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是探花郎,怎还会想起我这个糟糠妻?”
我躺在昂贵的紫檀木榻上,喝着千金难买的碧螺春,想到此处,眼泪情不自禁地从脸颊流到了颈间的玉石项圈。
在成亲当天,我从山野里捡回来的失忆相公突然和我说——
他与一女子有婚约在身,得先回京把事情解决后才能娶我,让我在家中等候些时日。
我表面应承,等他一走,便连夜离开了那座破烂的茅草屋,回到我金碧辉煌的大宅子里。
任务都做完了,不拍屁股走人干啥呢?
1
与宋晏洲的相识,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我筹谋已久。
阴雨绵绵的天气,我沿着河流的下游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躺在河岸边昏迷不醒的男子。
他一身蓝袍早已淋湿浸透,俊美的面容上双眼紧闭,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伤口。
我让仆人把他搬到附近村落里的茅草屋中,便把仆人遣退。
“从今日起,你们先回府中待命,没有我的吩咐万不能出现在此。”
贴身婢女小莺担忧地看着我:“可是小姐,我们不在谁来伺候您呀?”
我随手一指:“他呀!”
“……”
宋晏洲好似有所察觉,眼皮子忽然颤了颤。
我连忙使眼色让他们赶紧走,然后扑了上去:“相公!相公你快醒醒,你若是走了让阿蛮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半晌后。
“咳咳,你是?”
宋晏洲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茫然,他愣愣地打量了周围,不太适应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是阿蛮呀!”
“阿蛮是谁?”
这时候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板着脸哼哼了两声:“宋家小子,你莫不是连自己的童养媳都不识得了?”
我故作伤心地撇过脸,嘤嘤泣道:“没事的三叔公,只要相公人没事就好,不记得我也没关系的。”
宋晏洲突然有了点罪恶感,哪怕失去了记忆,他依然温润有礼。
“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阿蛮,你能和我说说我的事情吗?”
我不得不承认,在他喊阿蛮的时候,胸口的小鹿没顶住在乱撞。
三叔公很有眼色地离去,走之前还把门关上了。
宋晏洲的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特别是此时专注地盯着我,好似眼里只有我一人。
我故意低下头在他掌心蹭了蹭,在看到他神色慌乱后方才解释道:“相公名为宋晏洲,字子期,平日里靠杀猪卖猪肉营生。”
他喃喃不清地自言自语:“我是……杀猪匠?”
宋晏洲似乎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身份。
我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手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宋晏洲皱了皱眉头,手指下意识地弯曲,对,这里本应该握着东西,是……
我把桌子上的杀猪刀塞入他手中,义正词严道:“就是它啊相公!你的老伙计!”
宋晏洲:“……”
2
休息了几日过后,宋晏洲终于能下床走动。
这些天都是我在伺候着他,他对我的生疏感也在慢慢消散,变得熟稔了许多。
比如此时在我拽不动猪圈里的小猪崽子们的时候,他便会让我到一旁休息,自己拎着杀猪刀手起刀落。
我没想到,宋晏洲一个读书人手下的力道这般重,见了血也面不改色。
不然的话我随口编的杀猪匠怕是要穿帮。
他适应这个身份也很快,天不亮我们便坐着村里的牛车,准备去镇上把肉给卖了。
晨起的天气泛凉,我冷得抖了抖,下一秒便落入了一处暖和的怀抱。
宋晏洲的手揽在我腰间,宽大的身躯挡住了四面的风,他自责道:“是我疏忽了,应当多带一件厚衣裳给阿蛮。”
车上的其他村民也打趣道:“宋家小子疼媳妇呢。”
等到镇上后,我们走到提前备好的肉摊点,开始叫卖。
好在人多,东西很快便卖完了,未承想,我正在美滋滋数银两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调笑声。
“哟,这小娘子长得好看,给爷带回府去。”
我抬起头,便看到一群面目凶恶的家丁朝着我的方向冲过来。
为首的公子哥摇着羽扇,脚步虚浮一副透支过度的模样。
我,拳头硬了。
但不行,不能还手,我的人设是娇弱无力小村姑。
于是在他们架住我手臂的那一瞬间,我大声地哭喊道:“宋晏洲!救命!”
3
周围的人早已跑开,公子哥满脸得意地走过来,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说道:“能当上爷的第十九房小妾,是你的福气。带走!”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买完东西归来的宋晏洲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目眦欲裂。
他褪下往日的温和表情,冷着脸出手招式狠厉,拳拳到肉,没一会那些家丁便躺倒在地上嗷嗷叫唤。
公子哥脸色忽变,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是何人!胆敢如此嚣张,我舅父可是县太爷,你还不快离开!”
宋晏洲面无表情地折断了他的手。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动她。”
一旁的我只能楚楚可怜摇摇欲坠地捂住胸口,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小鹿。
可恶,帅得犯规了。
回去的时辰有些晚,没了牛车,我们只能步行回去。
一路上宋晏洲异常地沉默,他似乎很是自责,时不时把视线投过来瞄一眼。
我拽着他的衣角摇晃:“相公,阿蛮没事。”
宋晏洲只是说:“对不起,往后我不会让你陷入这般危险的局面了。”
我点点头没讲话,因为我知道,属于阿蛮的宋晏洲,只存在于这三个月。
夕阳西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支桃木簪子,笨拙地替我挽起发,耳尖红红。
“阿蛮看看喜欢吗?”
原来他之前离开,是去买簪子。
我笑弯了眼,踮起脚在他脸颊右侧轻碰了一下。
“喜欢。”
阿蛮喜欢宋晏洲。
4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便拉近了一大步。
不过宋晏洲并没有碰我,不管我撩拨得再狠,到了关键时候他也会默不作声地停下,自己去院子里打冷水。
宋晏洲说他要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才能行夫妻之事。
“阿蛮,等你及笄后,我便娶你。”
可我摸着他如玉般的侧脸心中哀叹,怕是来不及了呀……
等你记起所有后,怕是一切都不同了。
宋晏洲虽然不记得之前的事,但在路过村中学堂时,依然会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跟着秀才念起经书内容。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下河摸鱼,一起上山摘野果子,走累了他便会背着我回家。
阳春三月的第一天,是我及笄的时间,更是成亲吉日。
茅草屋内挂了些许红绸,床上铺满了桂圆红枣,外边坐满了来恭贺的村民们,十分喜庆。
因宋晏洲表面上的身份是“父母双亡”,所以德高望重的三叔公成了主婚人,坐在上头笑得牙不见眼。
“宋家小子,你以后要好好对阿蛮,可别欺负了她!”
“您放心,阿蛮是吾妻,也是吾携手之人。”
一身红袍衬得男子越发面如冠玉,他朝老者行完礼,便牵起我的手向前走。
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我用钱财收买了,我听得心中满意,决定等事情结束后结算时给三叔公多一些银两。
得了赏钱的媒婆也喊得格外卖力:“夫妻对拜——”
两人同时俯下身子,宋晏洲满眼惊艳,凑过来轻声说道:“阿蛮真好看。”
那当然,本姑娘今天可是精心打扮的。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许多手握兵器的黑甲护卫冲了进来,吓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一辆繁复富丽的马车踏着风而至,旁边的仆从拉开车帘,穿着白衣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落地。
他看到宋晏洲眼神一亮,激动叫唤道:“子期啊!你可让本王好找!”
5
来的人是当朝三皇子,魏王,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魏王长得风流倜傥,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波光潋滟。
他瞧见拜堂的场景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本王好像来得恰是时候。”
“你们是何人?意欲何为?”
宋晏洲把我护在身后,警惕地望着这群“来客”。
魏王说:“来带你回去的,子期啊,你数日未归家,舅母都要哭晕了。”
魏王没想到,他那玉树临风的表弟居然会遇上失忆这种事。
还从一介文人变成了杀猪匠!
从手下嘴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魏王下意识便否认了。
直到他亲眼所见……
宋晏洲自然不可能这般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可魏王是有备而来,轻松地吐出幼年宋晏洲一些经历过的事。
为了加强可信度,他还补了一句:“子期胸口有一块梅花胎记。”
话音刚落,周围的村民们便开始低头窃窃私语。
宋晏洲也愣住了,因为他说的胎记确实存在。
我见过。
我不仅见过,还曾上下其手,触感挺好。
如果说宋晏洲没有一点点疑心,那都是假的。
虽说失去了记忆,但对事物的熟悉感还在。
他生活在世家大族,怎会对乡野不陌生,不然也不会见着书本便走不动道了。
一切的不对劲,只不过是因为我,他便视若无睹。
就像此刻,哪怕魏王已经把真相摆在宋晏洲面前了,他依然先侧过头来,担忧地唤道:“阿蛮……”
我装作若无其事推了推他:“这里人多眼杂,你和这位公子进屋说罢。”
被冷落许久的魏王听闻此话向我投来了赞赏的眼神,硬拉着宋晏洲进了里屋。
这场亲事成不了,我便让村民们拿了饭菜离开,走之前三叔公拄着拐杖过来悄咪咪问道:
“这……银子还作数吧?”
我反手给他塞了几块沉甸甸的银两,表情悲痛:“你可以怀疑我的为人,但不能怀疑我那日进斗金的钱庄!”
6
不知道魏王在里头和宋晏洲说了什么,出来时宋晏洲的态度便有了大转变。
他那双恍若星辰的眸子盯了我许久,里边的情绪太复杂,令人难以解读。
我主动过去拉起他的手,隐隐期盼着另一种结果的发生。
“阿蛮,你真的是阿蛮吗?”
我心中一颤,莫非他知道了?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当然,相公为何这般问?”
“没事。”宋晏洲俯下身子,薄唇在我额头轻触即离。
“阿蛮,你等我回来,可好?”
他还是要走。
我内心仿佛空了一片,疯狂叫嚣着别走,表面却维持得极好,甚至还能露出笑容来回应他。
“好。”
“相公路上小心,夜里别着凉了。”
他不舍地抱着我站了许久,低沉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和我说了许多。
我麻木点头。
“最多一月,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很快……”
宋晏洲没发现我的不对劲,他把攒下来的银两交给了我,然后便上了魏王的马车。
黑甲护卫们跟在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院子内又恢复了寂静。
我站在门槛上,望着马车越走越远,最后只能瞧见一个小黑点。
而胸口的衣襟,也早已哭湿一片。
属于阿蛮的宋晏洲,不会再回来了。
日后他满眼都是另一人,在意的都是另一人的喜怒哀乐。
7
这破草屋也不必待了。
我让村民给婢女小莺递了口信,很快小莺便领着众多仆从赶了过来。
“小姐!”
她细细打量了我略微圆润的脸庞,心疼道:“瘦了,瘦了,老爷看到定要责罚奴婢们照看不力。”
我:“……”
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
“回府吧,别让我爹知道就好。”
我让小莺给村民发了先前许诺的银两,再让仆从们收了屋内的东西,轰轰荡荡回到金碧辉煌的府宅。
这座四进的宅院并非家,阿爹膝下只有我一女,阿娘故去后他也没有再娶,一心做生意赚钱。
得知我生性爱游玩,便在各地都买了宅子,只盼我去的时候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阿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那晚我便发起了高烧。
恍恍惚惚忆起以前许多事。
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准确来说,这是我书写的一个世界。
所以勾勒男主时便按着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来。
没想到因为一些意外,死后来到了这里,并和天道达成协议——
只要我在男主失忆的那段时间内,获得他的情感,填补空白的剧情,就让我爹接着当天下首富。
失败则家财散尽。
这等于拿捏住了我的命脉,没感情可以,没钱不行!
原文中的女主是相府嫡女洛宓,京城第一美人,与男主自幼订下婚约。
相传她落水后性情大变,不仅能歌善舞,还能作出“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等上好诗句。
按照剧情,男主会因为救她而坠河失忆,这也是洛宓对男主产生好感的转折点。
男主归来后,相处中发现了洛宓的才华横溢不输于自己,二者引为知音,婚后琴瑟和鸣。
关于他失忆的那段时间,剧情中只是一笔带过。
没错,这个冤种男主便是宋晏洲。
我一直关注着他,看着他从稚嫩少年郎成为玉树临风的新科探花。
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个轻松的任务,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伤心一场。
8
醒来时看到紫檀木榻边有个人影,我以为那是宋晏洲,下意识便想靠过去。
“吾儿啊!你糊涂呀!”
太阳光线从外边照射进来,显露出阿爹那张圆圆憨厚的大脸。
“阿爹?”
我眨了眨眼问他:“您怎么到这来了?”
阿爹怒其不争地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听闻你为了一个男子居然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
什么糟践?阿爹你听的是什么添油加醋的版本!
我看向不远处低头站着的小莺,果然瞧见了她一脸心虚的模样。
我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昨天回来时忘了披衣裳,才感染的风寒。”
可阿爹丝毫不听我的解释,他摸了摸下巴,又朝我脸上比画了两下,悲痛万分:“瘦了呀!吾儿何时受过这般苦!”
“……”
若不是这段时日天天吃宋晏洲炖的酱猪肘子,我差点就信了。
阿爹没有怪罪我胡来,反而安慰我说:“满满,世界上男子多的是,我钱百万的女儿,想嫁谁便嫁谁!”
“嫁皇子行不行?”
“满满,阿爹有没有与你说过,做人要脚踏实地,乖,咱不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排在末尾,哪怕我爹是皇商,也不可能左右皇子们的主意。
还好,我不喜欢皇子。
9
我在家中颓废地待了些时日。
天天躺在榻上看话本,或是让小莺去打听城国公府和相府的事情。
我可以克制住不去打扰宋晏洲,却还是贪婪地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阿爹得知后坐不住了,领着数十位面貌姣好俊美非凡的男子们进了院内。
他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殷切地注视着我,胆大的已经开始抛媚眼。
这十人各有特点,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都长得极其出色,眉眼处和某人还有些相似。
“吾儿,你看看可有合眼的,选来留下侍奉你。”
这莫不是要玩什么替身梗?
我听后大惊失色:“使不得使不得!阿爹我不想选!”
我爹却恍然大悟地说道:“是爹考虑得不够周全,你已经不是小娃娃了,不用做选择。”
他摆了摆手:“都留下吧。”
就在此时,下人突然来报说,有位公子来访,递了帖子正在门口等待。
10
阿爹接过帖子查看,眉头缓缓皱起:
“城国公府?这是来干什么?咱家平日里跟他们又无交情……算了,带他进来吧。”
啪!
釉青色的云纹茶盏从我手中脱落,摔成了许多碎片。
我却无暇顾及,紧张地抬起头问:“可是姓宋的那家城国公府?”
“除了这也没别家了。”
糟糕,这人不会这么巧是宋晏洲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阿爹你先招待着,有外男在女儿就先回避了。”
就在我提起裙摆溜之大吉的时候,那十人里先前抛媚眼的男子突然扯住了我的袖口。
他上挑的瑞凤眼含着戏谑,嗓音一听就是个唱曲儿的好料子:
“恕楚青逾矩,小姐,那我们这些内男怎么办?”
我试图拽回自己的衣袖,没拽动,放弃挣扎。
“一起走吧。”
比起和宋晏洲撞见,还不如让他们跟上,后面再打发走便是。
我此时脑海里全都是关于宋晏洲的想法。
来的人会是他吗?
他上门莫不是来讨说法的?
可是他都有佳人在侧了,怎么还会想起自己这个“糟糠妻”?
我内心说不出来是担忧还是期待。
在回廊拐角处,我远远地看到小厮引着一人往院内走。
青年身穿蓝袍,长身玉立,腰佩玉饰。
正是本人心心念念的宋晏洲。
他似乎憔悴了许多,肤色苍白,俊秀眉眼间满是疲倦,周身气息比起之前又多了几分沉稳。
我,有点心疼,但不多。
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又往回迈。
我绕着躲到屏风后,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宋晏洲是来找阿爹谈生意的,准确来说,他是在代表三皇子拉拢钱家。
当今圣上年纪老迈,太子迟迟不立,几位成年皇子斗得不可开交。
阿爹并不想卷入其中,打着哑语装糊涂拒绝了。
宋晏洲似乎早有所料,温和地说:
“过段时日皇宫内要举办一场赏花宴,圣上会给捐赠赈灾银的富商们赐下亲笔墨宝,还望您能携妻女到场。”
“好说好说。”
能用银两解决的事情,对阿爹来说都不是事,便爽朗地应下了。
办完了正事,宋晏洲却开始踌躇,他低垂着眸子,忐忑问道:“钱老爷,子期有个疑问,可劳烦您解答一番?”
“哦?何事?”
“贵府上可有个唤作阿蛮的女子?”
阿爹放下茶盏,思索了一下,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敢问这阿蛮是宋二公子何人?”
宋晏洲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他摸着腰间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眼里是浓浓化不开的眷恋。
“阿蛮是吾妻。”
“可吾如今却不知她的去向。”
11
我惊得跳起,却不小心撞倒了面前的屏风,好在有人及时挡在了我身前,这才没出事故。
楚青被砸到,疼得哼了一声。
目睹一切的阿爹、宋晏洲:“……”
阿爹讪笑,拱手道:“小女顽劣,小女顽劣,宋二公子见笑了。”
宋晏洲没瞧见人,只是觉得那露出来的半边身形有些熟悉。
良好的教养让他打圆场:“无碍,子期倒是觉得钱小姐天真烂漫。”
我:“……”
谢邀,已经社死,有没有连夜去火星的机票?
我故意扯粗嗓子,揽着楚青的腰让他挡在前边,以防被宋晏洲认出来,大步跨向门外。
“走走走,阿青,我们接着去玩捉迷藏,打扰了打扰了。”
楚青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拆我的台,因为我往他的手里塞了几块沉甸甸的银子。
宋晏洲还在寻阿蛮,这是我未曾料到的事情。
我原本坚定远离的心,忽然有些动摇了起来。
12
心烦意乱了两日,我决定带着小莺出门逛一逛。
没有什么是买买买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买几次!
作为天下首富,京城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许多店铺外都挂了一个大大的“钱”字。
我走进卖首饰的蒹葭阁,便看到一个绿衣丫鬟正举着一对红宝石玛瑙臂钏惊叹。
可那对臂钏,是阿爹之前给我订做的及笄礼。
怎么会出现在别人手上?
那丫鬟对着身旁的“公子”道:“小……少爷,掌柜说这是店里最贵重好看的首饰了。”
“就要这个吧。”
那公子的声音清冷,生得一副女相,粉面桃腮,耳垂上还有耳洞,明显是女扮男装。
柜台后的掌柜面露苦相,欲言又止。
“慢着——”
我的贴身婢女小莺已经忍不住了。
她动作利落地冲上前,从丫鬟手里抢回了那对臂钏,冷哼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
那“公子”不悦地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你这丫鬟好生无礼,明明是我先来的,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怎么成你家小姐的东西了?”
我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就是!小莺,你太冲动了,该赏!”
“公子”:“???”
“若论先来后到,这本就是我先前定做的。”
“在下实在喜欢这对臂钏,这位小姐让与我可好?我愿出两倍价格。”
“当然……不行。”
见我没有退让的模样,绿衣丫鬟开始替主子朝掌柜施加压力。
“我家主子可是丞相府嫡女!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掌柜的抹了抹额间的汗,小心翼翼瞥了我一眼,似乎在想要不要屈服于权贵:“这……”
好家伙,相府嫡女那不就是女主吗?
电光石火间,我盯着她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庞,下意识喊道:“洛宓?”
“公子”惊讶地瞪圆了眼:“你认得我?”
“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不拱手相让?”
“不好意思。”我恶劣地朝她微微一笑,丢出枚令牌,“这店铺是我家开的,就、不、让!”
洛宓的脸色逐渐铁青。
13
剧情的力量是强大的,当我想远离,就会出现在主角的怪圈里。
我没想到,替阿爹去天下第一楼收账本时又遇到了女主。
洛宓长得确实出挑,哪怕女扮男装也掩盖不了其殊色,吸引了许多目光。
她坐在二楼靠湖边的窗位,时不时看向楼下和窗外,翘首以盼不知道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我抿着茶没出声,打算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吃瓜群众。
然而下个瞬间却看到,三皇子携着宋晏洲出现在楼内。
两人步伐齐整地坐到了洛宓的对面,开始把酒言欢。
不知她说了什么,宋晏洲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开怀,仿佛脱掉了某种枷锁。
他和我在一起时,也鲜少会笑得这么开心。
我心里拈酸,静静地看着他递给洛宓一块羊脂玉佩后,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好哇,定情信物都整上了?
许是我的视线太过于炙热明显,令他如芒在背。
宋晏洲不经意间侧过头,温润的眼神与我对视上。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震惊和狂喜,是最直接的表达。
“阿蛮!”
宋晏洲不是个喜形于色之人,可如今却失了往日的冷静,冲过来便想拥佳人入怀。
“阿蛮,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话语未尽,就被我推开。
我露出恰到好处的疏离笑容,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说道: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缘分到此结束,也好。
14
本以为我和宋晏洲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天下首富之女,而他却是世家大族出身拥有大好前途的探花郎。
谁料他当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居然爬进了我家的院子!
彼时我因为伤心,正躺在花园里的软榻上,郁郁寡欢地听着楚青唱戏曲儿。
也不知楚青如何选的,唱的还是薄情书生考中功名后抛弃糟糠妻的桥段。
其他几个在给我剥葡萄捏肩,还有跳舞的,虽然是男子,身段却比不少女子还要柔软,也不知阿爹从哪寻来的人才。
他们一个个卖力地表现,令婢女们时不时鼓掌喝彩:“好!”
而我只能有气无力地发出阔绰的声音:“赏,都赏。”
“谢小姐。”
捏肩膀的力道不知何时变得大了起来,舒适度刚好,就和之前在村里时宋晏洲给我捏的差不多。
“阿蛮觉得这力度可好?”
等等!
我翻过身,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惊呼出声:“宋晏洲?你怎么在这?!”
他低下头,鼻尖与我相碰,呼出的热气洒在我脸上,低沉嗓音带着丝丝委屈:“想阿蛮了。”
台上的楚青也不知何时停下了吊嗓,面色阴沉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宋晏洲。
“哪来的贼人,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
婢女们想要喊人,却被我挥手拦下。
“你们先下去吧。”
没人后,宋晏洲便直接躺在了我的身侧,静静望着天上的星辰。
我也没说话,看谁先沉不住气。
半晌后,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你既有了新的相好,为何还要来寻我?”
“那人是你的新夫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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