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清江出现野生鱼群,规模罕见,长江仍陷入“鱼类之困”?

长江流域再次出现大量野生鱼群!

近日,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的鱼峡口镇清江水域出现了成群的野生鱼,清江水体清澈,透明度较高,鱼群则靠近水面自由游动,不时甩起水花,场面引人振奋。

这批鱼群规模巨大,水面形成了“黑色鱼团”。据当地渔业部门估计,鱼群的总重量约有150吨,按照每条鱼均重5公斤反推,江鱼的数量约在3万条左右,资源密度相当可观。

从视频中可以清晰看到,鱼群大多是由鲢鳙组成,鱼体背部颜色暗淡,呈灰黑色,吻部口裂大,场面颇为壮观。如此大规模的鱼群非常罕见,而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是因为长江鱼类正处于十年禁渔的保护期内,“一江七河”的过度捕捞不复存在,长江支流也受到了力度空前的保护,否则繁荣的鱼群或已成为渔民的囊中之物。

其次,各地的增殖放流开始见效,鲢鳙正是常规且主要的放流鱼种。作为公认的“净水鱼”,鲢鳙还具备“鱼群爆发”的潜质:繁殖周期较短,产卵量可达100万粒的级别,同时还有聚群游动的生活习性。因此在很多鱼群涌现的事件中,主角往往“非鲢即鳙”,本次的清江鱼群就是如此。

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和繁殖、觅食有关。鲢鱼和鳙鱼都是半洄游性鱼类,在江河的干流繁殖后代,当水温达到18~25℃时就能产卵甩籽。每年的5~7月份,长江河湖普遍上升到这一温度区间,繁殖的高峰期随之到来。而伴随着藻类的大量繁殖,初级生产力增加,长江各地的野生鱼也进入了觅食的活跃期。

有心的朋友可能注意到了,近期长江流域的鱼群时常“扎堆”出现,从上游的三峡到下游的长江口,1700多公里的河段上频繁传来喜讯,例如:

安徽黄盆闸闸口水域出现大量躁动的鱼群,数百米长的河段上满满都是发育成熟的大鱼;安徽芜湖十里江湾也迎来大面积鱼群,草、鲤、鲫、鳊居多,当地管理人员表示50年难得一见;长江镇江段上百条鲢鱼跳出水面,这一幕恰好被巡视的渔政人员拍到,在场人员难掩激动的情绪。

多数网友对此表示怒赞,但也有网友表示担忧:长江的鱼已经呈现出“爆发”态势!禁渔才一年多就出现这么多鱼,要是十年禁渔结束后,江中的鱼岂不是会泛滥成灾,酿成一场生态悲剧?

其实,这种担忧完全是多虑了。现阶段的长江生态还在恢复阶段,鱼类完整性指数不及上世纪90年代,谈“泛滥”不仅为时过早,而且没有必要。

因为长江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水生生物多达4300多种,鱼类有400多种,草食性、肉食性、滤食性鱼类应有尽有,生态链一环扣着一环,各个鱼种相互制约、竞争,不存在泛滥的风险。

即便是跳出了本土生态圈的外来物种,也很难在“高手如云”的长江中称霸一方。以罗非鱼食蚊鱼等鱼种为例:首先要克服长江低温的水文条件,其次还要完成引种、建群、扩散和入侵四个阶段,成功率很低。根据生态学家Williamson的“十分之一法则”,外来物种形成危害性入侵种的概率约是1/1000,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禁渔以来,长江的生物多样性正在增强,本土鱼和外来鱼均不存在高风险的泛滥问题。恰恰相反,值得担忧的应该是长江濒危物种的生存问题,因为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来看,目前的长江还没有摆脱“鱼类之困”。

何为“鱼类之困”?从长江鱼类资源的监测就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2021年,危起伟教授曾和老渔民郑师傅一同在长江进行渔业监测,捕捞作业持续了一上午,最终上百米的长网只收获了5~6斤鱼,规格普遍偏小。所捕鱼类均是长江中的土著鱼,包括鳜鱼铜鱼、吻鮈、长吻鮠等等,最长的也只有20~30cm。

按照十元一斤的价格计算,这批鱼也只能卖到五六十元,传统渔民无法靠此生存。如果再不禁捕,长江的鱼只会越来越少,禁渔的必要性不言而喻。

开篇说长江鱼群增多,这里又说渔获减少,前后是否自相矛盾?其实并非如此。因为长江禁渔的效果,在不同鱼种身上有不同的体现。最先见到效果的就是生命周期短的鱼类,比如:长江刀鱼。

刀鱼是“长江三鲜”之一,在90年代时,种群开始出现性成熟年龄提前的现象,1~2龄就具备了繁殖能力,产卵量可观,加之干流产卵场数量众多,因此恢复速度很快。江苏段的调查也显示:洄游性刀鱼的数量在同江段比往年增多了2.5倍,资源密度明显增多。

而对于生命周期长的生物,恢复效果却十分有限。比如被誉为“长江鱼王”的中华鲟,雄鱼最早需要9年时间才能成熟,雌鱼至少需要14~16年的时间,禁渔期间甚至不足以繁殖一次。“长江女神”白鱀豚同样“性晚熟”,6~8龄以后才能繁殖后代,每两年繁殖一次,每次只产一仔。

所以,长江禁渔的效果“因物种而异”,越是营养级别高、繁殖周期长的生物,理论上就越难以恢复,相应的群体就越难见到。

事实上,要得出长江禁渔的整体效果,就需要在全流域内展开资源调查,对比历史和现在鱼类的种类、数量,勾勒出不同时期的生态轮廓,全面评估长江生态的健康度,由此产生的数据、结论才具有代表性。

长江鱼类资源变化大,鱼群还能普遍出现吗?

很多朋友对长江渔业没有直观的印象,巅峰时期的长江堪称是野生鱼的天堂,资源的丰富度丝毫不输“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北大荒

上世纪50年代,长江干流一年最高可捕43万吨鱼,江里的鱼群寻常可见,长江鲥鱼、长江刀鱼鱼汛浩浩荡荡,规模庞大,成千上万艘渔船遍布江苏、安徽、江西、湖南、湖北等江段。用老渔民的话来说就是:“一网下去,渔获物的重量连船只都承受不起”,但这种场景目前也只能意会。

繁荣的鱼群还能普遍出现在长江干流吗?类似的场景可能再次出现,但特定的鱼群却“有去无回”了,典型案例莫过于:长江鲥鱼。

鲥鱼在长江的捕捞产量曾达到1575吨,单条可超4公斤,最后一条鲥鱼发现于1994年的长江安徽段,如今已绝迹将近20年,再次恢复鱼群(鱼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长江的“鱼类之困”重在濒临物种的拯救,一旦失去种质资源,往后再无恢复的可能。在当下的禁渔期间,濒危鱼种的保护应受到充分重视。

在2017~2020年,我国科研机构在长江干流展开了资源调查,结果显示:在长江400多种鱼类中,有30%以上都面临着生存危机,近三分之一的鱼种连续四年都未在调查中被发现,这表明其种群数量已经严重减少。

对于绝迹多年的物种,我们也不必过于悲观。长江禁渔改善了水环境,提高了濒危物种再现的可能性,“神秘物种”鳤鱼现身长江中游就是有力的证明。

最后借用专家教授的观点:现在的技术已经成熟了,只要再发现一条白鲟,我们就能恢复其种群数量,白鱀豚或也如此。对于长江中的濒危精灵,我们不妨保留一份期待,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仍有机会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