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是AA制夫妻,现在我爸看病我问他拿50000,他让我打借条

借条风波

"五万块,不多不少,你看着办吧。"

丈夫李志明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桌上那本褪色的蓝皮记账本,钢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厨房里的白炽灯惨白刺眼,照得墙上我们的婚纱照显得格外黯淡。

我们家那只老式座钟滴答作响,似乎在无情地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你真要打借条?"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毛衣边缘。

"规矩不能乱。"他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冷。

九七年的冬天格外漫长,窗外的梧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和志明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而这条沟渐渐变成了茫茫大海。

我和李志明结婚十年,一直是AA制。

这在九十年代末的小县城算是新鲜事,当初连我爸妈都不理解。

爸爸曾拍着桌子质问我:"嫁人还要各付各的,那叫什么夫妻?活该你找个穷教书匠!"

妈妈则叹着气在一旁劝和:"莫吵莫吵,孩子有她的想法,现在是新社会了。"

县城里的街坊邻里更是议论纷纷:"听说了吗?周家闺女结婚后跟丈夫分着花钱呢,俩人各管各的腰包。"

"啧啧,这是甚么新鲜玩意儿?我看啊,准保过不长。"

可我俩都经历过下岗潮,知道什么叫"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九四年,我所在的纺织厂因效益不佳,一下裁了三分之一的工人。

我眼睁睁看着同车间的王姐拿着遣散费,蹲在厂门口嚎啕大哭:"俺男人靠我养家啊,这可咋整?"

那场席卷全国的经济改革浪潮,让太多人从铁饭碗变成了泥饭碗,摔得粉碎。

所以当初和志明商量好AA制时,我们都觉得这是最稳妥的相处方式,即使日子紧巴巴的,也能各自掌握一份安全感。

"婚姻不是经济共同体,是感情的纽带。"这是我们的共识。

志明虽是中学教师,但工资微薄,课余时间还要到补习班兼职。

我下岗后,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在商场租了个小柜台卖服装。

每月月初,我们会在餐桌上摊开账本,水电煤气、房租物业、柴米油盐,一五一十,分毫不差。

志明总说:"人心都是肉长的,钱财上一旦含糊,感情容易出问题。"

说来也怪,身边不少同龄人婚姻出现问题,多半都跟经济纠纷有关。

倒是我们这种明算账的日子,过得清清白白,从没红过脸。

直到那天,我父亲突发胆囊炎,被救护车送进了县人民医院。

那天傍晚,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

爸爸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紧握着我的手,声音虚弱:"闺女,别花太多钱,老头子命硬着呢。"

医生说需要做手术,前后花费约五万。

我攥着诊断书,指尖发凉,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滑落。

五万元,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的小柜台刚开始起步,每月能攒下的钱不多;最近衣服卖得不好,库存积压,连房租都快凑不齐了。

志明虽是老师,可教师的工资在九十年代不算高,他还要寄钱回老家供弟弟念大学。

说起志明的家,那是他心里永远的伤疤。

十二岁那年,他爸爸为了躲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留下他和妈妈相依为命。

家里的老旧缝纫机成了他们唯一的生计来源,小小年纪的志明放学后还要帮忙穿线、熨烫。

那台"蝴蝶牌"缝纫机现在还放在我们家的储物间里,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却是志明舍不得丢弃的念想。

每当他提起童年,眼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黯淡和固执:"有钱才有底气,穷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回到家,我在厨房里忙碌,心思却早已飞到医院的病房。

"志明,我爸病了,需要钱..."饭桌上,我犹豫半天才开口,声音比蚊子还小。

"多少?"他问得干脆。

"五万。"我的目光落在碗里那颗青菜上,不敢抬头。

"我这有三万,不够。"他放下筷子,碗中的饭菜几乎没动,"这样,我借你五万,打个借条吧。"

他的语气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预报,平淡得令人心碎。

我愣住了,筷子直接掉在了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打借条?我们是夫妻啊!"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夫妻也得有个说法。"他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你不是一直强调AA制吗?'婚姻不是经济共同体',这话可是你说的。"

"可这是我爸的命啊!"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没说不借,只是要个借条。"他推了推眼镜,那双我曾经觉得温暖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死水,"这是为了日后清算方便。"

"清算?"我几乎要笑出声,"你是把我当债务人了吗?"

"别激动,这只是个手续问题。"他站起身,从书房拿出一张白纸,认真地写起来,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借贷。

我瞪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猛地起身,抓起外套,摔门而出。

初春的风刮得脸生疼,我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走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公园的长椅上,我坐了整整一夜。

明月如钩,挂在梧桐树梢,仿佛对我的处境报以冷冷的嘲讽。

我想起和志明相识的那个夏天,他抱着一摞教案,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笑容却那么灿烂。

那时我刚下岗,心情低落,是他一次次鼓励我:"日子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

结婚那天,他送了我一对檀木梳,说是他外婆留下的唯一值钱物件:"木梳一体,永不分离,如你我一样。"

十年来,我每天都用那把梳子梳头发,仿佛这样就能梳理好我们的生活。

可现在,那把梳子躺在梳妆台上,看起来那么陌生。

我不禁问自己:这十年来,我们到底走得有多远?我们还是当初相爱的那对新人吗?

天蒙蒙亮,王大妈拎着装满菜的篮子经过,看见我坐在长椅上。

"闺女,这大冷天的,你坐这儿一宿啊?"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出来透透气。"

王大妈放下菜篮,在我身边坐下:"别骗我了,你眼睛都哭肿了。"

她递给我一块手帕:"来,擦擦。"

"大妈,您说我们这婚姻算什么?"我接过手帕,声音哽咽。

"婚姻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是算账的生意。"王大妈叹了口气,"但也不是一味地付出和索取。"

"可志明他太实际了,连我爸生病都要打借条。"

"他心里有本账,是有原因的。"王大妈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知道吗,前年他爸突然回来,厚着脸皮找他要钱。"

"他爸?"我惊讶地抬起头,"他从没跟我说过这事。"

"可不咋的,那老东西走了十几年,一回来就要钱,说是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王大妈啐了一口,"志明没吱声,默默给了五万块。"

"五万?"我愣住了,这不正是现在爸爸手术需要的数目吗?

"是啊,好些人都劝他别给,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王大妈摇摇头,"可志明说,再怎么着那也是他爸。"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所以...他是拿不出来了?"

"闺女,志明那孩子心里苦,他不会表达。"王大妈拍拍我的肩,"你回去好好想想,他有他的苦衷。"

回到家,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志明的身影。

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去学校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志明"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泪水再一次决堤。

不知过了多久,我起身走到衣柜前,从最底层拿出那个粉色的小盒子。

盒子里装着我们的结婚照和一些重要的小物件。

那张照片上,我穿着雪白的婚纱,志明西装革履,我们在县照相馆的背景布前摆出标准姿势,笑容灿烂得晃眼。

照片背面是志明的字迹:"无论贫穷富贵,我都在你身边。愿我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盒子里还有那对檀木梳,一个已经用得有些磨损,另一个却崭新如初。

"一对檀木梳,女的常用,男的搁着,这就是婚姻吧。"我自嘲地笑了笑。

翻到最底层,是志明小时候的一张黑白照片,他站在破旧的平房前,怯生生地看着镜头,身边站着他的母亲,一个瘦弱的女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坚韧。

照片背后写着:"1985年,我和娘。"

我坐在床边发呆,想起志明小时候的更多事情。

十二岁那年,他爸爸突然离家,留下一屁股债务。

债主们隔三差五上门讨债,有人甚至威胁要卖掉他们住的破屋子。

他和妈妈相依为命,靠缝纫机养活自己。

夏天,他在学校食堂洗碗;冬天,他起早贪黑卖烤红薯。

别的孩子有零花钱买冰棍,他却把每一分钱都攥在手心里,生怕不小心丢了。

也许,那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才是他对金钱斤斤计较的根源。

电话铃突然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是周芳吗?这里是县人民医院。"

"是我,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您父亲的专家会诊已经安排好了,手术定在明天上午九点,您丈夫已经付了定金,请您尽快到医院办理剩余手续。"

"我丈夫?"我惊讶得差点握不住电话。

"对,李先生上午来过了,和主任医师谈了很久,还帮您父亲办了特需病房。"

我放下电话,心跳如鼓。

不顾寒风,我匆匆赶往医院,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刚拐过走廊,就看见志明正和主任医师交谈。

他穿着那件陈旧的灰色呢子大衣,背影略显佝偻,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我慢慢走近,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存在,转过身来。

"你来了。"他的语气依然平静,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递给我:"借条我已经写好了,你签个字就行。"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上面工整地写着:"今借到妻子周芳现金五万元,用于岳父医疗费用,待我有能力时归还。"

落款是他的名字和日期。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镜片上有一层薄雾,看不清他的眼神。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不信任,不是冷漠,而是他用自己的方式担起责任。

在他的世界里,白纸黑字才是最踏实的承诺,最真实的牵绊。

我想起王大妈说的话,也想起他童年的苦难。

他的防备和计较,都源于那个突然消失的父亲和贫穷带来的恐惧。

"借条我收下了,但钱我不要。"我轻声说,然后一点一点撕掉那张纸,碎片飘落在医院的地板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们是夫妻,不是债主和债户。AA制不是算计,是互相尊重的方式。"

志明愣住了,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只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脆弱,"我怕有一天我会像我爸那样,让你们失望。"

"你永远不会。"我握住他的手,那只因为常年批改作业而长满老茧的手,粗糙而温暖。

"你知道吗,我一直保存着你送我的那对檀木梳。"

"那把梳子,用坏了我可找不到第二把了。"他勉强笑了笑,眼角却有些湿润。

"志明,AA制没错,但我们不能把婚姻也划分得那么清楚。"我深吸一口气,"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比如亲情,比如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说得对,我太钻牛角尖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总是害怕失去,所以想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不分你我,不分彼此。"

他点点头,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紧紧抱住了我。

爸爸的手术很成功,一周后就出院了。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挨着一个,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以后我们的账本还是分开记,但要多一栏共同账。"志明忽然说。

"共同账?"

"对,用来应对我们共同的责任和未来,不分彼此。"他微笑着看向我,"比如父母的医疗费,比如将来孩子的学费。"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那天晚上,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檀木梳,和我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新得发亮。

"我一直留着,从没用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着有一天可能会用得上。"

我接过那把梳子,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似乎带着十年前的誓言和未尽的深情。

"从今天开始,你也用吧。我们一起用旧它。"

他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我熟悉的光芒。

后来,我们在账本最后加了一栏:共同基金

每个月,我们都会往里面存一些钱,不多,但代表着我们共同的承诺和责任。

AA制依然存在,但它不再是婚姻的全部,而是我们相处的一种方式。

我想,婚姻里的爱,有时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的理解与包容。

我们还在学习如何相爱,如何在保持独立的同时,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那对檀木梳,如今放在我们的梳妆台上,一起慢慢变旧,就像我们的婚姻,历经风雨,却愈发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