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熱糍粑

糍粑,糍粑,熱糍粑喲。」每每聽到街上這熟悉的叫賣聲,我的思緒就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兒時。

那時候,我總想不明白,為啥每到插秧的季節,父親總會選擇一塊離家又近、水源也不缺的水田先空著,還非要在秧田中間隔開一段空隙,做上明顯標記,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栽上另一種看似更小更矮的秧苗。

面對我們滿頭的疑惑,父親耐心地告訴我們,那邊是粘谷,這邊是糯谷。同樣是稻穀,有啥可稀奇的,我心裡納悶。

春去秋來,一塊塊稻田從綠油油的秧苗,已經蛻變成沉甸甸的金黃。那段時間,每每見得最多的事就是看見父親站在田坎上來來回回觀察,不時還俯下身子摸摸飽滿的稻穗。

真正輪到收割的時候,父親依然和當初播種時一樣,把那半塊糯谷當成寶貝似的,非要先把這一小塊稻穀收割乾淨,還專門讓我們從家裡找來一條紅繩子做好標記,生怕與其他的稻穀搞混了。

挑回家晾曬也是,其他的粘谷攤在泥地壩上,唯獨這半口袋糯谷卻翻出大簸箕,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進行晾曬。待曬到三五日,用大風車吹乾凈了各種雜質,父親便找出一條好塑料口袋把糯谷裝進了大柜子里,從此就再也沒提起過。

那時候,我的心中從疑惑不解到有些失望。

直到有一天,臨近中秋節了。只見父親打開柜子,解開繩子,然後用大碗從裡面舀出三碗糯谷,拿到隊里一戶打米房進行加工。只見剝去了金黃的外衣後,白花花的大米露了出來,那細長細長的身形一下就吸引了我。

我原本以為拿回家就可以煮著吃,結果卻與我們想像的大不一樣。只見父親找出一個小盆子,把那一大碗糯米用水泡了起來,然後靜靜地放在桌子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母親燒著火,父親才把泡過的糯米慢慢裝進飯甑里開始慢慢蒸。隨著鍋里的水翻滾,一股股熱氣從鍋底透過飯甑,開始向外面飄散著香氣。在開始冒熱氣的時候,父親還不停地用筷子攪拌糯米,並從上往下插幾個小孔,據說這是為了更好地通氣。

在蒸飯的間歇,父親還翻出一個用石頭做的礁窩,拿清水清洗乾淨,然後找出一根用木頭做的碓窩棒,放置在一邊。

以前都是蒸好了就吃,難道糯米不一樣?我懷著好奇躲在一邊偷偷看著。

「來,你來嘗嘗。」只見父親用筷子從飯甑里舀出一小塊冒著熱氣的糯米飯,那滾燙的勁和著從未感受過的粘,令我至今都還記在心頭。

此時,父親端起飯甑,趁熱把糯米飯全部倒進碓窩,拿起木棒就開始捶打了起來。那時候的我們,總以為這個活很好玩,一開始還能使勁杵呀杵、擂呀擂兩下,結果隨著米粒越來越細,那糯米飯早已經粘成一團,不是粘在木棒上,就是粘在碓窩裡,我們根本都拉不動。

待到糯米被揉得又細又緊,父母就拿過一個洋盆,從碓窩裡掏出已經搗碎成一團的糯米飯,用水把手打濕,然後一團一團地揪下來,然後我們就蹲在牆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那時候,遇上親戚家辦喜事,也必須送兩個如洋盆大小的大糍粑,放在籮斗的最上面,那是最有面子的禮物。當然,我們最期待的是回家的時候,親戚家總是會切給我們一小塊帶回家,那絕對是大家爭著搶的美食。

後來,每每遇上節假日,父親總是打電話來問是否回家。每每回到家中,那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就是冒著熱氣騰騰的糍粑,多少年過去了,雖然配料依然還是那麼簡單,要麼是白糖,或者是黃豆面,有時候甚至啥都沒有,但那誘人的滋味至今卻沒有忘記,就像糍粑它那永遠不會丟失的黏性,深深地吸引著我對故鄉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