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養的一隻黑貓

昨夜，風雨終於走遠，我也得以安睡。

夢裡竟然回到年少時的老屋子。石頭砌成的院牆在一場又一場的雨中，在夜裡轟然倒塌，倒了一堆石頭在院中的棗樹下。

家中養的一隻黑貓在雨後清晨的薄霧中，站在倒塌的石頭上，悠閑地搖著尾巴，目光卻一動不動地盯著棗樹的某個地方。

它全身一根雜毛沒有，黝黑髮亮的，特別帥氣，走路沉穩，氣度不凡，我總有一種錯覺，它是一隻有靈性的貓，他的靈魂原本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勇士。

秋雨後的清晨，有些許涼意。

母親在廚房，蒸汽布滿整個屋子，細白的熱氣又從廚房大門兩側的小窗戶，涌動出來。

爸爸在清理院子中間的通往街門的過道，我在水泥台上查看我剛從山上挖回來種在盆中的野菊花是否被風雨摧殘。

不遠處的海浪輕拍岩石，柔和細緩，似呢喃低語，說著關於大海的故事。

這是北方海島初秋雨後的清晨。

薪火裊裊婷婷，如絲如縷，久久不散的炊煙，在青山綠水的山麓邊緣，彷彿是水墨行走過的古風畫卷。

突然，聽到撲稜稜的聲音，尋聲一看，黑貓敏捷地瞬間躍起，撲向棗樹，再看，黑貓口中叼著一隻麻雀，漂亮的一轉身便平穩落在地上。然後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邁著帶風的步伐向我走過來……

這隻黑貓，是鄰居送的，養著抓耗子用的，但這隻黑貓，是我家養過眾多貓當中，最與眾不同的一隻，聰明得讓人難以想像。

這隻黑貓，它不吃老鼠，但是特別能捉老鼠，常常夜裡捉到老鼠，就會叼到屋子裡，弄出很大聲，把我們弄醒，然後它就看著老鼠，也不咬死老鼠，也不讓老鼠跑掉。看到我們醒來，它便喵喵兩聲，媽媽誇他能幹，真是好貓，他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後來家中的屋舍翻蓋，都是水泥的，家中也沒有老鼠了，它便常常捉鳥回來，同樣是捉活的回來。

它在我家，是只自由自在的貓，出門從不走尋常路，每每出門都是在牆頭上走。大門口處養了一隻黃狗，每當黑貓路過時，黃狗就會搖著尾巴，興奮地站起來，跟它汪汪兩聲，其實就是跟它打招呼，感覺那隻狗很喜歡黑貓的。黑貓，往往都會與黃狗保持一個安全距離，停下腳步，看黃狗兩眼，然後踏著它優雅的步子慢慢走過去，黃狗在後面叫兩聲，但它從不回頭。

冬天，北方很冷，火炕燒得熱熱的，蓋著小被子，坐在炕上，是極其幸福的事。

貓呢，也常常窩在炕梢處被垛邊的角落，呼呼大睡。摸它，它也懶得理你。有時候，我拍拍蓋著的小被子，它就心領神會地躺在我的腿上，毫無防備地安睡。

冬去春來，四季變遷，這隻黑貓在我家也生活了好幾個年頭。

又一年的冬天，有一次，它出門了，兩天沒回家，媽媽開始到處找貓，挨家挨戶問。第三天，它一身土的回來了，耳朵還受了傷。

在家裡又待了些日子，它又出門了，又是幾天，這次很安全的回來，就這樣它開始常常不在家住。開始一兩天，後來出去一周，再回來半月十天，再往後是半年才回來，到最後再也沒有回來。

後來有鄰居跟我爸說，他曾在上山看到我家黑貓了，在捉鳥。

這是關於我家黑貓最後的消息。

我們全家人都特別喜歡這隻黑貓，它的慢慢離去，從開始的緊張，到後來慢慢覺得不管走得多遠多久，它總歸是會回來的。

貓是極其有靈性的動物，據說，貓在知道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它都會慢慢一點點跟自己的主人疏離，慢慢走遠，這樣就不會讓它的主人因為它的離開而難過。

我不希望它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離開我們，到時希望它是像《野性的呼喚》中的巴克一樣，找到它的原始天性，回歸自然。

昨夜的夢，又見這隻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