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拍故事:双镜重圆(下)

本故事改编自《警世通言》,原名《范鳅儿双镜重圆》请知悉!

韩元帅攻下建州城后,出榜安民,诸事完毕后,同吕忠翊一同前往临安面圣,天子免不了论功行赏。一天,吕公与夫人商议,女儿青春失偶,不忍看她终身无靠,双双来劝顺哥改嫁。顺哥坚决不肯,又将曾与丈夫双双立誓,不嫁不娶的话告知父母。吕公骂到:“好人家儿女,一时权宜嫁了反贼,也属无奈。幸好死了,脱了你的干系,还想他做什么?”顺哥含着泪说:“范郎本是读书君子,被族人逼迫,不得以顺从。他虽人在贼窝,但处处与人行善,并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倘若老天有眼,他必能逃离虎口,逢凶化吉。大海浮萍尚有相逢之日,孩儿情愿在家修行,侍奉双亲,就算终身守寡,也死而无怨。倘若父亲非要孩儿改嫁,不如让孩儿自行了断,以全名节。”说完放声大哭,吕公见女儿说的有理,又恨又怜,从此也不再逼她改嫁。

光阴似箭,不觉十年已过。吕忠翊官至都统制,领兵镇守封州。一天,广州守将派教习官贺承信到封州投递公文。吕公将贺承信请到厅堂,问了许多地方上的事。顺哥偶然从后堂看到,等父亲回衙后,追问递文书的是什么人?看言行举止倒像是范家郎君。吕公大笑说:“此人乃广州指使贺承信。建州城破,凡姓范的都不赦免,只有枉死,哪有枉活?这位差官姓贺,又是朝廷命官,与你那范郎毫不相干。你不要再妄想了,传出去白白惹人耻笑!”顺哥被父亲抢白一顿,满面羞惭,不敢再提。

又过了半年,贺承信又到吕公衙门送军文,顺哥又躲在帘后偷看。贺承信走后,顺哥对父亲说:“孩儿如今一心向道,并无儿女之情。但再三端详这姓贺的,怎么看都酷似范郎。恳请父亲将他请到后堂,赐酒招待,慢慢探问。范郎小名鳅儿,我夫妻当年分离时,各拿一面鸳鸯宝镜作为信物。父亲可呼他小名,再拿宝镜试探,必能问出真相。”说完,苦苦哀求。吕公略一思索,应承下来。

第二天,贺承信来取回文,吕公请到后堂摆酒款待。喝到半酣,吕公问他籍贯家乡,贺承信支支吾吾,面露羞愧。吕公说:“鳅儿不正是足下小名吗?老夫都知道了,你但说无妨!”承信请求吕公屏退左右后,当即下跪,口称“死罪”。吕公用手扶住说:“无须如此!”范承信方敢吐露真言:“小将乃建州人氏,真实姓范。建炎四年,族人范汝为煽动饥民,占领建州城,与朝廷为敌。小将被逼服从,实乃不得已。后来大军征讨,攻破建州,范氏宗族皆被诛杀。小将因平素多与人便利被救,改名换姓为贺承信,受了朝廷招安。后来跟随岳少保部下征讨洞庭湖反贼杨么岳家军都是西北人不惯水战。小将自幼熟通水性,能潜入水中三个昼夜,故又叫‘范鳅儿’。岳少保选派小将为先锋,等平定杨么后,又奏报小将功劳,授予军职,直至担任广州指使,十年来从未泄露。如今承您追问,不敢隐瞒。”

吕公又问:“令妻姓什么,是结发还是再娶?”承信回说:“当年在建州时曾救下一名官宦之女,迎娶为妻。次年建州城被攻破,我夫妻分头逃命。曾约定,若留得性命,夫不再娶,妻不再嫁。小将眼下与老母亲相依为命,家里只有一个粗使丫鬟,未曾再娶。”吕公再问:“足下与妻子相约见面时,以何为证?”承信说:“有鸳鸯宝镜,合为一,分为二,夫妇各留一面。”吕公问:“此镜现在何处,可否借来一看?”承信揭开外衣,从怀里摸出一个绣囊,又从囊中取出宝镜递与吕公。吕公也从袖子里取出一面镜子,将两面镜子合在一起,果然浑然一体。承信在一边看见了,不由失声悲泣。吕公深感二人情义,不觉也潸然泪下,说到:“足下所娶妻子正是老夫的女儿,现如今就在衙后。”说完,起身引着承信来见女儿。夫妻二人相见,抱头大哭。吕公和夫人劝了半天,止住哭声,合家欢喜。

过了几天,吕公写好回文,打发女婿起身,又命女儿跟随。一年后,贺承信任满前往临安,路过封州,领着妻子顺哥拜别吕公。吕公备下千金嫁妆,差人一路护送到临安。思量事隔多年,范氏一门不能无后,于是亲自写好申状转呈礼部,将贺承信改姓不改名,叫为范承信。范承信后来官至两淮留守,夫妻白首偕老,鸳鸯宝镜被子孙作为传家宝,世代流传。后人有诗为证: 十年分散天边鸟,一旦团圆镜里鸳。 莫道浮萍偶然事,总由阴德感皇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