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老简:水生的女儿叫莲莲,我们在她家寄宿,搬离时泪都下来了

当年,农村生活条件太差了,差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作为热血青年的我们,来到农村接受劳动再教育,纵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吃苦耐劳的思想准备,可是,一脚踏进青田村,见到那些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心还是凉了半截。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生产队队长牛根大叔,大家称呼他牛队长。牛队长眼窝比较深,看人时上眼皮似乎必须得用尽全力往上挤才行,但他说起话来干脆利索,毫不含糊。我们暂时无处安身,他把村里一个叫水生的大叔叫了过来,说:“水生,你们家安排两个知青去住,有意见么?”

“没意见!”站在水生叔旁边的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抢着回答。水生看了看我们,用手挠了挠后脑勺说:“住是……说实在话,我们家住得了两个人,有一个房间是空着的,就怕……”

“住得就可以,怕什么怕?”牛队长朝我和郭庆说,“你们俩跟他去,暂时在他家吃住,房子建好了再把你们这些知青放在一块住。”

那个抢着回答的小姑娘赶紧过来帮我们提行李,牛队长眯缝着眼睛,笑着说:“莲莲,以后帮两个哥哥洗洗衣服做做饭,不是见你勤快,我还不安排他们去你家呢。”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叫莲莲,是水生叔的女儿。

“这还用说吗?我早就把房间打扫干净了。”莲莲满脸堆笑地说。

到了水生家门口,只见他家的大门都是破的,心想:“晚上要是有野兽来,这门一拱不就开了么?”

水生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农村就是这个样子,比不了你们城里,凑合着住吧。队里准备为你们知青建一座新房子,那时就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我边说边往屋里走。

“两个哥哥,你们在屋里坐坐,我帮你们把床铺好。”莲莲说着就进了房间。

客厅里光线不好,房间里更暗,我坐在凳子上往里瞅了瞅,只见里面摆了一张老式床,床头放了一个矮柜。莲莲在床前忙碌着,为我们挂蚊帐,铺草席。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矮小,头发有点卷的女人走进了屋,对着我们笑了笑。不用问,她肯定是女主人,我们起身向她问好。她不善言谈,叫我们坐下。

“这就是莲莲她妈,姓王,你们叫她王婶就可以。”水生向我们介绍。

王婶走进房间看了看莲莲铺的床,觉得没有需要纠正的地方便到隔壁的厨房去了。

“两个哥哥,床铺好了,你们可以休息了。”莲莲走出房间对我们说。

“谢谢莲莲,辛苦了哦。”我露出感激的微笑,和郭庆一起将行李拎进了房间,把一些随身携带的生活用品拿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莲莲走到房门口说:“两个哥哥,我妈把面条煮好了,你们来吃面。”

来到这里路途遥远,我们又困又乏,饥肠辘辘,就等着她说这一句话呢。

坐在八仙桌旁,我们每人吃了一大碗面条,面条里还放了三个鸡蛋。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好像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我感觉水生叔一家人都很热情,不是表面的那种,是从心底里欢迎我们的来到。

这就是我们初到水生叔家的所见所闻所感,真的很感动。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衣服不要自己洗,都是莲莲帮我们洗的。饭也不用做,也是莲莲帮我们做的。一大早,我们随社员们一起出去开工,收工回来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怎么过意得去呢。

“住在水生叔家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小简,你有这种感觉么?”郭庆问我。

“是哦,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希望知青住的房子快点建起来,我们好搬出去。”我说。

莲莲这个小姑娘太可爱了,一天到晚亲切地叫我们哥哥,叫得那么甜,似乎我们就是她的亲哥哥一样。可是,我们来得匆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早知道在村里会遇到一个这么好的莲莲妹妹,再怎么样也要带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我们在水生叔家一住就是两个多月,从没有自己洗过衣服和被子,只是帮他们家劈过几次柴,过着少爷般的日子。

莲莲身上没一件好衣服,特别是裤子,膝盖处打了一个补丁,屁股处打了一个补丁。姑娘家穿成这样,我见了都觉得心里发酸。事先我没有和郭庆说,写信给了我母亲,把莲莲的身高告诉了她,叫她请人帮忙做两条裤子寄过来。

我母亲也是个心慈的人,得知我们在外得到了水生一家的帮助和照顾,不单给莲莲做了两条新裤子,还做了两件新衣服。衣服收到了,我对莲莲说这是我母亲的心意,她乐坏了,蹦跳地说:“谢谢阿姨,谢谢简哥哥!”

对此,郭庆有点意见,对我说:“小简,事先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现在你送了衣服给莲莲,我不送点东西给她都不好意思了。”我说:“没什么,就当我们俩送的,我们还分彼此么?”他便不说话了。

过了些日子,郭庆也叫他母亲寄了几双鞋子过来给莲莲穿,把她高兴地直叫:“哎呀,两个哥哥真好,一个给我买衣服,一个给我买鞋子。”

人家这么关照我们,我们送点衣服给莲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水生叔和王婶不是这样想,总觉得受之有愧。

那天晚上,王婶杀了一只鸡,水生叔买了一瓶酒,特意感谢我们送了衣物给他们的女儿。我们本来不会喝酒,但好意难却,也就喝了半盅。

“小简、小郭,你们住在我们家也是队长安排的,粮食也有分配,你们不要觉得难为情,以后千万不要再给莲莲买东西了。”王婶挑明了说,“你们送的衣服我都不敢让莲莲穿出去,穿出去别人还不知我们沾了你们多少好处,好说不好听。”

水生叔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说:“看看年底能分到多少钱,到时给你们一点,衣服就算是我们托你们在城里买的,这样就公平了。”

听到他们这样说,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们真的太善良了,可他们凭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难道我们连表示一下感激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心里难受,说不出话来,示意郭庆说两句。

郭庆不胜酒力,低着头思考了片刻,说:“水生叔,王婶,你们今天这样说,我心里真的难受。你们看,小简也非常难受。平日里,你们把我们俩当自家人,我们给莲莲买了点衣服还要给钱,这就不是把我当一家人了,是当外人。不说了,说了我眼泪都会流出来……”

“爸,妈,你们不要再计较了,哥是买给我穿的,又不是买给你们穿,要是说欠人情,也是我欠了哥哥的人情,以后我会还的。”莲莲见我们都很难过,走过来说。

“莲莲,不是你欠我们的人情,是我们欠你的人情,欠你们全家的人情。”我抬起头说。

水生叔端起酒盅说:“大家都别说了,喝酒喝酒。”

大概过了两个多月,生产队为我们建的房子竣工了,牛队长要我们搬过去住。我们已经和水生叔一家处出了感情,真的不想搬走,但牛队长开了口不得不走。

当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莲莲突然哭了起来。我们不明白她哭什么,水生叔说:“还有什么哦,舍不得你们两个哥哥走哦。”

其实,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对莲莲说:“莲莲,我们不是天天还可以见面么?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谢谢了。”

莲莲不说话,一个劲地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让人心疼不已。

这就是当地的农村人,他们勤劳善良,热情好客,人情味浓到你想化开都化不了,只有陪着一起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