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几个小哥们,好如亲兄弟。不管到谁家,像自家似的。哥们院里种的向日葵,顺手掐几个葵花籽尝尝鲜。
哥们玩疯忘了时间,大妈说:要不在这吃饭?”齐声喊:“行!”锅里多添一瓢水,每人端碗大烩面,狼吞虎咽。吃完,鞋一甩,哥们上床,盖一个被子,打打闹闹,乏了,呼呼大睡。太阳偏西,一觉醒来,听见母亲呼唤,慌忙回家。
谁家过事,小哥们出来进去,生怕显摆不了自己,大叔一声吆喝:“烧火去!”就像得了重用,屁颠屁颠跑去。拉着风箱,一头臭汗,满脸黑灰,心里还美滋滋的。完事,赏了一根肉骨头,舍不得两口啃完,叼在嘴里,馋得小哥们流口水。谁家做了好吃的,哥们端着小碗,东一家,西一家,跑得忙忙呼呼,半个巷,一个香。
长大进了工厂,一个宿舍六七个哥们,都懒。衣服脏了就换,脏衣堆成了小山,你拉我的,我穿你的,都挑净点时髦的穿,后来挑不出,泡在盆里发臭,没法,猜咚吃(猜宝猜)或(石头剪子布),谁输谁洗。
饭票发了,合在一起,先吃细粮,后吃粗粮,粗细吃完,没到月底净光。哥们凑尽口袋钱财,只够一天一顿,饿了都躺床上装睡。但出门威风不减,就像民国初期清朝下架王爷,嘴唇擦了猪油皮。挺着肚子,扎势威风。
转眼间都娶了媳妇,管的严。下班晚上吃了饭,洗完碗,赶紧跑到院子,哥们海阔天空,打牌下棋。快到十二点,媳妇大喊,得令!赶快回家睡觉。一到春节,从三十你吃他家,他喝你家,过了十五还未尽兴。
几年后,能干哥们提了车间头,都兴高釆烈,上有哥们罩着,偷个懒,耍个滑,换个好工种还行。一下班,照样玩疯。改革开放,世事变化,能干哥们收入渐高,还不时有点外快,工人哥们心里失衡,脑子灵光的用功复习,上了电大,夜学,两年混了个大专文凭。进了机关,上衣口袋插个钢笔,中山服扣的齐整,貌似文人。虽和车间头哥们平级,总觉高他一等。工人哥们自叹本事平平,顺其自然,心里佩服哥们还行。
那时文凭稀缺,文凭哥们鲤鱼跳龙门,进了政府,小车接送,人脉广通。工人哥们眼看孩子长大,上学工作,无门路窄。无奈求到政府哥们府上,患难哥们义不容辞,爽快答应。工人哥们提上礼当,感激涕零。为少烦哥们,敬而远之,也让双方心境轻松。
时光如箭,转眼已过中年,工厂每况愈下,能干哥们虽高就厂长,也无回天之能。只尽力搜罗钱财,以备养老之需。工人哥们工资难发,叫天不应,呼地无声。狗急跳墙,下海经商,跳槽打工。工人哥们能忍韩信跨下之辱,肯吃苦,有技术,几年成了老板,富商。挺着啤酒肚,满面油光。
政府哥们文凭差点,已过中年退居二线,门庭冷落,心情有些郁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稍有安慰。厂长哥们手续交清,回家度日,手有额外之财,养老不愁只多有剩。
工人哥们听天认命,好在儿女长成,没有负担,拿着低保凑合过日子还行。富商,老板不忘旧情,隔三差五呼唤哥们,好烟好酒,山珍海味,海吃海喝,政府,厂长,工人哥们勇跃前来受用。忘了等级,时空,从古到今,从小到老,回忆,激动,深情。
岁月匆匆,都到退休年龄,哥们养老金多少不同,但日常开销绰绰有余。渐进暮年,人老珠黄。富商,老板哥们,因操劳过度,营养过剩,先后患上了高血压,糖尿病。政府哥们缺乏煅练,用脑过多,常坐板凳,腰腿不好,早早秃顶。厂长哥们,收有不义之财,心神时有不定,得了心脏病,脑梗。工人哥们生活清贫,心里清静,天天煅练身体,虽瘦无病,显得健康年青。
老板,富商,政府,厂长哥们很是羡慕,屈尊上门,闲凑热闹。工人哥们意外,欢迎热情。晨起同煅练,来家一杯清茶喝到饭点,请一顿哨子面,一碗羊肉泡,能吃两个点钟。
饭店老板不耐烦,暗骂,还不快滚,老怂。老哥们哈哈一笑,搭肩挎背窜进公园。返老还童忘了时间,直到夜深人静。老哥们心情畅快,回家一觉睡到天明。
灯干油尽,人生一梦。老哥们你送我,他送你,轮着送。赤着来,赤着去,等都到了天国,重新相聚,又续哥们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