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藏 (以此纪念在与偷猎者的战斗中牺牲的索南达杰。)


1994年1月16日

他眨了眨眼睛,放下被白雾染上的望远镜。手不自觉的向眼睛伸过去,可刚一碰到又放下了“雪盲症吗,这次竟然忘记带护目镜了……”他又拿起望远镜对着山上的那几个小黑点观察过去,“整整18名偷猎者。”他又放下望远镜,拿起一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防滑的花纹和红星被不知道多少只手套摩的锈迹斑斑,枪栓似乎被铁锈卡住了。他试着用手套拉动枪栓来清除铁锈,幸好还可以发射。他又拿起一本写满了的笔记,上面标注的是可可西里最完整的地图。除了它们,几个弹夹,一包青稞和一个恐怕早已不能用的电台便是他所有的装备了。现在没办法向西部工委报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1994年1月17日

高耸的雪峰上,后方那几个小黑点一直不变,甚至隐隐有些加速的趋势。他猛地一抬头,发现前面有一只牦牛一样的东西,也许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吧,直到走近了看才发现是一辆已经爆胎的卡车,他突然有了希望,走快几步来到卡车前,把半个身子探入卡车。这是一辆苏制的卡车,门半开着,狂风一吹就吱吱丫丫的响。当他把腿迈上去的时候,关节处忽然一疼,又费了好大劲儿才爬上来。卡车的后箱还沾着点点鲜血,早已凝固成褐色,和铁锈混在一起。他俯下身去,看见了几缕毛发,同样也被鲜血染成了褐色,但是当把毛发转过来时,却是黄白色的。这是藏羚羊的毛。他看向驾驶座,上面还搁着几把莫辛纳甘,应该还能用。把莫辛纳甘背到背上,想着交给西部工委------如果能回去的话。在下车的时候,挎包中的电台突然掉了下去,奇迹般的发出了沙沙的响声。他连忙把耳朵凑近电台,把另外一只耳朵捂住------风雪声实在是太大了。一手调电纽,一手拍打着机箱。沙沙声渐渐变小,若隐若现的传来了工委部里人们繁忙的声音,枪械碰撞的声音……万幸有人接电台,但他只来得及说出方位和偷猎者的人数,电台又回到半死不活的情况。

1994年1月18日电台已经为了减轻重量已经丢掉 ,青稞已经吃完,弹夹也因为在路上与偷猎者的战斗而只余一个。而在知道这样的处境之后,他肩上背着的几把莫辛纳甘也为了不让偷猎者得到而丢下冰崖。爬向在昨天约定好的雪峰上的一个小冰台,他把54式手枪的枪膛轻轻地拉下。蹲在地上,从把它当做掩体的一块冰石的下方探出头来,默默的瞄准着偷猎者。突然,他看见离这座山峰不远的另一座山上有狙击镜的反光,大概是组织派来支援的人吧。他又想,环保问题还是不够受重视,西部工委已经经营一段时间了,可是人数还是太少啊!所有人都忙得抽不开身,估计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一人有时间来赶来支援吧。他掏出笔记,在本上匆匆写下几段建议……

铅笔落下,他猛一抬头,偷猎者已经快要跟上来了。他又准备好瞄准,有一位偷猎者两手撑住冰台的边缘,正在将身体拼命的侧转上去。他按下了扳机,偷猎者的血喷了出来。他仿佛听到了下方几个偷猎者们的尖叫和东西坠落到地上的声音。偷猎者们举起AK47,对上方一顿扫射。他轻蔑的一笑,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下面的人就是看到上面也很难呢?他突然听到“邦”“邦”两声轻响,是两颗手雷。他慌忙把头转过去,他听到爆炸中夹杂着的几声枪响。又有几位偷猎者倒下了。“ 一、二、三、……只剩下最后一名了。”他自言自语道,“怎么有藏羚羊的叫声?”他抬头望去: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就是藏羚羊,还清楚地记得初入西部工委时看见的藏羚羊资料“体长为117-146厘米,尾长15-20厘米,肩高75-91厘米,体重45-60千克。通体的被毛都非常丰厚细密,呈淡黄褐色,略染一些粉红色,腹部、四肢内侧为白色,雄兽的面部和四肢的前缘为黑色或黑褐色……”若是以往他本该高兴,可现在他却是暗叫不妙。在以前,偷猎者在绝境之中拉上几只手无寸铁的藏羚羊垫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果然,他看到了偷猎者在换弹夹,他看到了那位支援自己的狙击手还在调整瞄准镜,他也看到了藏羚羊眼中的惊恐。

他扔下手枪,偷猎者已经将新的弹夹插进卡笋;他直起身,偷猎者的手正在向枪栓摸去;他不顾一切奔跑起来,偷猎者的手在枪栓上慢慢用力;他跳下冰台,偷猎者已经把手伸向板机;他跳向偷猎者与藏羚羊之间,偷猎者开枪了------他倒在了冰原上。不知是不是有幸,他听见了狙击手的枪声,他看见了偷猎者的身体倒下,他也看见了他最希望看见的那只安然无恙的藏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