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大学生兰雄文
和“00后”的同学坐在偌大的教室里,“70后”的兰雄文显得有些“扎眼”。因为,和满头乌黑、正茂盛生长的“孩子”相比,他头顶已有些稀疏。是的,出生于1973年的兰雄文,今年已52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同时是南宁师范大学的一名学生。
6年前,即2019年6月,兰雄文在老家湖北参加他人生中的第三次高考。最后,他终于顺利入读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现更名为桂林师范学院)。之后,他以优异成绩毕业并获得专升本的机会。随后,他到南宁师范大学就读本科。今年6月20日,在参加学校举行的毕业典礼仪式后,他将拿到学校给他颁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人到中年,为何突然想通过高考来上大学?挣钱养家和学习、家庭生活之间,如何平衡?和老师、同学的相处,是否存在冲突?未来有哪些打算?围绕着诸多问题,6月11日,红星新闻对话大龄大学生兰雄文。兰雄文说,他在云南昆明开有3家书店,来学习主要是想提升自己,目的是“更好地卖书”。以下是红星新闻和他的对话内容——
关于“大龄考生”
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要解开心结
红星新闻:2019年6月,你参加高考时已46岁,人到中年为何突然想上大学?对此,你家人怎么看?
兰雄文:我老家是湖北省仙桃市农村的。1993年,我首次参加高考,但没考上。之后,1995年再次参加高考,还是没考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纠结于这件事,感觉有点遗憾,内心还是想通过高考来圆上大学的梦。
传统观念中,我认为,上大学是一个人积极向上的表现,也是现代社会里,一个人身份的象征。所以,上大学对我来说,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要解开一种心结。当时我说要参加高考时,老婆也没反对,但她认为我考不上。
红星新闻:距离你第二次高考,已经过去20多年,为何选择在2019年6月付诸行动参加高考?
兰雄文:2018年,我研究发现,上大学似乎越来越容易了。只要我能考上180分,就可以在除武汉公办大专院校外的湖北省其他高职大专院校就读,如果考上200分,就可考虑全国范围的高职大专,有了更多就读机会。凭借我的能力、我的自信,哪怕裸考,我也能考个200来分。
就这样,2019年6月,我就以文科考生身份参加高考。当年卷面分是750分,我考了240多分,同年8月,我顺利拿到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录取通知书,真的特别开心。
▲兰雄文 图据桂林晚报
红星新闻:人到中年再上大学,一定会引发外界诸多评议,好的可能会说你“为了圆梦,精神可嘉”,不好的可能会说你“逃避现实”。你怎么看?
兰雄文:首先,我即便去读书了,也还在做生意。我和我老婆在昆明有3家公司,最近我又在广西南宁注册了一家公司,主要就是经营书店,一共有员工8人,主要售卖学生的教辅资料及律师、公务员等考试用书。我没有因为去读书就把店给关了。其次,我确实没有逃避现实,我们一家四口都在上学:2020年,我儿子参加高考,当时我老婆陪考,19岁的儿子后来考取了天津师范大学。我老婆当时已41岁,她之前只读到初一,最后她还是考取了云南财经职业学院。我女儿当时在昆明读小学,我在桂林上大学。
▲兰雄文妻子的毕业证
红星新闻: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你和妻子去照顾,你们都上学了,小孩和老人,谁来照顾?如何平衡学业、事业和家庭之间的关系?
兰雄文:我父母年纪确实不小了,但我家有三兄弟,彼此关系很和睦。我父母主要跟我弟在西安生活,不需要我照顾。我儿子上了大学,能照顾好自己。女儿还在上小学,我老婆负责接送她。
我们在昆明居住的地方距离我老婆就读的大学和女儿上小学的地方,大概就10公里,所以家庭生活基本不受什么影响。至于事业上,我的员工大多是老员工,如果书籍缺货,我们负责联系补货即可。
关于同学关系
一开始确有冲突,后来都好了
红星新闻:从读大专到后面升本科,这些年,你和舍友、老师的相处如何?
兰雄文:在桂林上大学时,我和舍友关系闹得有点不愉快,因为我在课堂上讲到他们在宿舍玩游戏,他们认为我向老师告状或揭短,搞得我们之间有点尴尬,但我本意不是“揭短”,而是当作一种社会现象进行观察和分析。日久见人心,他们知道我没有恶意,我学习也很认真,待人处事也都正常,后来大家就把关系处好了。
此外,我和授课老师的关系也很好,因为我从不迟到、从不早退,我认真听课并完成作业。但和辅导员一开始关系有点紧张,主要是当时教室有同学吵闹,甚至玩手机,我就不想去上晚自习,打算自己找地方自习,但学校要求大一都要去教室上晚自习,这样,辅导员不同意我不去教室上晚自习,我们之间当时有点不愉快,辅导员认为我比较强势。三年下来,他们都认为我不错,结合成绩等表现,后来给了我专升本的机会。
鉴于在桂林上学的教训,到南宁上大学时,我主动找班主任和辅导老师反映我之前在桂林遇到的情况,这样双方都能理解,也达成共识,避免误会。所以,此后的师生关系,同学关系,我都能处理好。
▲兰雄文的专科毕业证
红星新闻:平时生活中,同学或老师如何称呼你?遇到困难和烦恼时,同学会向你倾诉吗?都有哪些烦恼?你以什么角色和他们相处?
兰雄文:同学经常叫我叔叔或大哥,也有直呼我名的——但不是不礼貌那种,而是体现平等关系,但大部分同学叫我兰叔。老师叫我兰同学,也有叫我小兰的——哪怕年纪比我小的老师,但这是带有友好或半开玩笑的性质。
同学们的烦恼主要是个人恋爱或对未来就业的焦虑,相处过程中,我没有以长者身份和他们相处,而是以同学的身份与他们相处。曾有个甘肃的家长,可能看到我年纪大,在桂林读书时,他让我帮忙照顾他孩子,其他大多数同学是广西的,且和家长见面机会也很少,所以也没有其他家长特别吩咐让我帮忙关照孩子之类的。
▲兰雄文和同学合影
红星新闻:学习中,你感觉自己和“00后”同学相比,有哪些优点和不足吗?比如学习上,会不会感觉比较吃力?
兰雄文:对于《文学概论》等课程,或许和个人生活经验、生活感触有关,我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优势,更多了一些情感的共鸣。但对与计算机软件有关的课程,我感到很吃力,有时甚至记不住该摁哪个功能键。
红星新闻:未来你有哪些打算?这些年上大学,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兰雄文:事业上,书店的收益目前主要来自互联网的经营,我会一直经营下去。学业上,我有读第二学士学位的打算,也有读硕,甚至未来争取读博的计划,但无论如何,都希望把我的图书事业搞好,我希望更好地卖书。甚至可以这么说,我读书的目的是更好地卖书。事业的分工上,我老婆负责营销,我负责根据市场需要和教学大纲的要求,策划和开发一些教辅材料售卖。
此外,和没上大学相比,我认为我的语法识别能力和写作能力都有了很大提升,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红星新闻记者 韦星 受访者供图
编辑 郭宇 责编 邓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