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把心理咨询称为“聊天”,因为和心理咨询相比,聊天更轻松,更自由,更有参与感。
当你邀请一个人来聊天而不是咨询的时候,因为被看见、被尊重,因为平等,他的自我顷刻间变得高大起来,神圣起来,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忘记了曾经的忧伤和寂寥。
在这样一种关系和背景下,所有的言说在当下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
因为工作的性质,很多青春期的孩子会来找我做心理咨询,实际上就是聊天,聊开心的、聊不开心的,聊秘密,聊隐私。
因为心理咨询最重要的原则是绝对保密,因为绝对保密,所以可以敞开心扉,诉述心事,也因为彼此的信任和开放,心事被聆听、情绪得以安抚和转化。
这样的聊天可以进退自如:进,则酣畅淋漓;退,则自我反思,推己及人。
再加上没有任何期待,治疗效果往往成倍增长。
接下来,我想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原型来自曾经找我聊天的一个初三的同学。
我刚才讲过了,因为咨询是绝对保密的,所以接下来所讲的故事已经被再创造、再加工,故事情节纯属虚构,所以提醒大家切勿对号入座。
但是,因为这样的故事或多或少发生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你们的孩子身上,或者就发生在你们的身边。
所以,当你们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你们也正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参与我们的聊天。
如果你们在参与的过程中,最终引发了一些思考,感悟出一番道理,那么,我们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是一个暂时休学在家的初二同学,休学的原因是觉得在学校里很痛苦。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身边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要么成绩好,要么其中一门学科非常拔尖,要么体育好,要么帅气大方,谈吐自如,而自己却一无是处。
有一次,他自己因为不会做一道题,请教身边的同学而被当面拒绝,当时他自己真的想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个同学其实也有一技之长,大家猜猜是什么?
对,游戏!
据了解,他玩其中一款游戏的水平在学校应该是排在前几名。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自己的游戏水平遥遥领先同龄人,能够成为同龄人中的翘楚,这样他就拥有彻底的自信了。
所以,一开始休学在家的日子,为了打游戏,为了到达他心中理想的段位,他废寝忘食、黑白颠倒。
日子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坦,要么完全沉浸在游戏中,要么无精打采、倦怠不堪。
当他精神特别不好时,甚至连游戏也不想打。
偶尔外出,虽然没有穿校服,但是如果有人多打量自己几眼,他心里就发虚,揣摩别人一定在想自己为什么没上学。
他开始迷茫了,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我们始终坚持一周一次有规律的“聊天”,因为我和孩子的家长事先达成共识:
虽然该同学休学在家,似乎和外面世界的连接暂时断下来了,但是孩子的内在世界却汹涌澎湃。
因为生命的能量总是需要归位,需要锚定的,生命的功能需要恢复和生发的,而保持两个人心与心之间的交流和碰撞,会让这一切成为可能。
在聊天的过程中,该同学告诉我,从一开始玩游戏,他就把游戏当作自己的朋友,用心去玩,用心去研究它,不像身边很多同学只是单纯沉溺其中。
他会选择自己状态好、网络环境好的情况下才会玩游戏,不像身边的同学走路也在玩,乘坐公交和地铁也在玩。
他认为玩游戏也要有仪式感,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游戏创造者真正想要传递的内涵。
他还告诉我,为了达成自己梦寐以求的目标段位,他专门报了一门游戏课程。
初学的几天,他心中一阵狂喜,因为他发现自己如此以往,达成目标指日可待。
所以,他几乎是争分夺秒的学习,没日没夜的研究,不断地学习、实践、总结、反思。
有一天,他突然好像明白了成为一个真正玩家的秘诀,更妙的是,他发现这种秘诀可以迁移复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实学习也可以这样玩的。
那一刻,他的心好像定下来了,不像之前那么不安。
曾经吸引他的游戏目标似乎已经失去了光环,原本想通过达成游戏目标带来的信心和自我价值感,现在已经不期而遇了,而且比想象中来的更踏实和笃定。
我从心里为他感到高兴。
因为我们在聊天的过程中再三确认,该同学并没有打算把游戏当作自己未来的职业,重新返校是必然的选择。
所以,他已经暗下决定,尽量不碰手机,着手补习落下的功课,准备下学期返校。
宋代朱熹有首诗是这样写的: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就像故事中的同学玩游戏,打到一定的水平并不能带来持久的快乐和满足感,当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在用心做事的过程中,培养了一种能力,叫“活水之源”,而只有这种生生不息的能力才能真正让自己安心时,他由内而外改变了。
就好比在风雨中摇摆的树,当发现自己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有力的扎根大地的时候,就无所畏惧了,甚至会在心里呐喊,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电影《雄师少年》里有一段经典台词:
可是李白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李白还说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还是李白他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难道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吗?难道他是一个骗子吗?如果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那为什么大声念出来的时候,依然会觉得热血沸腾呢?
请记住:
人的本能是追求卓越的,那是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当我和孩子们一起聊天的过程,就是发现这种能力的过程。
身边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