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两鬓苍苍十指黑的果实,更爱你鼓满腮颊指尖待放的花蕾,知你不羁,解你风情,也懂你不到冬揣着刀子发着狠,不肯显山露水的气节秉性。
你是雪的姐妹,一样的冰肌,一样的玉骨,什么是心心相印?是以芳香之趣配洁白之魂,是把一颗颗剔透的纯心儿,深深种在宽厚淳朴的大地和有着梅骨雪质的多情人的心尖尖上!
我爱不起眼的微小。
我爱你一副明明白白的小女儿态!带着棱角作势欲飞的花朵儿,生在蓬蓬的枝叶鬓发里,我亲爱的你们啊,这可是初冬,就不怕吗?仅仅因为供养出的果实够烈性火辣吗?不尽然,火辣的底色是最初的柔情,而烈性的基调是坚韧忠贞。
如果烂漫在春色里的是鼓胀的温软的情欲,那么,在如诗的秋后初冬,处处显露的都是让人疼都疼不过来的安静。
放眼四顾,竟没有一片不受伤的叶子。
我爱那一片长在分生细枝上的叶子,她是一片被伤及了鬓发,伤及了心窝的叶子,她有着动人的红,摇曳的姿。
我想,那是婴孩,被迫要被分离母体,她以小手抓住树母的衣襟袖口;
我想,那是恋人,被迫离别爱人,她以美丽的额头触碰,她以颤抖的指尖轻抚,她以艳红的嘴唇吻别……
可是,风提高了声调的分贝,那婴孩,那恋人,就不得不离开,轻轻地离别,重重地跌落,我听见她们“哇”地一声痛哭,她们也听见了我心底“哇”地一声痛哭……
是的,叶界的哭声不是谁都能听见,就像我心底的哭声也不是谁都能听见一样。
我确信,叶子的心跟我的,灵犀相通,我们能听见彼此心底大声的啼哭。
其实,我们的哭声原本很大,但在人堆里常表现为笑声,即便流泪,也是无声,因为除了枕边,几乎没有合适的地方专供哭泣。
我也爱我曾以青花棉衣,曾以白衣蓝裙,曾以红裳黑裙陪四季走过的那个地方,我爱那里松针越铺越厚的毯,爱那张越铺越暖,给风和目光备就的广大的床!
想躺下来,从此不起,世界便与我再无相干,可是掌心足心热到发烫的病中人,怕触碰上,燃起遏制不住的爱的火光,这是还没病到膏肓,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性。
哦,还有月光!
是一转身才看见的,她不在离恨天,她在低低的,遥遥的西南,西南银亮的一弯!
等我穿过枝条的缝隙想细看,却又躲进云里了,调皮的女子啊,非要等曲终人散,才肯从云里扭捏出来吗?
我爱那池静水,她有收容之心,收容漂泊归来的脚步,还有岸边穿金戴银的灯。
没有谁会想起谁,但千万不能忘怀了自身。
若去云天之上,傍在月亮身旁,俯瞰世间,是不是会看到所有的熙熙攘攘,劳碌奔忙,到头来,不过只是一片轻飘飘,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