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告别旧时光(素材/陈延年)
我的父亲是1958年生人,他是一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退伍老兵,当年和他一同当兵的战友中,有17人牺牲在老山前线。
后来,父亲的战友,转业的转业,复员的复员,大部分人回到了各自的家乡工作或生活,由于当中很多人处于不同的省份,再加上工作的忙碌,因此,父亲和战友之间的互动并不是很多。
听父亲说,自从他回乡后,只参加过两次战友聚会。其中有一次,就是和其他战友一块去云南看望牺牲的战友们,父亲回来后好多天,说起那次出行,依然是泪流不止。
2002年3月,爷爷病重,孝顺的父亲带着爷爷去南京看病,当他一个在南京的战友得知后,迅速通知了大家,父亲说,几乎南京周边的战友,都前去看望了爷爷,离得远的,也会让其他战友带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爷爷在南京住院的前前后后,父亲根本没有作难,那个过程中感受到的温暖和真诚,完全超过了父亲的想象。
次年的五月四日,爷爷病故,父亲只通知了邻近的几个战友,但后来不知道为何,爷爷葬礼的前一天,一下子来了23位战友。
在爷爷出殡的过程中,那几十位战友配合村里的“执事”忙里忙外,让父亲没有操任何心,他只负责和前来吊唁的亲戚打招呼。
事后,我得知,父亲的那些战友,来自全国各地,其中有一位战友竟然来自云南昆明,另外还有来自湖北、浙江、山东和江西等地的,还有一些战友,虽然同样来自江苏,但从苏南赶到苏北,也要大半天的时间。
爷爷的葬礼上,父亲的那批战友为爷爷举行了追悼会,他们在我爷爷的遗体前,集体敬礼默哀,对逝去的爷爷表现出了最大限度的尊重。
围观的乡亲们都说,陈本华(我父亲的名字)当兵没混好,家里的生活也一般般,但他在战场上交往了一批相依为命的兄弟,真的很了不起。
父亲听着乡邻的议论,眼里泛动着泪光。他说,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兵。
在爷爷去世后的第二年秋天,父亲为了感谢他战友们的支持,特意在老家的一个饭店,想宴请一下大家,但战友们却对父亲说:“咱们这帮人,属于生死之交,需要帮忙就吱声,至于宴请就免了!”
1996年,高考落榜的我,选择了去当兵。
三年后,我退伍了,然后在浙江嘉兴那边打工,我和战友经常保持联系,基本每隔两年,我都会参加一次战友会。
有些关系不错的战友,我也一直保持着走动,如果谁家遇到婚丧嫁娶的事情,都会相互通知一下。
今年11月26日,我父亲因为患心肌梗塞猝然离世。我只有兄弟一人,知道葬礼过程中最怕的是孤单,想一些战友前来,能给我力量上的慰藉。于是我通知了自己一些同县的战友。
可在我父亲的葬礼上,那天仅仅来了两人。
事实上,我同县的战友有四十多人,充其量最远的也就几十公里的路程,他们不能参加我父亲葬礼的原因,要不就是家里走不开,要不就是人在外地,要不就是老人生病需要照顾……
不能来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同是当兵人,父亲的战友和我的战友,为何却截然不同?
同样是“战友”,为何父亲的战友能够不远千里前来赴会,而我的战友“近在咫尺”,却无法前往?
那只能说明一点——父亲和战友之间的情谊,属于生死之交,他们之间的战友情属于过命的交情,属于彼此可以为对方挡子弹,可以托付生命的情谊,那是一种没有血缘却超越血缘的感情!
尽管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络并不频繁,但那份彻头彻尾的真情,却一直固守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而我和战友之间,因为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和磨砺,再加上如今社会一些不良价值观的影响,很容易让人与人的感情,建立在“利用与被利用”的层面上。
父亲和我同是军人,但我们两人战友的行为,却是大相径庭。
说真的,我很羡慕自己的父亲,他虽然一辈子并没有大的作为,但他有一大群战场上的生死兄弟,那才是一生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