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潮州城内,有位姓金的名医,开了一间祖传的金丹堂药铺。金大夫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长得聪明伶俐,特别有灵气,非常好看,以中药金银花为名。
金银花母亲早年便离开了人世,被金大夫捧为掌上明珠,闲来无事时,父女经常以药名为题吟联作对,自得其乐。金银花年方二八,还没有婚配,经常帮助父亲,打理药铺。
一天,一位衣着素雅的少年,来药铺里买药,他大概有十七、十八岁,长得英俊潇洒。少年来到柜台,举目一看,店中竟有如此仪态卓绝的女子。
他久闻银花芳名,今日一见,脸色果然面如桃花,好似仙女下凡。少年常听人说,银花喜欢吟诗作对,今日趁此良机,想要显露一下身手。
少年说:“姑娘,我出门仓促,忘记将药方带来,现在想要配几味中药,我凭记忆念出来,不知道行不行?”
银花笑眯眯,非常谦虚地说:“本店虽小,药材还算齐全,请你说来听听。”
少年稍微想了一下,说道:“一要宴罢客何为。”
银花听了,笑着说:“酒阑宴罢客当归。”
少年接着说:“次要艳阳牡丹妹,再要出征在万 里,还要百年美貂裘,五要八月花吐蕊,六要陌生紧相连,七要黑夜不迷途,八要蝴蝶恋花蕊。”
注:少年所要的药材分别是当归、红芍药、远志、陈皮、桂枝、路通、熟地和香附。
银花头脑灵活,应变神速,加上手脚快、眼力好,药谜猜出,药材就被配齐了,结账也是另有一套,拨动算盘如同弹琴一般。
少年看着心里欢喜,付给药钱后,拿着药包要走,却被银花叫住,说:“公子且慢,你出的药谜,我已经一一为你配齐。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出题考考公子。”
少年返回柜台,有点后悔让银花猜谜,想走也不能走了,这女子想要测试他的才智,无奈说道说:“就请姑娘出题吧。”
银花灵机一动,说:“你听着,我以我的名字做个对子。金银花少,香闻七八九里,请公子答出下联。”
少年想用自己名字的谐音,对出下联,开口对道:“梧桐籽多,日服五六十丸。”说罢,赶忙提着药包,跑出药铺回家去了。
等到银花回过神来,少年已经走远。银花反复推敲少年出的下联,大吃一惊,此联以药名和人名做贯首,与自己的上联,对仗工整,妥帖巧妙,相映成趣,堪称一绝。
银花不知不觉站在那里发愣,想入非非,越行越远,不禁对少年动了芳心,想着等少年下次来买药时,再出计谋,表明自己的心意。
过了几天,少年果然又来配药。银花满脸微笑,说:“公子,你前几日出的下联,好是好,只是我这上联中,‘金银花’既是药名,也是我的名字。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说:“我名吴童子,下联中的‘梧桐籽’是我名字的谐音,以此作对,姑娘可还有疑问。”
银花觉得吴童子谈吐文雅,才智甚高,语出不凡,想留他多聊几句,说:“公子,我近日得一上联,苦思难以对出下联,可否请公子赐教。”
吴童子笑道:“姑娘客气,请出上联。”
银花非常高兴,吟道:“冬虫夏草五味子。”
吴童子想了想,觉得上联虽然只有三味药材的名字,但一时也很难对出。他来回踱步,沉思良久,突然听到银花在算药材,小声说着:“生地一钱,熟地甘草各两钱……”
当他听到银花说了“玉叶”时,心中豁然开朗,立即对出下联:“玉叶金花一条根。”
银花听后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居然碰到了对对子的奇才。自此以后,银花和吴童子两人切磋联艺,逗句成对,互相学习,互相关心,推心置腹,感情也与日俱增。
在互相了解之后,银花得知吴童子,自幼从父习医,对药材和其作用,都十分熟悉。只因吴父借对对联讽刺贪官,官官相护,欲加之罪,何患无。
吴父含恨而终,吴母腿脚不便,整日卧病在床。因此,吴童子才要经常来金丹堂买药。那年元宵佳节,吴童子又来向银花求对,说:“今日正直灯节,你我何不以对添乐。”
银花点头应允,说:“我正有此意,就请吴兄出对。不过,所出的对子中,至少要有二味药名。”
吴童子笑着说:“你这是三句不离本行。好,上联是‘红花红豆红孩子’。”
银花转头看到,墙上正挂着白梅傲雪图,她抚掌答出下联:“白梅白果白头翁。”
没等吴童子开口,银花又说:“我借用吴兄上联中的‘红花’,出一上联,红藤红花映山红。”
吴童子没想到,银花会来一出回马枪,顿时思绪混乱,想了一会儿,才对出下联:“海马海龙海大通。”
吴童子又迅速出一上联:“木香附香降香满店。”
银花在算草药,随口一出:“山药黄药白药齐全。”
当天,两人出对,答对;出联,对联,十分有意思,好不开心快乐。
眼看黄昏将过,天色已晚,吴童子得告辞回家了。银花意犹未尽,只得再三叮嘱:“明天我在门口等你,一定要来。”
次日,银花早早起床,穿衣打扮,然后再药铺门口等待。不久,吴童子来了,银花笑着相迎,指着门口的大红灯笼说:“灯笼笼灯,纸壳原来只防风。”
吴童子没想到刚走到,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回道:“鼓架架鼓陈皮不敲半下(夏)。”
银花听后,想着巧借鼓架,加入陈皮半夏二味中药,堪称一绝。两人含情脉脉,彼此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互相爱慕,溢于言表。
银花的父亲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看到女儿与吴童子情投意合,本想招他入赘,无奈想到之前,有不少名门贵子登门求婚。
不过他们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浪荡子弟,要是把女儿许配给他们,定会败坏药铺名声。倘若银花嫁给吴童子,只怕会得罪权贵,惹来麻烦。于是他心生一计,出联选女婿,既可以考考吴童子的才智,也可以让那些权贵无话可说。
这一天晚上,金大夫与银花喝茶聊天,他说:“女儿,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为父我想效仿前人,出联招婿,不知道你是否同意?”银花听后心中有底,答应了父亲的提议。
金大夫征联选女婿的消息一传开,整个县城格外热闹,很多青年男子,都赶来药铺打听消息,其中不乏心怀不轨之人,有的谋求药铺的财产,有的想独占花魁,都想占有银花。
可他们对药材药理,都是管窥蠡测,对金大夫出上联无可奈何。就在此时,吴童子挤出人群,看到药铺大门右上方,贴着一张联对,用三味中药名,写成上联“稚子牵牛耕熟地”。
吴童子眉头一展,大声对道:“将军拍马过常山。”
经常陪在银花身边的姑娘桂香,立即回店里,把吴童子对出的下联告知金大夫,然后请他进入内院。
桂香指着墙上的上联,要求吴童子再对。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天仙弹琵琶高奏神曲”,他想都没想,随口对道:“云母吹铁笛惊醒雷公。”
金大夫走了出来,说:“请公子对出第三联‘大将军骑海马身披穿山甲’。”
吴童子不停地转动脑筋,浑身出汗,猛然回头,看到银花坐在东楼的栏杆边,梳了一个大蓬头,带着一朵大红花,对道:“小红娘坐河东头戴金银花。”
众人听后,纷纷称赞他绝对。银花从楼上走下来,含情脉脉,对吴童子说:“吴兄,你到此已经对出三联,还剩最后一联,切不可半途而废。”
金大夫把吴童子请入屋内,然后指着墙上挂着一副长联,是由十一味药材组成,写着“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上金銮殿,茯苓,拜常山侯,不愧将军国老。”
进来来凑热闹的人,无不惊叹这条绝对。吴童子这时也没了办法,站在那里又痴又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银花看着吴童子无可奈何的样子,十分心疼,对金大夫说:“爹爹,吴公子四联对出三,实属不易。这第五联乃是您多年撰写的绝对,他一时肯定难以对出,还请您高抬贵手,重新出一联对,这样众人才会心服口服。”
众人都同意银花的提议,金大夫见众意如此,也只好降低难度,出题道:“白头翁,牵牛过常山,遇滑石,跌断牛膝。”
回过神来的吴童子,想了一下,回对道:“黄发女,炙草堆熟地,失防风,烧成草乌。”
金大夫听后哈哈大笑,准备开口答应银花与吴童子的婚事,没想到倔强的吴童子,对金大夫做了个揖,然后说:“先生,我随对上了另出之联,但未对出第四长联,实感惭愧,请给我三天时间,定将对出下联,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最后,他拜别众人,离开药铺。
三天之后,吴童子准备就绪,精神奕奕,高兴满怀,来到金大夫家中。他当着闻讯而来等待结果的人们的面,对着金大夫父女,说出了下联:“红娘子,扦金簪,戴银花,比芍药牡丹,胜五倍,苁蓉出阁,到天竺寺降香,跪茯神前,宛若云母天仙。”
对句一出,众人惊叹不已,在喝彩声中,吴童子接过银花端来的香茶,一饮而尽。两人含情脉脉,相面而笑。
金大夫也是哈哈大笑,在众人的祝福下,有情人终成局属,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