,可還是差了一大截。

更糟的是,三個月期限一到,志強打來電話,支支吾吾地說生意不順,還不了錢,請求再寬限幾個月。

電話是建軍接的,他放下聽筒後,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就知道!這錢怕是要不回來了!"

小虎被嚇哭了,我趕緊抱起他哄,心裡卻像打翻了調味罐,酸甜苦辣咸,五味雜陳。

"建軍,你也消消氣,"母親小聲勸道,"志強不是存心的,他......"

"阿姨,您別說了!"建軍打斷她,"這錢是我們的血汗錢,您說借就借,現在沒了,您讓我們怎麼辦?交不上房款,我們一家三口住哪?繼續擠在這筒子樓里嗎?"

母親被這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身進了廚房。

我抱著小虎,看著窗外的楊柳,已經從嫩綠變成了濃綠,春天走到了盡頭。北京城裡,隨處可見奧運會的準備工作,新建的場館、整修的道路、各種各樣的宣傳牌,到處都洋溢著蓬勃向上的朝氣。而我們的小家,卻像一潭死水,看不到出路。

那天深夜,我在廚房倒水,發現母親蜷縮在摺疊床上,肩膀微微顫抖,她在無聲地哭泣。

一個星期後的周末,我趁建軍帶小虎出去散步,終於忍不住了。

"媽,咱們得談談,"我坐到母親對面,"您把我們的血汗錢借出去,為什麼不尊重我的決定權?"

母親愣住了,手中織到一半的毛衣掉在地上,線團滾了老遠。

"敏華,你這是怪我?"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不是怪您,"我深吸一口氣,"但這錢對我們很重要,您知道的。"

母親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地說:"敏華,你記得你上大學那年嗎?"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起這麼久遠的事。

"那年家裡揭不開鍋,你爸剛下崗,我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人,學費都交不起,"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是我賣了結婚時你爸給我的金戒指,才湊齊了你的學費。"

我瞬間啞口無言。那枚婚戒,是外婆傳給母親的唯一貴重物件,我一直以為它還在母親的首飾盒裡。

"你上大學那四年,我每個月省吃儉用,就為了你能安心讀書,畢業時能有套像樣的衣服去面試,"母親繼續說道,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你出嫁那天,我看你穿著漂亮婚紗,站在禮堂里,心想'值了'。"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緊了,酸澀難忍。

"我以為,這錢也是一家人的......"母親低聲說,"志強他爸早年幫過我們家,你爸生病住院那次,是他二話不說拿了兩千塊給我們。那時候兩千可不是小數目啊。"

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家裡確實鬧過一次大變故,爸爸進了醫院,家裡亂成一團。那時我才八九歲,只記得表叔來過,帶了好多吃的,還和媽媽嘀嘀咕咕說了很久的話。原來,那時他給了我們救命錢。

"媽,這些事您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我問,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

"說這些幹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母親擦了擦眼淚,"志強是個好孩子,就是運氣差。他爸走得早,媽又不管他,他從小就跟著奶奶長大。這次買麵包車,是他好不容易看到的出路。"

我默默地思索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敏華,媽不是存心給你們添麻煩,"母親握住我的手,"我這輩子沒什麼本事,就是想幫幫自家人。"

我看著母親滿是皺紋的臉,想起她這些年為家裡的付出,心中的怨氣消了大半。可現實問題仍然擺在那裡,交房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錢卻遲遲不見蹤影。

晚上,我把母親的話轉述給建軍,他沉默了許久,然後嘆了口氣:"我明白老人家的心思,可這錢關係到我們的房子啊。"

"要不我們先找親戚借一下?"我試探著問。

"都已經借遍了,能借的都借了,"建軍搖搖頭,"算了,實在不行,我去跟房地產商商量商量,能不能延期。"

就在我們快要絕望的時候,轉機出現了。

六月初的一個周六,正是北京初夏最熱的時節,廠區的大喇叭里播放著奧運會的倒計時,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期待。小虎剛睡著,我正在廚房擇菜,忽然聽見門鈴聲。

我打開門,看見志強站在門口,背後是刺眼的陽光。他比上次見面又黑了些,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

"表姐,我來還錢了!"他掏出一個信封,塞到我手裡,"剛好五萬,一分不少。"

我驚訝地打開信封,裡面確實是整整五萬元,嶄新的鈔票在陽光下泛著光。

"志強,你......"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接到一個大活兒!"志強興奮地說,"給奧運會提供臨時運輸服務!這一個多月賺得比我預想的多多了!"

母親聞聲從裡屋出來,看見志強手舞足蹈的樣子,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志強,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志強拍著胸脯,"姨,這次多虧了您,要不是您借我錢買了車,我哪有機會接這單生意啊!"

他轉向我:"表姐,上次的事兒,我真的很抱歉。本來說好三個月還的,結果拖了這麼久,一定給你們添麻煩了。這是利息,你們收下。"他又掏出一個小信封。

我連忙擺手:"不用不用,能還上本金就很好了。"

志強堅持要給,最後我只好收下,打開一看,裡面是兩千塊錢。

"這太多了!"我驚訝地說。

"不多不多,"志強笑著說,"這是我的心意,也是對你們的感謝。要不是這筆錢,我可能到現在還在四處找活干呢。"

就在這時,建軍回來了,他看見志強,臉色微變。

"建軍哥,"志強趕緊迎上去,"我來還錢了,還帶了利息。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這麼久。"

建軍看了看我手中的信封,又看了看志強真誠的表情,臉色漸漸舒展開來。

"你小子,總算有點良心,"他拍了拍志強的肩膀,語氣里有責備,但更多的是釋然,"下次可別這樣了,差點耽誤我們交房子。"

"保證不會有下次,"志強鄭重地說,"建軍哥,表姐,這次多虧了你們雪中送炭,我志強記在心裡了。"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多年來第一次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地吃了頓飯。飯桌上,母親給志強夾菜,動作自然而親切;建軍給小虎削蘋果,眉宇間的緊張感一掃而空;我看著這一切,心中感慨萬千。

飯後,志強告辭離開,說要趕回去準備明天的活計。母親站在門口,目送他走遠,眼神里滿是慈愛。

"媽,您放心吧,志強現在有出息了,"我輕聲說,"您的眼光沒錯。"

母親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孩子都是好的,就是有時候需要一把推力。"

建軍倚在門框上,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我,突然說:"阿姨,對不起,之前是我太著急了,說話沖了點。"

母親擺擺手:"應該的,應該的,是我考慮不周到,沒跟你們商量就做主。"

那晚,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筒子樓的走廊上傳來鄰居們看電視的聲音,偶爾夾雜著幾聲笑語。建軍躺在床上,輕聲問我:"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功利了?"

我思索了一下:"也許吧,但那畢竟是我們的血汗錢。"

"可你媽說得也有道理,"建軍嘆了口氣,"我們太把錢當回事了,差點傷了親情。"

我點點頭,想起母親為我們付出的那些年,想起她賣掉婚戒供我上學的故事,心裡一陣酸楚。

後來的日子,母親依然絮叨,會不經意間插手我們的事情;建軍依然固執,有時會為小事斤斤計較。但我們之間,多了一分理解和包容。那五萬塊,差點讓我們失去了彼此的信任,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親情面前,錢財終究只是身外之物。

前幾天,我整理柜子,無意中翻出了那個裝著利息的信封,裡面除了錢,還有一張志強寫的字條:"表姐,謝謝你們的信任,這錢救了我一家。等我發達了,一定加倍報答。"

我看著這張字條,想起那個炎熱的六月,想起母親焦急的眼神,想起建軍緊皺的眉頭,想起志強站在門口,逆光中的笑臉。

生活就是這樣,有時我們太專註於自己的得失,卻忽略了身邊人的難處;有時我們太計較眼前的利益,卻忽略了長遠的親情。

望著母親皺紋間隱藏的慈愛,聽著丈夫與小虎在客廳嬉戲的笑聲,我突然覺得,人這一輩子,最大的富有,不過是在寒冬有人為你點一盞燈,在迷途有人為你指一條路。至於那存摺上的數字,終究會被時光沖淡,而留在心底的溫暖,卻會生生不息,代代相傳。

如今,北京奧運會已經過去,筒子樓也拆了,我們搬進了期盼已久的新房子。志強的運輸生意越做越大,去年還添了第二輛車。母親雖然回了天津老家,但常常來我們家小住。每次來,她都會帶上家鄉的特產,塞滿我們的冰箱。

前幾日,她又來了,手裡拎著兩大袋東西。我幫她整理行李時,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首飾盒。

"媽,這是什麼?"我好奇地問。

"你打開看看。"母親笑著說。

我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枚金戒指,樣式古樸,隱約可見"秀芬"二字的刻痕。

"這...這不是您的婚戒嗎?不是賣了嗎?"我驚訝地問。

母親笑了:"那次是借給你舅舅了,後來他還了。我一直留著,想等合適的時候給你。"

我拿起戒指,在燈光下打量,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您那時候是騙我的?"

"不算騙,"母親眨眨眼,"我確實把戒指拿出去了,只是後來又回來了。那時候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有心理負擔。"

我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這麼多年,原來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彼此,有時笨拙,有時固執,但始終真誠。

五萬塊的風波過去了這麼多年,但它教會我的東西,卻一直陪伴著我。金錢如流水,親情似山嶽,懂得這個道理的人,才算真正長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