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年代》中,钱宏明和傅阿姨非亲非故,这样的两人按理是怎么都扯不上任何关系的。
钱宏明能对傅阿姨有点印象,媒介便是柳钧:
一来因为傅阿姨是柳钧家的保姆,钱宏明则是柳钧家的常客,所以在柳家能偶尔碰个面不稀奇;
二来是这傅阿姨做出的事总能刷新柳钧的三观,所以常被他在无话不谈的钱宏明这拿出来当话题吐槽。
比如傅阿姨借着给柳钧送饭的便利偷偷拿走柳钧厂里的新品研发数据给了柳钧的竞争对手市一机,给柳钧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比如傅阿姨和儿子因此事被关押,出来后才发现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伴因身边无人而去世,傅阿姨便将这笔账算到了柳家父子头上。
大过年的给柳家的房和车泼粪便,又屡次半夜去扎柳石堂的车胎。
如果不是钱宏明,这傅阿姨和柳家估计这辈子都解不开这仇疙瘩。
其实柳钧一直都不知道钱宏明竟然和傅阿姨有联系。
钱宏明因欠下巨债意图跳楼自杀,他在自杀前拨出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柳钧的。
电话里除了不放心女儿,对不起姐姐,还有让妻子改嫁,钱宏明竟然还提到了傅阿姨,而且钱宏明尊称其为“傅老师”。
“柳钧,还有一件事拜托,帮我谢谢傅老师。其实你没有体会过失去尊严地活着是什么滋味,我体会过,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生不如死。傅老师也是个失去尊严的人,你帮帮她,支持金钱就够了。”
钱宏明和这傅阿姨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隐情?
同病相怜
这傅阿姨并不是一直服务在家政行业,她原先是一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这便是钱宏明称呼她做“傅老师”的由来。
傅老师和柳钧的母亲是同事,两人曾同在山村小学教书。
后来有人给柳钧母亲介绍了在城里开厂子的柳石堂,柳钧母亲便抛弃了村里处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嫁到了城里,也顺利调到了城里教书。
傅老师就没这么幸运了,她是民办教师,却天天被校长给其画大饼,说能转正。
傅老师便心甘情愿待在那个村里,一教就是几十年,谁知等来的却是所在的小学被取消,代课老师被解聘。
校长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傅老师一辈子什么都没捞着,到老还没有退休工资。
屋漏却偏逢连夜雨,傅老师的爱人在乡镇企业上班,企业说倒闭就倒闭,傅老师的爱人还落了一身病在身上,到后期生活基本不能自理。
傅老师没办法就到城里来投奔柳钧的母亲,谁知柳钧的母亲已去世,柳石堂不念其和老婆的交情给介绍一份合适的工作,却赚她给自己当了保姆。
就因为找一个合适的保姆并不容易,而要找像傅老师这般知根知底、认真负责又知书达理的就更难上加难,所以柳石堂看到傅阿姨出现便如看到了救星。
而傅老师为了生计也只能放下身段在柳家服务下来。
柳石堂待傅老师不能算刻薄吧但也绝对没有优待,不仅在钱上丁是丁卯是卯的,就连傅老师求柳石堂给儿子在前进厂安排个工作柳石堂也不肯应承。
所以当钱宏明从柳钧嘴里听说了傅老师的一系列过分行为后,柳钧觉得不能理解,钱宏明却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也穷过。
他也体会过在“缺钱”面前,什么尊严底线道德甚至法律通通狗屁不是,只有一门心思搞到钱生存下去才是王道。
而那个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的人同样也是柳石堂,所以他理解并同情傅老师。
付诸行动
柳钧是从厂里新招聘的工人嘴里打听得傅老师家的地址的,那工人恰巧还当过傅老师的学生。
在那个工人口中,傅老师温柔善良,尽职尽责,学生中有谁作业没做完,傅老师不下班也会盯着学生写完。
写完后又不放心学生自己回家,便摸黑送学生走山路回家。学校没有一个老师肯付出这样的辛苦,所以这个学生到现在都记着傅老师的好。
柳钧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趁周末组织厂里工人团建时邀请上钱宏明一家把地点定在了傅老师家附近。
钱宏明在车上听完柳钧讲的傅老师的故事之后,心里大受触动,他建议柳钧不要贸然去看傅老师,这样大张旗鼓的阵仗只会让傅老师在老家人面前丢了尊严。
柳钧听进去了,便和工人在附近单纯玩了一天,没去打扰傅老师。
不久后的一天,钱宏明便瞒着柳钧带着妻女重返傅老师所在的村里。
傅老师以前虽然见过钱宏明两面,但一来缘于身份地位的差距傅老师压根没正眼瞧过钱宏明;
二来由于钱宏明这两年变化也大,鬓角甚至都生出了白发,所以根本没认出来。
钱宏明装作是傅老师院子里种的菜吸引了女儿,以此为由开始了和傅老师搭讪,临离开还带走了些新鲜蔬菜,然后给傅老师偷偷压了一百块钱。
以后的日子只要有时间,钱宏明便以朋友们都喜欢傅老师种的无公害蔬菜为由高价买走傅老师的一些菜。
有了这合理又合适的理由,傅老师和钱宏明便慢慢熟络起来。
钱宏明眼见着傅老师从开始时的一脸阴郁慢慢变得没了戾气,后来看他更是一脸的柔和。
后来,钱宏明又打听到有个农保推出来,按年龄不同交三万左右的钱,第二年开始每个月便有五六百块的劳保。
为了让傅老师接受得心安理得,钱宏明向傅老师谎称这是国家承认她以前代课教师的资历。
在救赎傅老师的过程中,钱宏明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善事,而是在救赎那个一度在黑暗中摸索的自己。
“傅阿姨的每一个变化都似曾相识,让他久久回味。这么多年来,他隐忍着心中的矛盾,一直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闷在心里到底不痛快。而今从傅阿姨身上看到变化,他就像是完成了一次共鸣,积郁在心底的不快跟着阳光蒸发了。他仿佛跟着做一次脱胎换骨。”
落难相助
钱宏明后来经济暴雷,走投无路之际便是躲到了傅老师这里。
这个藏身之地连知根知底如柳钧也没猜出来。
和傅老师交往的这些年,钱宏明几乎将傅老师家变了个样,房子从里到外给修葺一新,钱宏明还想着要给傅老师装个空调,被傅老师以“这里不需要”方才作罢。
有前面的这些交情做铺垫,傅老师对钱宏明的到来很是真诚欢迎。
她变着花样的给钱宏明做好吃的,娘儿俩还说了这辈子最多的知心话。
对于钱宏明为什么来此地隐居,傅老师贴心地选择了不问,她只想尽其所能地善待自己家的这位恩人。
钱宏明也向傅老师交待了他和柳钧的亲密关系,并把自己这些年相助傅老师的功劳分了一半给柳钧。
如果不是嘉丽一意孤行从国外回来,钱宏明满可以在傅老师这里躲上一个冬天。
只消半年,银行的贷款便又正常发放,依照钱宏明对经济形势精准的预测,他完全可以经济复活,东山再起。
可惜的是,他没有等来这一天。
依照钱宏明的临终嘱托,柳钧在钱宏明走后找时间来到了傅阿姨的家。
因为有钱宏明分了一半功劳在柳钧身上,所以傅阿姨对柳钧也客气有加。
当知道钱宏明已经辞世,柳钧没告诉傅阿姨真实原因,只暗示是病故,傅阿姨嚎啕大哭,那落下的滴滴眼泪分明是真实的,柳钧也悲从中来。
人在无意中所行的善事不仅可以救赎他人,在关键时刻也能渡己,不仅渡自己的肉身也渡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