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 | 一名军事记者的阅兵村回忆

2022年07月01日15:55:12 热门 1992

期待已久的十月一日过去两天了,它已成为难忘的一页载入共和国的史册,从十月一日早上开始,我的心就始终处在激动之中,作为一名老兵,我最期待的是天安门前的阅兵,因为那一列列犹如钢浇铁铸似的方队,最能代表中国军人的风采,更能向世人昭示中国军人的精神面貌。

在亿万双目光注视下,那铿锵有力的步伐和伟岸挺拔的英姿,虽然只在天安门前行进短短几分钟,但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为了这几分钟,却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恒久努力。

这些昂首正步走过天安门前的战友们,让我再一次回想起二十年前,国庆五十周年前在阅兵村采访时的所见所闻。

那一次的阅兵村,位于首都北部的沙河。这是个视野开阔的军用机场,从3月初开始,它那平整的水泥跑道上,便再也没有看到过飞机的起降,而是被一列列训练正步的队伍所占用。这里便成为颇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建国五十周年大庆阅兵村。

阅兵村里驻扎着十几个兵种的十多个阅兵方队,他们身着不同颜色的军装,却踢着同一尺幅的正步;他们手握不同性能的武器,却住着同一制式的低矮铁皮房;他们吃着不同标准的伙食,却在想着同一个目标:争第一,创最优。

但是,谁想在这里拿第一是很困难的,因为他们都是同样的出类拔萃,都是同样的完美无缺,都是百里挑一严格选拔出来的。若说第一的话,他们都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NO.1,他们都代表着各自的兵种,谁也不能代替谁。

阅兵村为什么要叫村,始终没人回答我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有奥运村、亚运村。在阅兵村里,我同样感受到了一种昂扬向上的拼搏精神,那种为国争光、为部队争光、为亲人争光的强烈荣誉感,无时无刻不渗透进阅兵村的每个角落。

1999年10月1日之前,这里始终是军事禁区,一般人很难涉足。不过到了10月1日之后,村就不存在了,也就无密可保,我作为经过特许提前进入采访的记者,采写了不少催人奋进的阅兵村训练报道,那无疑是阅兵村的主旋律。在两天有限的采访时间里,在报道主题的同时,我也记录了一些主题之外的小故事。这些故事,算得上我在阅兵村探营的另一种宝贵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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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村的吃

在阅兵村里,吃喝都有很多禁忌,这种禁忌不同于一般的乡风民俗,而是作为严格的纪律写在了本本上。比如不准吃凉拌菜,不准吃剩饭剩菜,不准喝生水,不准喝有色饮料,不准吃不能剥皮的水果等等。

除了不准吃不准喝的规定之外,也规定不是谁都可以去随便吃喝。每个方队每天、每周都定有详细的食谱,伙食安排一个星期之内不重样。食谱定出来之后要经过方队领导审查,随队军医审查,负责后勤的主管干部审查,然后报指挥部备案。

阅兵方队司务长王敏告诉我,每个方队有三个司务长、24名炊事员,他们大部分都有专业烹饪等级证书。方队的战士以新兵为主,最老的是第二年度兵,而服务保障的炊事员们以专业警士为主,兵龄最小的也在三年以上。

后勤队伍实力很强,是因为指挥部领导们知道参加阅兵方队战士的训练强度有多大,知道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如果吃不好,别的一切努力都将是另一种效果。

阅兵村的每个方队都来自不同的兵种,对伙食费的要求并没有统一。最高的要数陆战队和预备役两个方队,每天每人伙食费25元;最低的是特警和警卫战士方队,每人每天15元。

每天起床最早的兵是炊事员。他们要凌晨4点钟起床开始生火做饭,每天保证准时做好4顿饭。其中三顿是官兵们到食堂就餐,上午的一顿加餐要由炊事员送到训练场吃。送饭的时候要有一名后勤干部跟着一起送,以便利用这个时间看看部队的训练强度,官兵们吃饭的食欲如何,听听对饭菜质量和味道的反应。然后根据掌握的第一手材料制定下一周的食谱。

炊事班长杨文兴告诉我,刚进村时,伙食安排基本以大鱼大肉为主,后来随着训练强度的逐渐增大,天气的逐渐炎热,官兵们对肉类的食欲逐渐减退。炊事班根据眼看、耳听和亲自参加训练进行体会,又制定出符合官兵口味的清淡食谱。

炊事班做好饭后由随队军医采样化验,样本要在恒温下存放三天。官兵们吃饭采取的是分餐制,坐上饭桌之前炊事员已把饭菜打进特制的不锈钢盘子里,放在了桌子上。吃过之后他们不用洗碗,由炊事员集中用洗洁精清洗,再用消毒液泡15分钟,然后放进消毒柜里进行消毒。若发现谁饭前没有洗手,他肯定会受到相当严厉的批评。因为在阅兵村,吃饭已被上升到了讲政治的高度。

那年夏天,北京的天气特别热,最高时曾达到摄氏40度,水泥地上的温度一度达到摄氏60度。为了清热,方队每天中午要吃一个清炒苦瓜的菜,有的战士不爱吃,为此队领导专门就为何要吃苦瓜进行了一场政治教育,最后大家终于明白了这饭菜不是为自己吃的,而是为全方队吃的,为全部队吃的,为共和国50年大庆吃的。这样作为完成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官兵们才在领导的监督下,把苦瓜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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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村的行

10月1日的天安门广场大阅兵,看的就是方队的走功。从天安门东华表到西华表的96米距离上踢正步128步,时间1分2秒。这是极短暂的时间,短暂到要用秒来计算。在这样的时间里,人人都成为亿万人瞩目的焦点是不可能的,但每个方队无疑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走过天安门的是一个钢铁般的集体,而阅兵村的训练方队,正是这钢铁整体的组合阶段。既然阅兵方队是走过天安门的,这种组合训练也只有靠走来组合。于是,阅兵村的时时处处都能看到与行走有关的镜头。

镜头一:我发现阅兵村没有单人行走的时候。无论去厕所的路上还是去饭堂的路上,无论是正课训练还是课余的自由散步,我看到的至少是两人并肩在齐步走,超过4人以上一起行走时会自觉排成两路纵队。

刚开始我感到很奇怪,以为是领导规定的,通过在背后的悄悄跟踪观察才发现,这纯属自觉行为。比如去厕所,两人并肩走进去,无论谁先解完手出来,都会自然在厕所外等着,待同伴出来时再并肩齐步而行。

据警卫战士方队方队长李忠富介绍,这种并肩并排的走路方式,主要是锻炼方队官兵的配合意识,让他们觉得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是行走在排面之中,举手投足都自觉与左右标齐,以此来养成规范的行为。开始确实是要求的,后来就变成官兵们的自觉行动了。

镜头二:15天没有迈出一步的行走。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行走方式,阅兵方队的每个官兵都经历过。不是没迈出一步,而是在15天的训练科目中,只训练一个动作,抱腹踢腿。即双手手心平放于小腹的左右两侧,身体呈立正姿势,指挥员喊“一”时脚踢出去,喊“二”时收回来。只原地踢步,就是不前进。谁都可能会说容易,如果一个动作练5天、10天、15天,那就不只是对步幅的训练,更是对心理、生理和意志的磨练。

正是这种只踢腿不前进的训练方法,练出了方队踢出去离地25公分,齐刷刷不走样,练出了方队踢正步稳如泰山、十二级台风撼不动的飒爽英姿。

镜头三:秘而不宣的行走秘诀。在阅兵村训练的十几个方队,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大目标——在天安门前走出国威、走出军威。但各兵种、军种聚集在一个训练场上,本身就带着比和赛的成份,何况指挥部经常在方队之间开展评比活动。所以各方队为了出奇制胜,只有找秘方、用土方、开奇方,在行走方面想了不少新招。如干部骨干先走一步,教员比队员先走一步,然后让这些人再到方队之中教、帮、带。

警卫战士方队在几次比赛中没有下过前三名,用方队训练组长史可勋的话说,他们是有秘方的,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他只透露了秘方的一部分,即踢腿快、跟腿快、落地快、踢出去稳。为了掌握这三快一稳,拉上线练原地踢腿。落地跟脚快,一练就是三个月。分别练了一步两动踢腿、报腹一步踢腿、慢一步踢腿、快一步踢腿、一步两动摆臂踢腿、一步两动不摆臂踢腿、一步两动行进踢腿、一步两动原地踢腿。所有的踢腿都有两个关键性的地方,一是落地跟腿快,一是膝盖不打弯。这两点是全队练正步都没有掌握的秘诀,也是他们方队一直领先的重要原因。

为了练硬行走的功夫,他们练了徒步行走、徒手正步行进、端枪行进,为了达到步幅75公分,在地上画线,戴上眼罩练。指挥部要求方队行进375米误差不超过90公分,他们几次考核误差都在1公分左右。

走功确实是走出来的,在阅兵村耗费最多的装备是鞋。每天训练之后,机场跑道上随处可见脱落的鞋掌、鞋钉。特警方队方队长杨维民粗略给我估计了一下,到10月1日,光脱落的鞋掌、鞋钉就可装6卡车。为此,方队每月要给每人发一双新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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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兵村的病

阅兵村是从1999年4月份组建的,实际在进入阅兵村之前,各方队都已进行了几个月的集中训练。到10月1日走过天安门时,他们已在训练场上度过了春夏秋冬。

队员们都是血肉之躯,不可能不生病,但阅兵村的官兵生病从不主动看医生。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让自己的病在军医那里挂了号,那就离去“村外村”不远了。

所谓“村外村”,是专门训练替补队员的,方队里谁生病离开了阅兵村,他们就有替补队员马上顶上去。由于能参加建国50周年阅兵,是每个人一生中不能重复第二次的机会,所以谁也不愿失去。这便造成了阅兵村的兵怕生病,村外村的兵盼着阅兵村的兵身体能出点小毛病,以便自己能争得一个参加阅兵式的机会。

方队队员有了头疼脑热就自己扛着,只有到了扛不住的时候才找到医生,把自己的病情轻描淡写、遮遮掩掩、避重就轻地说一下。次数多了,医生也摸准了病号的心理,无论你说得多么不疼不痒,他都要给你仔细检查一番,待确定无碍训练时,才放回训练场。

为了确保训练万无一失,有一时期,政治指导员干脆就变成了病号侦察员,专门观察有无带病训练的,如发现就做细致的思想工作,让其及时治疗。这些善于做思想工作的指导员们无不感叹:在阅兵村最难做的工作,就是劝说生病的战士们休息。

特警方队队员于瑞金因感冒治疗不及时,发展成肺炎,无奈中住进了阅兵村对面的解放军261医院。一天上午医生查房时发现小于失踪了,忙打电话给方队领导报告。原来小于一大早就溜回了训练场。像小于这样的事件在261医院已发生多起,气的医生直摇头,只好把他们服用的药包好,送进阅兵村。

除了像小于这样的病号要逃出医院,还有另一种病号含泪告别阅兵村。我遇见过一个战士叫张强,1米78的个头,训练中一直是尖子,只因在一次检查中发现胃下垂2公分,便痛失参加世纪末大阅兵的良机。

现在每个方队训练的是400人,而10月1日那天实际接受检阅的只有352人。对于这些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优秀战士来说,取谁舍谁都不忍心,但又必须要所取舍。这种近乎残酷的规则,使每个官兵都把自己的完美无缺做到最无可挑剔。

在阅兵村,有的病叫病,但对于大家都有的病就不再作为病来看待。比如烂裆,几乎每个人的裆部都溃烂过。所以就不叫病,叫“烂裆现象”。还比如烂脚,每天脚穿大头皮鞋踢正步,汗水、闷热加上不透气,人人都得了严重的脚气病,这也不叫病,叫“脚气发生”。再比如尿血,踢正步练踢腿落地,腿落地时的震动,引起人人都有过的尿血症状,这也不叫病,叫“红色症状”。老兵们说只有尿过血的兵才能找到踢正步的感觉。

我告别阅兵村时,距10月1日那个激动人心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阅兵那天,亿万观众将目睹每个方队从天安门前经过的雄姿。但我觉得,这威武雄壮的身影背后,那一个个血汗凝成的故事,更令人难忘和感动,同样是值得我们铭记一生。

作者:张国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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