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的夜里辗转难眠,我依窗仰望漆黑的苍穹,挥之不去的忧伤瞬间弥漫在心田。我想,如果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也许我与他压根儿没有邂逅的机遇;如果不是我刻意将他加为 QQ 好友,也许我们只是过客似的邻座而已;如果不是好奇心的一再驱使,或许找与他的交在只是蜻蜓点水而已,如果不是凶为一场意外,也许我永远也恍然之间,找看见一朵还未盛开,便已凤中凋落的坟块,不禁潸然泪下,心如刀割。
01
10年以前,我在一家网吧玩游戏时,眼睛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一位气度不凡的战士我身后落座,自幼对军人的那种崇敬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我鬼使神差地偷窥了他的QQ号,心情激动地将他加为好友。
也许是投缘的缘故,我俩的话匣一打开再也关不住,时间转瞬便过去一个多小时。他忽然焦急地说,归队的时间快到了,他必须得走了。我调皮地逗他说,你猜猜我是谁?猜中了才可以走哦。他一头雾水地问,“你是谁啊?”
我发个吐舌头的表情,对他下“命令”
说,“听我口令,向后转,向前看。” 他“听话”地转过头来,我们不禁默契地相视而笑。他一脸灿烂的匆匆地离去,留给我一个陌生而亲切的背影。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美丽的邂近,谁知半个月以后,缘分再次安排我们相遇。当时我正津津有味地打怪,不经意地瞥见旁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人,贼溜溜的眼睛不时往我身上瞟。
我忍无可忍地扭过头去,狠狠地瞪着他正要发飙,他笑着叫出我的名字,我这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小彭。
他自恋地笑着问我,怎么样?换了发型的我,是不是帅得让你认不出来了?我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小子可真够厚颜无耻的,竟然如此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头事求是地说,他倒是所言非虚。
遗憾的是,他只待了片刻便匆匆离去,临别时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此后,好些日子里没再碰见他,我便打电话问他,近来忙吗?有没有时间出来坐坐?谁知这小子居然坏笑起来,放肆中夹杂着几分痞气。“怎么了?是不是想我了?”
2
“呸,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愤愤地啐了一口,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想揍他的冲动,但却找不到一丝想生气的感觉。反倒发觉,枯燥的生活中跟他斗嘴,其实倒蛮有几分乐趣。
此后,我们时常如老友一般相互电话问候,偶尔也会出来一起吹吹风。他是个奇怪中透着几分神秘的人,有时,他像个话唠,一张嘴就说个没完没了;有时他又貌似思想者,沉默不语;有时他像个痞子,放肆口出“调戏”之言;有时,他又像个口齿不清的结巴,说话面红耳赤又莫名其妙。
记得,相识一月后的国庆节,我独自在家闲得无聊,便问他是否有空出来一聚?他遗憾地在电话里说,正陪着父母在外面游山玩水。然后,还得随父母回家乡一趟。
可是,傍晚的时候,他却跑来敲我的门。我纳闷地问他,怎么没陪父母回家?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因为舍不得我才没走。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我哪来那么大的魅力?他殷勤地说,当然有,要不然他也不会奉父母之命,来跟我要照片。我纳闷地问他,你小子肚里到底憋着什么坏水?赶紧给我倒出来!他这才老实交代说,父母总催他谈恋爱,他不得已谎称我是他女朋。我哭笑不得地说,你小子胆儿也忒大了,就不怕哪天穿帮了下不来台?他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说,只要咱俩配合默契,保准
出不了任何纰漏。我不无担心地提醒他,万一你父母要求你,一退伍就准备结婚,我看你小子到时怎么收场?
3
他轻松地笑笑,双手摊对我说。“这事好办,到时我娶你呗。”我怒目圆睁说,呸,真不要脸,“有主名花”的主意你也敢打。他见我要发飙,抓起我桌上的小相册,转身一溜烟地跑掉了。
后来的一天夜里,他拨通我手机,欲言又止。我问他怎么了?他奇怪地笑着说,没什么。我当时忙着加班,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连轴转的加班忙完之后,我便想“审问”一下他,那晚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他的手机被接通以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闯进我的耳朵里,我正纳闷自己是否拨错号码时,对方竟然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还没等惊讶地我问她是谁?她便自报家门地说,他是小彭的妈妈。
我正想请她叫小彭来接电话,她语气沉重地告诉我,小彭几天前下哨时,突然猝死。120原地抢救了1个小时,他的心跳才得以复苏。送回医院以后,又连续抢救了三天才脱离生命危险…...
我慌忙“责问”她,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惊恐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隔着 ICU 病房的透明玻璃。看见他全身插满管子,手脚被紧紧捆绑的样子,我的心忍不住刺痛起来……
我问医生他何时能醒来,只得到一句,“耐心等待”。我步履沉重地离开医院,惆怅一直在我的心里萦绕不去。几天后,我忧心忡忡地再次来到医院。听到他已脱离危险期,我心里略感欣慰。
也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我刚走近他的床头,他的手指便轻微动了下。在我惊喜的同时,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从“沉睡”中醒来。然而,他看我的眼神却是那么的茫然而陌生。
就在我怀疑他是否失忆时,他的眼神忽然开始聚焦,瞬息之间闪过一道喜悦的亮光。我欣喜地拉着他的手,他激动地冲我眨眼睛。遗憾的是他刚切除了气管,暂时无法开口说话,我们便默默地两两相望了许久……
我起身离开时,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他妈妈翻译说。“不要走。”望着他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神,我的心里不禁涌起莫名的酸楚。阿姨送我出门时说,小彭从小性格腼腆,不喜欢跟女孩来往,连说句话都会脸红。我半信半疑地听着,心里纳闷地想,这个臭小子到底是何种面目?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因为忙于寻找新工作,很长时间没能去看小彭。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新工作刚一落实,我便赶到医院去看他。
走到住院部楼下时,我打阿姨电话问她,小彭恢复得怎样?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可是,电话接通之后,听到的却是一阵浑浊的气流声。我猜一定是小彭在那端说话,便让他把电话递给阿姨。
小彭固执地喋喋不休,我一个音符也听不懂,只好无可奈何地挂断电话。走进病房时,他姐姐笑着告诉说,小彭刚才是说,对不起,不方便来接你。我心里暖洋洋地问,他最近恢复得如何?他姐姐回答说,身体还有哄他说是你挈来的,他才肯乖乖地听活,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听着他姐姐的话,我心里不禁惆怅起来。小彭见我走来,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坐下以后,阿姨在一旁做翻译。但是译到中途时,她突然停下来,神秘地看着我笑。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又看看小彭焦虑的表情。当小彭一连串复杂的口型转换成一个简单的口型时,我终于听懂了他对我的表白。
感动之余,我心里不禁伤感起来,一时竟不知何言以对,只得佯装不明白。小彭见阿婕和我半天没有下文,黑着脸对阿姨发出不满的气息声。阿姨疑惑地问,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啊?可是,秋秋听不懂你说话怎么办?
小彭瞪眼发脾气,阿姨跟姐姐只好离开。小彭示意我把手递给他,我本能地想拒绝。可是,面对他可怜的眼神,我却没有勇气将手缩回,只能任由他紧紧地握着。他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似乎并不需要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需要我做个忠实的听众。
这次分别以后,我很长时间没再见小彭,我决心帮他忘记自己。可是,我终究还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的病情,而拨通了他的手机。他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要我马上去看他。我本能想要拒绝,可是,听到他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又于心不忍。
5
我走进病房时,小彭一脸漠然地问我是谁?我没好气地对他说,你觉得我会是谁?这时他姐姐小声对我说,他现在可能真的不清楚我是谁。阿姨哭笑不得说,你来之前他还把我们当成女巫,说我们要把他变成一头猪。
我指着照片上的自己问小彭,这是谁?他肯定地说是秋秋,而我不是秋秋,更没有秋秋漂亮。我收回照片说,既然他认不得我,照片就不留给他了。他赶紧伸手来抢,嘴里还愤愤地骂我流氓。我忍俊不禁地问他,我要什么流氓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男生寝室,你出去。见我不理他,他便让医生赶我出去。谁知,医生也不理睬他,气得他咬牙切齿地“威胁”医生说,哼,敢不理我,小心我出院以后,把你们医生统统消灭。医生随便逗了他几句,便笑着离开了。
过了一些日子,他终于想起了我。然而,对于往事他始终无法记起。后来照顾他的日子里,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对我无比的依赖;他思维混乱之时,又对我冷漠不睬。他这种时好时坏的状态,令我心一直忐忑不安。我的这种担忧一直延续到他随家人回到武汉。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归正常?此时,我与阿昌天各一方的“柏拉图之恋”也走到了尽头。
在我心情雪上加霜时,小彭打来电话告
诉我,他要回成都来办退伍手续。他兴奋地跟我聊了很多,还约到时见面喝茶,我欣慰地想,他终于还是回归正常了。
可是,见面那天,我却又成了“陌生人”。他客气地把照片还给我,没有多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陌生而冷淡的背影。我心里忍不住酸楚起来,莫非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结局?
回去不久以后,他又想起了我,问我要照片,我便给他发电邮。可是,我刚发完邮件,他便忘记了密码,我便决定用 QQ 传过给他;糟糕的是,他又把 QQ 密码也忘记了;郁闷之余,我只得给他邮寄。见鬼的是,他又总收不到。我纳闷地想,难道是老天在以捉弄来暗示我与他之间,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是有缘无分的过客?
漫长的两年以来,他的记忆依然飘忽不定,有时甚至连“秋秋”是谁,都不知道。我想,既然我无法在他心里留下烙印,何不悄悄地淡出他的生活呢?这样于己于他都是一种解脱。然而,就在我下定决心抽身而退时,却意外收到那封电邮的回执信。
我惊讶的同时,惊喜地接到了久违的电话。我明知故问地问他,是否知道秋秋是谁?他激动地说,秋秋是他很爱,很爱的人,并在电话那端以歌示爱。
“寒风吹起细雨迷离
风雨解开我的启迪
我像小船寻找港湾
不能把你忘记
爱的希望
爱的回味
爱的往事难以追忆
风中花生怕枯萎
我愿以为你祝福
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
今生世不移
在我心中再没有谁
代替你的地位……”
暮秋的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而我心里却汨汩地涌动暖流。幸福的泪水旋转而下,在我的脸上欢喜地奔腾。尽管他现在对我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医院时光,在感动的这一瞬间,我依然决定将爱的“倩影”投影与他深情的“波心”。
他迫不及待地想与我团聚,他妈妈也盛情地邀请我到武汉一叙。就在我与他之间的爱情,看似水渠成这一刻,我无意中提及自己心率不齐。老人家听了以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子得了这样的怪病,已经够让人心力交瘁了。如果……
听到老人欲言又止的话,我顿时明白,他们希望守护儿子的是一位“健康天使”,而不是……
可怜天下父母心,面对老人朴实的心愿,我深深地沉默起来,半晌不知何言以对。阿姨何时挂断的电话,我竟浑然不知。回眸窗外暖阳明媚,而我心里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阴雨,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不定。
踱步在府南河畔,俯看水中荡漾的浮萍,我不禁疑惑地问自己,对待这份还没开始,便已经天折的感情,是不是也应该“随波逐流”?正如徐志摩所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