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美.看周雯.桃花苑(校園系列小說之二十三)


還同往常一樣,教「新聞學概論」的陳凱風老師很早就站到了講台上。陳老師三十七八歲的樣子,中等個頭,濃眉大眼,很顯精神。他是上海人,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的。據說,他有個親戚曾是國民黨的高官,後隨蔣先生去了台灣。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陳老師一直不受重用,考大學時也曾因此差點不被錄取。

文革以後,學校的周校長在一份雜誌上看到了一篇文章,主要是講中外新聞學理論區別的。周校長讀後認為作者很有思想,也很有水平。恰好,文章的最後有作者簡介,周校長到單位找到了陳凱風老師。那會兒,陳老師正在一所中學教書。就是這樣,愛才心切的周校長把陳老師調到了這所大學,主教「新聞學概論」。

上課鈴響了,陳老師在講台上站好。班長劉社成喊「起立」!同學們唰地一下都站起來。陳老師回了個禮,說道,大家請坐!今天,我們講新聞的階級性。

陳老師說,以前我們也講過,新聞是用簡潔的文筆'迅速地報道新近發生的,有價值的事實。所以,西方的新聞理論都有一個觀點,即,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總之,新奇的事件才是新聞。那麼,新聞有沒有階級性呢?對這個問題,哪位同學能談談自己的看法。

老大哥楊火旺舉手發言。陳老師請他站起來說。楊火旺站起來說道,我認為,新聞就是新聞,有什麼階級性?比如,哪着火了,哪地震了,這些都是新聞,你能說它們有階級性嗎?

魏英姿不同意他的看法,說道,你說的那些只是自然現象,如果報道社會現象應該就有階級性,比如……她剛說到這兒,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出現在教室門口。

陳老師看到有人進來,愣了一下,說,你,你怎麼到學校來了?

那位婦女穿着一身黑棉衣,戴着一條大紅的圍巾,長相說不上漂亮,也不能算丑。她站在教室門口看了看陳老師,又看了看滿教室的同學們,說,這個陳凱風是個「陳世美」!

陳老師喝斥道,你胡說什麼!有什麼話回家再說,我還要上課!

那位婦女看來也不是好惹的。她冷笑着說,你個大學老師連「為人師表」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資格給學生上課!

同學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會兒,系裡的兩位領導來了。他們對那位婦女說,不是說讓你先回去嘛,你怎麼又來鬧課堂了?說著把她拉走了。

陳老師看他們走了,好像也沒有心情再上課了。說,對不起同學們,我要先回去處理一下家務事,否則也上不好課!下面請大家自習吧。

原來,陳老師在文革中被下放到一個偏遠的山區公社中學教書後,認為自己是復旦大學的高材生,「發配到」這種地方是大材小用,因此意志比較消陳,成天無精打採的。這時,他遇到了在公社擔任婦女主任的現任妻子。在她的關心和鼓勵下,陳老師逐漸振作起來。文革後期,妻子利用關係,將陳老師調到市裡的一所中學教書。後來又遇到了周校長這個「伯樂」,成了大學老師。

誰想,身份地位的改變也讓陳老師的思想發生了變化。他逐漸開始嫌棄自己的結髮妻子,特別是在大學裏遇到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教師後,更是萌生了要拋棄妻子的念頭。然而,那位曾經是公社婦女主任的妻子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她揚言,如果你非要離婚,我就去你們學校里鬧,讓你身敗名裂!這不,很快就鬧到學校了,看陳老師如何收場!

學校非常重視陳老師的事件,特別是周校長,感到異常氣憤!他說,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老師是園丁,必須要做到為人師表,絕對不能胡搞亂搞!他責成陳凱風老師妥善處理好此事,並寫出深刻檢討,保證今後不再犯此類錯誤,否則開除!

結果,陳老師婚沒離成,還弄了個「臭名遠揚」,何苦呢?當然,若干年以後,陳老師還是和結髮妻子離婚了,可是,那位女教師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啦!這是後話了。


在學校的圖書館裏,鄭思邕正在埋頭查閱一篇有關文學起源的文章,忽然有人對他低聲說,思邕,你出來一下吧。鄭思邕見是蔣小蘭,便和她一起走出了圖書館。

兩人並肩走出校門,鄭思邕說,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小蘭呵呵笑了,怎麼,沒事就不能和我出來了?鄭思邕道,不是,我正在查資料呢。小蘭說,人家知道,誰沒事到圖書館呀!找你還真是有事說。鄭思邕道,什麼事呢?小蘭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周雯病了!

鄭思邕一驚,周雯怎麼了?得了什麼病?小蘭說,前一陣她的胃老疼,去地區醫院查了,說是長了個東西,要動手術。鄭思邕道,什麼時候做手術?小蘭說,地區醫院建議,最好到省里的醫院做手術。鄭思邕問,定了嗎?什麼時候去?小蘭說,已經去了,應該就是這兩天做手術。鄭思邕道,你怎麼才告訴我?小蘭嗔怪說,瞧你急得!是人家周雯不讓告訴別人,怕你們擔心。

過了幾天,鄭思邕和蔣小蘭,秦穹一起,利用星期天,坐火車到省三院看望住院的周雯。周雯她母親告訴他們,是良性的,沒什麼事兒,再住幾天院就可以回學校了。他們幾個聽了都很高興,特別是秦穹,抱起周雯的腦袋,在她的腦門上狠狠親了幾口。鄭思邕笑着說,嘿,嘿,注意點影響,我們還在這兒呢!

鄭思邕想起他剛和秦穹說起周雯的事時,秦穹表現得非常鎮定,說,不管她發生什麼情況,我都愛她!這讓鄭思邕對這位小老弟刮目相看!

周雯這會兒衝著鄭思邕說,思邕哥,我還想再和你們一起去懷陽山呢。鄭思邕說道,沒問題,再叫上你的秦穹哥,那就更完美啦!周雯說,你問問他,他能當我哥嗎?秦穹有些窘迫地說,就是比你小几個月唄。

回到學校,剛進校門就遇到了夏姣。蔣小蘭說,夏姑娘這是要去哪?夏姣說,我正要問你們呢。我今天到宿舍找你了,你同學說你們去省里看周雯了。這我才知道周雯住院了。你們去省三院看望周雯,咋不叫我?鄭思邕心想,壞了,沒告訴夏姣,這事做得確實有些欠妥。

夏姣又說,蔣小姐是不是不拿我當朋友啊?小蘭道,可不是,周雯不讓告訴別人。鄭思邕馬上接過話茬說,這事怪我,是我考慮不周,夏小姐要打要罵沖我來吧。夏姣聽他這麼說,「噗嗤」笑了,話都讓你說了,人家還說什麼?

蔣小蘭問,你去宿舍找我有什麼事嗎?夏姣說,就是聽說周雯病了,想去問問你呀。小蘭笑着說,也怪我,你罰我吧。夏姣說道,不罰你,罰鄭思邕同學。鄭思邕說,怎麼罰呀?夏姣道,罰你現在請客。一直在旁邊沒開口的秦穹說,別讓我三哥請了,賞我個面子,我請幾位吃飯。

蔣小蘭笑起來,今天秦穹同學收穫了滿滿的愛情,應該請客!夏姣不解,啥意思?鄭思邕說,以後再和你細說。

在學校外面的小飯店吃過晚飯,夏姣說,小蘭、秦穹,你們先回學校吧,我跟鄭同學說點事兒。

等蔣小蘭和秦穹走遠了,夏姣挎住鄭思邕的胳膊,說說吧,剛才小蘭說秦穹收穫了滿滿的愛情是咋回事呢?鄭思邕這才把秦穹和周雯之間的愛情故事講了個透。

夏姣聽了後說,原來都是你安排的。鄭思邕道,也不能這麼說。秦穹說他喜歡周雯,讓我介紹他們認識,我也不能不幫忙。夏姣說,看來鄭同學很討姑娘喜歡呀,周雯都敢和你表白了!

鄭思邕忙解釋,咱就是把她當妹妹的,對那丫頭沒意思,所以堅決拒絕。不過,鄭思邕轉變了話題,說實話,這次秦穹表現很棒,看來對周雯那是至死不渝的!

夏姣說,也難得他一片真心。說著,夏姣把頭靠在了鄭思邕的肩膀上。鄭思邕說,嗨,有人看着呢。夏姣說,我才不管呢,看就看唄!


冬日的暖陽照在桃花苑的荷花池裡,泛出了片片的鱗光。這荷花池也是非常有名的一處景點。每年夏季,荷花池裡就是「接天連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文革時,桃花苑無人管了,也不收門票,鄭思邕他們經常到裏面玩耍。那會兒的荷花池裡早就沒了荷花,只能在岸邊看看「收租院」了。

上桃花苑裡參觀書院,是二哥趙紅光的提議。他說,咱們文學社有段時間沒活動了。我建議把大家叫上,去桃花苑裡看看書院,感受感受歷史氣氛和文化氣氛。鄭思邕說,你這個建議很好,我和夏姣商量一下,說去就去。趙紅光又說,咱們參觀完書院還可以去看電影,我請客。鄭思邕高興地說道,太好了,就這麼干。

走進桃花苑,鄭思邕說,桃花苑其實就是桃花書院。這個桃花書院又叫「直隸書院」。為啥呢?雖然它最早建於元代,但是後來毀於戰火,雍正十一年,由當時的直隸總督李衛奉旨重建。後來這裡逐漸發展成為中國北方最高學府,直到1903年停辦,先後存在長達170年之久。

梁文茵笑着說,咱們的鄭社長又做了不少功課吧?鄭思邕道,那是肯定的,不做功課誰能記得住呀!夏姣接上說,文茵你也是,要誇就誇他知識淵博,哪有夸人家提前做了功課的。一行人都被逗樂了。

鄭思邕繼續說道,文茵說咱做了功課,那我就繼續給大家賣弄吧。這個書院里共有「十二景」,就不一一細說了。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座紅木小樓,說,那兒就是「君子長生館」,文革那會兒,我們經常到裏面去玩。

大家上了二樓,見裏面空空如也,啥也沒有。鄭思邕說,這裡原來是茶館,後來「破四舊」都給破沒啦。

這會兒,苗佳慧推開了北面的窗戶,驚呼道,臨窗面水,曲徑小橋,好有詩情畫意呀!夏姣也趕緊湊過去,把身子探出窗外,說道,苗小姐真是發現了好地方!

鄭思邕說,這個「君子長生樓」在荷花池的南岸,北岸還有「萬卷樓」,是專門藏書的。據說,最多時藏有三萬多卷書。

魏英姿着急地說,咱們去「萬卷樓」看看藏書吧。鄭思邕笑着說,別急,恐怕咱們看不了啦。怎麼就看不了了?魏英姿問。鄭思邕說,沒開放唄。

楊火旺說,我知道,那個萬卷樓的樓下為書院學生觀書的地方。鄭思邕笑着說,看來大哥也做了功課啦!夏姣看了看楊火旺,調侃說,你記性還不錯。她肯定是指那次讓楊火旺「強迫着」一起來桃花苑的事兒。

鄭思邕怕他們鬧不愉快,馬上岔開話題。那個「萬卷樓」的樓前有瓦屋三間,曾開設學古堂,講授古學,培養出了數批文人學士,人稱「北方桐城學派」。

這會兒,四弟賈成功說,三哥呀,咱們也別老聽你講古了,下去轉轉這個桃花苑吧。鄭思邕道,那好,咱們就去好好逛逛這個桃花苑!

到了碑廊,鄭思邕對李軍說道,七弟,你應該好好琢磨琢磨這個碑廊,對你的書法學習必定有幫助。李軍說,是的三哥,有機會我再來專門研究。

走出桃花苑,鄭思邕說,趙紅光同學要請咱們看電影《廬山戀》。走吧,都別客氣!

苗佳慧忽然喊起來,光看電影,不請吃飯呀!鄭思邕笑着說,讓你們家韓泉涌請吧!苗佳慧說,討厭,誰們家呀!韓泉涌紅着臉說道,我請就我請吧,誰讓咱帶工資上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