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手里弹着的琴被毁了

不知哪年哪月天变了色,从河边最深的水底露出了一丝弯月,这里有山的高,有水的清,可偏找错了桥,也要把路重走一遍。两座山由千百个石块堆积而成,山间的花草开得比别处的要艳得多,从路上走好过从水里摇橹渡舟,我常在嘴里嘟囔着这番话:“早走早来的人当对晚来晚回的我多一分恭敬,因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儿自是手中怕烫了的“玉石”,好事少不了我,坏事也别想我去做全。”

在桥两边行走的人总摆着一副好人样怕见人脸上带着点黑叫人笑话,门口常年有两株人人都想夺走的兰花,看似大的叶子里也会被挤出一道小孔,而光自会从里到外地散开,每逢打雷下雨的那一刻仿佛是特意为花而作的仪式,花摆动着根往下扇动着土里的香气,雨紧紧地跟住毫不停留,眼里有些摸不着猜不透了,这花惹了人的心竟懂一点常人想不到的动作,到这时母亲会跑到我边上对我说明这一切。

“桥边人会说:“无人有心栽奇花,尚有知音来此寻。”不知对或不对,但也无从知晓这话的出处了,山对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湖,小溪里的流水滚着身子向湖里跳着跑着,醒来的第一眼便是小树一圈又一圈围成团环绕着的一束光,我抬着腿不敢用力地迈步,手来回地在腰间晃动,不出十步之外我就慢慢倒下,气息渐渐停住,手不自觉地砸向地面,鲜血一滴滴地流,看手上的划痕又破开一条,从手到脚满是摔破撞开的痕迹,可并不有太多的疼,反会让前面的石板愈加坚硬,使我的脚猛烈地踏着双手张开高喊前进的口号。”

一年过去,一年又来,到雨天母亲记忆又要错乱了,前些年左耳失聪右耳只能听见微微的响声,实在怪我不懂母亲平日里的辛苦,到了医病救人的人那里又传出一个坏消息:“人老心变果然是常挂嘴边的真话,我把你母亲支开为的是你将恩情不忘。

你母亲把人认不全,更别提分辨善恶是非,要是那把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你若看她满脸的笑意,还一边跳一边拍手。趁你不备之时抬起一只手来拉你的手,用整条手臂的力甩出去将你扔上天,你可吃不消啊!”

我常常对那位嘴里没好话的老先生说:“你除了骗我欺负我其它毫无本事,我夜夜不睡,一宿一宿的不眠是为了治我母亲的良方,你若不好好说出实情,我真得赖在这里大哭大闹,你不管你的颜面那倒是极好。”一次次的登门拜访先生,只想求得救人性命的良药,看人一天天的消瘦,活着比死好不了多少。家靠我一人撑着实属不易,未见父亲一面就已亡故了,你说说我家哪有点笑声,泪在人的身上划成一道道饱满的缺口,当河流奔腾着的时候缺口便复原成弯弯的月。

有花有草的地方必有一人那人有长长的头发,高高的脊背向外翻,两腿间有股力量把风排开。到她放下脚走,到她爬上高山的那一年一直未曾见过。随着风大了,脚下居然有了动静,临近湖边的树上有人拉着琴,弹奏着一首熟悉的曲子,听到琴的美人从头到脚更有精神了,连忙关上门冲向林子里。母亲假装记性差了,用发怒似的语气对我吼了几声:“你要叫得先问过我才是,可万万不能擅作主张把河里的缺口照月那般亮,出了这口恶气,心也大多了。”我学着她的语气换了一张脸轻柔柔地说:“你看你看又气着了不是,记住了母亲儿的心只给你,父亲连我人都拿不走。”

我抓着母亲的手抖了抖,似乎是要让脏东西甩下来,我抹了抹一层叶子涂在胳膊上让母亲闻了闻,母亲直摇头说:“这么臭你不嫌弃,你离我远点,怕臭气熏到我。”我心里很明白,母亲把我养大是靠着街边好人的帮衬,我还小的年纪已经懂了母亲的说的那句:“哭的泪会成一道口子时不时会疼几下,当哭声不那么大了,笑声从此便停了。”母亲朝我来了句:“你还是我的孩子嘛!记的事比我多多了,真是我说过的话一转眼就丢了。”

“母亲你知我的心向着谁呀,那你说的那座山,那么多人从山上下来又往桥上跑去是你编的还是真的!”我说

“现在说早了你不就知道了,等等看过个一年两年我再胡编一个你再听听。”母亲说

“你是我最大的恩人,父亲不养我了也不肯用眼看我,你说他是死了活了。”我说

“你这样说我心真不好受,可这事迟早瞒不住,我和你实话实话了,父亲早死了,躺在门外的河里睡着了,河边的草丛里有几处已被挖开的河,可水还没往这里流,大片大片的山汇聚到湖边,凿山开河要身强力壮的人去,正巧你父亲听到消息连夜收拾好此行的衣物,便匆匆踏过那条必经之路,此后连人带物一样也不落下。

你父亲在你眼里似乎是死了,我心里到死也在流血是我害了他,有一年你父亲出远门再没回来,听他一同出去的人说:“这次他命丢了,为了些金子不管死活硬是要取回来,这之前已经劝了几天几夜了可还是不起效,我把他最爱的一块木头带给你了,是一块雕刻着月牙状的木头。””母亲说

“原来那块木是父亲最后的遗物,河流每晚都会用响亮的声音回答着我和母亲的怀念,可我推开门看河,掩住门看河,留条缝看河。

门从我手里打开又从我母亲手上关好,看河看人的夜会和旁人看的不同,河里的人看了我也得摇摇头,手上细微的变化再快也赶不上他的一眼,看河前必要用手换几下,让门微微开条缝掩住门恰好母亲替我把门推向河的前后,我想父亲一定是河,是我用情对父亲付出的河。”我说

我来门外前写了封信给我已亡故的父亲,信里有段字是我仍能想到的。

“只听母亲嘴里说的真事,眼里的事由我去替你想,难得和你说说话我要掏出心对你说,你像我一样想去做大事,多挣点贴补家用,这样我们少受累,你一人的担子太重我们也心疼,你绕着家转了几年也看到了母亲的事,你若能回来我不知有多高兴,琴声响起来母亲不论多晚都得起来去听,听了一会儿眼也觉得累了,便蹬腿挺腰舒展下,琴音隔了几条河,几座山,几道弯弯的月,这只听哪会知有多远,看得出来有人故意在睡梦中弹奏着曲子。”

母亲躲在我身后不敢看眼前远远的月,我手指着地上的河说:“你瞧瞧月圆了,一家人其实在对面像我们一样招手问好,活得有模有样的,从来的那天挂着笑,不提半点难事,照着旧的河一起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