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那六间新瓦房已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了,是袁新华他爹为了给他结婚才盖起来的,建筑队是本村的民间瓦工,所以工钱就先欠着了,木料也是从山上赊的,直到后来把房子卖了,也没还完饥荒。
按理说袁新华他爹算是完成任务了,如果两口子混得好,三五年把账还完,也就没啥事了,好好地过日子就行了,可偏偏生了病秧子闺女,三六九的跑医院,把个家庭拖累的、炒菜的盐巴都得算计着放,那些饥荒更别说了,用债主的话说,再等几年都不用还了,直接给毛没了!
就算这样,袁新华还是把闺女袁梓星攻读到了高中毕业,为了交学费和生活费,袁新华甚至把那六间瓦房卖了,住进了父亲的老房子里,但是最终还是因为叛逆期等原因,袁梓星没能考上大学,在牛奶厂做了一名工人。
四年的工厂生涯,袁梓星屁都没有攒下一个,有时还要跟家里伸手要钱花。
母亲林存凤本来想指望女儿挣点钱给袁新华把胃穿孔的病看一下,结果是一拖再拖也没看成,折磨的袁新华是瘦得皮包骨,硬的东西一点都不敢吃。
看着同龄人吃着火锅麻辣烫,穿着靓丽的衣服谈着恋爱,大多还都有了自己的车,袁梓星不淡定了,回家不是吵就是闹,把原本就怨天尤人的母亲的脾气也带动了起来,娘俩恨不得吃了袁新华都不解恨的架势,眼看着一家人就要散了。
就在这时,袁梓星闺蜜的母亲改嫁,后爹直接给她买了一辆四个圈,这让袁梓星羡慕不已,跟她母亲说:“你要是也嫁个有钱人该多好!”
要放在几年前,母亲可能会骂她一顿,但是看着那个穷到可恨的男人,竟然来了一句:“我丑成这样,人家谁愿意出钱要我啊?”
袁梓星说道:“咱庄那个放羊的老光棍不是挺稀罕你的吗?”
母女俩的对话,被刚下地回来的袁新华听得一清二楚,接话说道:“我还活着呢!”
袁梓星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怼父亲一个跟头,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爹!要不你还是早点死了吧!活着也是活遭罪。”
袁新华看了一眼妻子,妻子骂道:“看我干什么?闺女说的不对呀!”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离婚吧!”袁新华有气无力地说道。
妻子愣了一下说道:“我这岁数了,离了婚我能去哪儿?”
袁梓星见状赶紧说道:“离就离,大不了我养你!”
婚离了,袁新华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去后山跳了悬崖,也有人说看见他是背着行李出的村…
在袁梓星的斡旋下,母亲嫁给了那个光棍羊倌,把一多半的积蓄拿出来,给袁梓星买了一辆五万多的轿车,袁梓星开车炫耀了好几天才消停下来。
袁梓星不断地伸手跟羊倌要钱,让羊倌烦得要命,结婚不到一年,就打了袁梓星的母亲好几次,无奈之下,袁梓星母亲偷着跑去了外地,至今下落不明。
没有了经济来源的袁梓星变卖了那辆车,在镇上租了一个二层楼门脸,开了一个箱包店,电商时代,实体店门可罗雀,血本无归的袁梓星迫于生存压力又回了工厂。
有一天,袁梓星吃坏了肚子,引起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到了脱水的地步。
小地方,很多人都知道她的故事,大多数人都是和她貌合神离,没有人愿意真心去帮助她,看到她跌跌撞撞地往诊所挪步,都说她是应该遭的报应。
裤子已经脏得没法见人了,袁梓星绝望中喊道:“娘啊!爹啊!你们在哪啊?快来救救我吧!”然后就开始晕眩起来…
朦胧中有一辆脚蹬三轮车停在了她的身边,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把三轮车上的废品扔在了路边,不管袁梓星身上的臭气熏天,毅然决然的把袁梓星抱上了三轮车!
袁梓星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惊愕的说道:“爹?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袁新华边用力蹬着三轮车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还没成家呢,我还不敢死呀!”
望着袁新华远去的背影,奶厂的门卫大爷不禁感叹道:“这人啊!宁可给人家当儿女,也不给人家做爹娘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