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人公名叫绣姑,是个刚年满十六的清秀姑娘,也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苦命女子。
因八岁未满就失去了爹娘,之后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虽说有爷爷奶奶疼爱,可架不住家里还有个混不吝的小叔没分家。
还有他新娶的小婶婶,那就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了,不仅对二老言语粗鄙,对绣姑更是非打即骂,绣姑因此没少受她欺负。
爷爷奶奶本就是老实本分的人,也懦弱了大半辈子,于是少不得护不住这个孙女儿,更多时,是跟着孙女儿一道遭那恶媳妇的辱骂。
每每此时,两位老人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为此没少在背地里抹眼泪。
其实绣姑骨子里是个硬气的姑娘,也曾与小婶婶对抗过,换来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不止让她对自己更变本加厉,就连爷爷奶奶的日子也变得越发的雪上加霜起来。
时间久了,绣姑就形成了隐忍寡言的性格。
眼看着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渐渐地,就变得少言寡语不说,性子也愈发得沉闷,村里多数人见了,都难免要驻足叹息一声,可怜几句这没爹没娘的小女娘。
可日子虽难熬,绣姑好歹在爷爷奶奶的庇护下长大了,而且还习得一手好刺绣。
也正因为如此,在她十六岁这年的秋天,她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机遇……
这日入了夜,秋凉如水。
小叔家那比绣姑要小上两岁的堂妹正喜滋滋地从绣姑房中出来,但见她一副做贼似的样子,怀里还鼓鼓囊囊的,正四处张望着往外走时,正好就与外出归来的绣姑撞了个满怀。
别看她比绣姑小,可自小伙食不错的她膀大腰圆的,这一撞,就把瘦弱的绣姑直接给撞倒在了地上。
可她不仅不扶,甚至还朝绣姑多踹了几脚,然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待绣姑揉着手臂进屋去,看到那半开的橱柜抽屉时,这才发现堂妹的目的。
只见原本放着一副绣品的抽屉已经空了,绣姑不由得难过得哭出声来,这可是她的希望啊,一个可以让爷爷奶奶跟自己一道搬出去住,不再受小婶婶欺负的筹码,没想到就这样被堂妹给剥夺了。
绣姑不甘心,决定去拿回属于自己的希望,这一刻,她决定要硬气一回。
紧跟着来到东屋,却见堂妹房门紧闭,她敲了数次无果,于是扬言要一把火烧了这屋子,说反正除了主屋,她与爷爷奶奶所住的西屋正好没人,爷爷奶奶今日去了姑姑家,要明早才会回来,她不怕与他们同归于尽。
这一威胁果然有用,不止堂妹气鼓鼓地开门出来,就连小婶婶也急忙从正屋跑了出来。
只见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一边对着绣姑破口大骂,骂她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绣姑刚想骂回去,就听见正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动物开窗跳落,随后就传来了一阵不大的脚步声。
小婶婶立即就慌了神,但见绣姑的神情从疑惑到了然,又听她嘲讽道:“呵,我这小叔跑得倒是快,一听侄女要放火,就撇下你们翻墙跑了,你们的感情还真是‘深’呐!”
只见小婶婶立马就松了口气,威胁绣姑要是敢放火,她小叔就敢去刨她爹娘的坟。
绣姑一听,顿时就泄气了。
呵,她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小叔那样薄情寡性的人还真做得出这等事情来的。
她此举本就是威胁,想让堂妹交出绣品,没想过真的与她们同归于尽,她还有爷爷奶奶要养呢,知道是自己偏激了,她再一次选择忍下,转身离开。
那母女二人自是又将她臭骂了一顿,之后各怀心思地回屋去了。
可怜的绣姑回到房间后便大哭了一场,不过性格坚韧的她,不等情绪发泄完就立即拿起一旁的针线笸箩,开始重新构思打样……
三日后,县城里一片热闹景象,无数身穿新衣的妙龄女子有序地排在一处绣坊前。
这里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处绣坊,名叫绣云坊。
今日正是坊主柳绣云举办刺绣大赛的日子,而姑娘们手中的绣品正是此次大赛的敲门砖。
此时的绣姑就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身补丁布衣尤为打眼。
可她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一心就想着进入决赛获得奖励,之后带着爷爷奶奶去别处生活,再也不用看小婶婶的脸色。
这会儿已经有绣坊的绣女开始逐一品鉴姑娘们手中的绣品,若是符合决赛的,便发一枚有着绣云坊字样的特制签牌到入选的姑娘们手上。
这样一来,顿时就将不合格的人淘汰了个七七八八,剩余那为数不多的人,就可以直接进入绣坊,参加最终胜负之赛。
最后选出前五名可以直接入绣云坊做工。
不仅如此,这五人还均可获得一定奖励,尤其是第一名,据说今年绣主发过话了,会在原有基础上,再外加五十两银子的奖励,所以这每两年一次的赛事,今年参加的人格外多。
谁都想成为那名幸运儿,为此,都将毕生所学都运用到了淋漓尽致。
可比赛结果总是残酷的,除了最后获得成功的五人,其余人都只好唉声叹气地离开。
可有一人却不仅不离开,还在坊中大闹,说自己有证据能证明第一名作弊,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绣坊的管事立即命人关了大门,这才询问缘由。
而那闹事的女子用手一指那身穿破补丁衣衫的清秀女子,厉声道:“她,就是她!她不过是一连饭都吃不起的孤女,平常连普通的针头线脑都买不起,又怎会绣出这么好看的绣品来呢,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大家一定不要放过她啊!”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十分的惊讶,尤其是刚拿了名次的其中四人,只因第一名竟是被这满身补丁的贫女拿了去,她们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服气的,如今有人站出来指责,她们倒是乐得看热闹,甚至有两个已经开始在旁边帮忙拱火。
好在管事姑姑是个正直的人,告诫她们不能因人家家里穷就看不起人,要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有天赋的人,只要够勤奋努力,外加天赋的支持,想不成功都难。
被刁难的女子正是绣姑,而一开始造谣生事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堂妹桂香,见大家不信她,她情急之下忙说自己有证据,可证据经她口中说出,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就在比赛的一个多月前,桂香有一天起夜时,竟见绣姑悄悄出了门,她以为是这小蹄子外出会情郎,心想要是被自己逮到,正好就有了把她赶出去的理由了,于是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绣姑一路往后山走去,到了山腰处的那座凉亭才停下。
而凉亭之中早就等了一个人,桂香猫在一处灌木丛边顺着亭里的两盏灯笼打量,却发现与绣姑幽会的,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便觉索然无趣,于是就想要离开。
可她刚一转身,就听到那老婆婆开口对绣姑说道:“绣姑啊,这几日婆婆教你的刺绣技能你都记熟了吗,一个月后就是云秀坊两年一次的刺绣大赛了,你可一定要考个好名次啊,这样才能摆脱将你当牛使的小叔一家,还能带你爷爷奶奶去城里生活,这可是你实现心愿的一次机会啊,你一定要把握住,知道了吗?”
绣姑听完赶紧点头应下,随后一脸坚毅地拿起绣活开始认真练习起来。
桂香见了,也动了想上前去学习的想法,可刚走了没两步,就忽然看到那老婆婆站起身来,这一看直接没把她给吓跑。
只见她白发苍苍,一张老脸满是沟壑,而右脸颊上还有一片漆黑的印记,看得令人瘆得慌!
桂香立马就打住了要上前去学习的念头,转身就往回跑,可刚跑没多远就因腿打哆嗦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要不是今晚月光出奇的亮,她只怕是都摔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再出现时,就站在了桂香跟前。
桂香害怕得眯眼打量,这一看不打紧,她只觉得自个儿吓得连手指头都不敢再动弹了,来人竟是那白发老婆婆,可这距离虽说不是很远,但她一个老人家又是怎么到她前面来得?
桂香吓得大叫一声,只见那老婆婆衣袖一挥,顿时就不见了踪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直到几天过后,她仍旧心有余悸。
她倒是心心念念着要去看看绣姑的绣品,如果当真很好的话,那就定要偷来据为己有,然后自己拿去参加比赛,于是才有了刚开始的那一幕。
只不过这个秘密她并没有蠢到要说出来,大家只听她说绣姑与鬼魂有来往,这下全都呆住了,立时,整个屋内议论纷纷。
忽然,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随着一道靓丽的身影进入,来人正是绣云坊的主人柳绣云。
只见她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绣姑的身上,眼神变得越发的柔和。
不过她并没有与她说话,而是看向桂香,神情不怒自威,下一刻便吩咐跟她一道进来的几位护院道:“来呀,将这满肚子坏虫的女子给我轰出去,往后再不许她进我绣云坊一步。”
桂香原本还想狡辩,哪料坊主这时又说道:“你无故攀咬自家堂姐,你和你的爹娘不仅将她视作牛马,就连对自己的祖父母都是冷言辱骂当仆人使唤,就你这样的人,以为随便使个什么伎俩就能左右我将今年的第一名赶出绣云坊吗,呵,那你也太天真了些!”
“可是那是我亲眼……”
还不等桂香辩解完,坊主早就朝护院使了个眼色,于是一人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另外一个人上前来,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给扔了出去。
而且领头的护院还暗地里扬言威胁她说,若是再乱嚼舌根,定将她舌头拔了去,让她当一辈子的哑巴。
桂香也是怕了,于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说话了……
日子一晃,很快就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比如说,绣姑如今已是绣云坊的金字招牌,还成了坊主的义女,不仅如此,她还在县城里安了家,去年就将爷爷奶奶接来城里赡养,还配了丫鬟仆人。两老日子悠哉悠哉地,现在天天在催孙女找郎婿生小孩。
相比之下,她那不争气的小叔和小婶一家过得那就很不如意了。
他们一家人都懒,如今少了两个老的和一个小的为他们做牛做马,家中生计更是一落千丈。
而桂香虽也会绣一些好看的花样,可她眼高手低的,成天就想着一夜暴富,于是同城里一个老员外勾搭上,现在成了老员外七八个妻妾中的一员。
本以为日子过得会很滋润,怎料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大房的狠辣,背地里没少被她苛责打骂。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的父母还以为她嫁了个有钱人,从此也能跟着一飞冲天,两口子整日里就是想尽办法找自己的女儿和比他们都大几岁的女婿要钱要宝物。
时间一长,女婿也烦了,顺带把桂香也烦了,从此再也没进过她的屋。
其余妻妾一见如此,于是更加踩她,为此桂香在府里过得比洗脚的丫鬟还不如,时不时的,就能听到她的哀嚎和痛哭,只是没有得到半个人的同情,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而她那对没良心又贪心的爹娘就更惨了,据说女的因忍受不了这种苦日子,于是跟早就勾搭了很久的拼夫跑了,绣姑的小叔顷刻间就成了一孤家寡人,整日里在街上晃荡,与那些市井混混们为伍。
可他早已不再年轻,也再没法从爹娘那里拿到钱财打点孝敬,于是混混界也没了他的一席之地,最后只好舔着脸来找侄女绣姑养他。
绣姑不再心软,她从绣云坊借来两名实力很强的护院,然后在乡下买了几亩田地,让他们将自家小叔带了去,每日盯着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要他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两名护院,一有懈怠就“赏”他一顿皮鞭。
还别说,一个懒得出奇的人就这样心不甘情愿地当起了农夫,不止田地种得好,鸡鸭猪羊也养得极好,倒是再也不愁把自己给饿死了,也算是老有所依了。
这日绣姑做东,请义母柳绣云吃饭,席间母女二人诉说着往事,原来她们早就认识,绣姑几杯果酒下肚,更是笑着说:“义母当时的绣鬼婆婆扮得极好,瞧把我那堂姐给吓得。”
柳绣云更是自豪道:“那有什么,我的轻功那才是堪称一绝呢,你是没看到你堂姐见我原地起飞消失时的那傻样,我当时没暴揍她一顿算是便宜她了,叫她欺负你。”
“谢义母。”
绣姑举杯敬她,硬生生逼回了眼角的泪花,这有人疼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