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的天長地久,原來是個笑話。
1.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家裡畫畫,畫一株梅花,粉色的花瓣,重重疊疊,甚是好看。
「知道我是誰嗎?你已經霸佔徐科這麼多年了,把他讓給我。」對方說得理直氣壯。
掛了電話,我坐在書房,呆楞了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慢慢地重新一筆筆地塗抹梅花花瓣,眼淚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來。
我今年50歲,是一名大學老師,教大學藝術。
徐科是我老公,跟我同齡,以前是同事,10年前,他下海自己做生意去了。
我跟徐科是大學校友,他學旅遊,我學美術,我們大二一次同學聚會認識。
徐科追的我。
我們畢業後留校讀研。
上班後進了同一所大學。我開始當了三年的輔導員。
輔導員跟學生打交道,很多瑣碎的事情。
每個學生都是各個家庭的縮影,各種情況都有。
有時是學生突發疾病半夜去醫院,有時是學生家長不停的電話問詢。
我從小就不擅長跟人打交道,應接不暇,我甚至崩潰。
最艱難的時候,是徐科陪我度過的。
後來,我調整到教學崗,才如魚得水,身心愉悅。
結婚的時候,徐科跟我商量,我們兩個自己過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小孩就算了。
我看着他一臉熱切,想着養小孩的各種屎尿屁,同意了。
我們婚後生活琴瑟和鳴,每個假期,我們都外出度假。他說過把我當他女兒寵,他也做到了。
這麼多年,我從沒進過廚房。徐科在家,他做飯,他不在家,我吃食堂。
直到他下海以後,我才偶爾自己動動手。
剛才那個女人說她跟徐科在一起很多年了,還生了個兒子,8歲。
我怎麼肯信,怎麼甘心?
我簡直不敢想像,我離開了徐科,以後無兒無女,怎麼辦?
我在家不停地走來走去,家裡一切還是以前的樣子,昨天我們一起搬多肉,徐科還說多肉像我的孩子一樣寶貝。
我想起我死去的媽媽,我媽總是勸我,還是生個孩子吧,老了有個人照應。
我覺得自己就這樣挺好的,沒聽。
我媽說,梅子,這世上除了身體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其他都不是自己的。我當時嗤之以鼻,徐科把我當女兒養,老公也是自己的。
我得意洋洋,我媽無可奈何。
現在想起來,我真是悔不當初啊。
我約閨蜜桔子出來坐坐,還沒坐定,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梅子,羨慕你,整天悠哉悠哉的,我家臭小子在家跟我扯皮呢?真想塞回肚子里去。
「咋了?」
「這不說考研嗎?家裡蹲幾年了,已經說幾戰幾敗了,今年說繼續不找工作,繼續複習。」
「可以邊工作邊複習備考啊,」
「不願意,說分散精力,就是逃避現實嘛。」
「梅子啊,我真後悔,做丁克多好,不操這些心啊。」
「你後悔,我也後悔,就該生孩子。也比現在別人家外有家強」我幽幽地說。
「咋了,對了,你今天是有啥事嗎?氣色不好,我盡顧着說自己的去了。」桔子一臉關切,我們從高中開始的好閨蜜,她知道我工作日沒事不會找她。
聽我說完,桔子一臉沉重,你是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小三逼到門口來了,而且兒子都8歲了,我如今人老珠黃,也生不出孩子了。我怎麼想重要嗎?」想到自己面臨的境地,我再也不能強裝鎮定,眼淚奪眶而出。
「這個徐科,真他媽不是東西,自己說丁克,又在外養孩子。」
「對了,你知道他生意做得怎麼樣?財務狀況?」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搖頭,一直以來我生活上g
依賴徐科,啥事都不想操心,每天一副有吃有玩萬事足的樣子,我哪管他生意做得怎麼樣?
桔子看我這樣,心下瞭然。
她越過桌子,拉着我的手,「你也不用擔心,你說原配,你也可以選擇不離不理,小三永遠是小三,兒子永遠是私生子。」
回家的時候,徐科已經到家了。
我換鞋的檔口,他已經嘻嘻哈哈地接過我的挎包,老婆,飯熟了,老三樣,你最喜歡的榴槤牛肉湯。
徐科一臉笑意,一切貌似沒發生,我都懷疑自己早上接到的電話是否打錯了。
我掐了掐自己,佯裝淡定,一切如常。
一夜過去了,徐科一個字沒提,我也沒做聲,看來那個女人自己忍不住了,直接越過徐科逼宮,沒敢跟他說。
2.
徐科一早出門的時候,我佯裝睡懶覺,沒醒。
他出門下樓的時候,我迅速起床,叫了一個的士,蹲守在徐科旅行社樓下。
中午徐科下樓到對麵食堂吃飯,然後回辦公樓。
其他沒有異常。
下午4:30,徐科下樓,一路步行,我就讓出租慢慢跟着,那出租師傅拿了錢,有吃有喝,還不用開車,很興奮。
一路說,大姐,你是便衣警察吧?
我瞥了他一眼,他趕緊如夢初醒般說:「不問了不問了,保密。」
徐科步行了大約15分鐘,來到一個小學門口,站着校門口張望。
不一會,一個瘦瘦的男孩從一堆來來去去的孩子里衝出來,跑到徐科面前,揚起臉跟他在說什麼。
我顫抖地拿出手機調好,視頻接着拍照。
徐科牽着那個男孩,繼續走,進了一個小區。
的士進不去了。
我下車,等他們走遠了。
然後到小區門口,保安攔住了,我趕緊指着他們說,我表弟。
保安瞅了瞅我,大概我長得膚白貌美一臉和藹可親,不像壞人,放我進去了。
遠遠地看進他們進了3棟,他們上了電梯,我走近,3單元,電梯到了9樓,停了下來。
我退了出來,繼續在的士里等着。
一個小時後,徐科出來了,回辦公大樓。
我趕緊回家,半個小時後,徐科開大門的聲音傳來,我已經坐在書房裡畫我的梅花了。
徐科看我在家,打聲招呼就進廚房做飯去了。
晚餐是榴槤飯,畫風一如往常,我一面吃,一面如常興高采烈的樣子,心裏翻江倒海,這人吶,不當演員可惜了。
常聽人說,人有兩面,果然如此。
半個月後,私家偵探遞給我一疊資料,拿錢辦事,靠譜。
3棟3單元903的女主人是李萍,40歲,小孩8歲,李萍無業,小學文化。
李萍家裡農村,有個弟弟現在住在903,無業人員,經常在對面網吧玩。
以前是一家酒店的服務員。
看來,徐科一直不攤牌自有他的考慮,我大學老師,獨生女,父母高知有家產,跟李萍比起來,天平肯定是傾向我這一邊的。
李萍肯定是急於上位,所以打那一通電話。
我跟桔子說幫忙找一個女孩子,得聰明漂亮會玩遊戲的,桔子同意了。
2個月後的一天,徐科很早就回家了。
回家後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我詫異地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只說今天晚上沒心情做飯,讓我點外賣。
我畫完最後一朵梅花,點的披薩,吃得心滿意足。
那以後,徐科每天回家都很早,一副心不在焉,怨氣衝天的樣子,問他什麼也不說。
一個月後的一天晚上,我接到派出所電話,說徐科跟人打架。
我趕緊過去,徐科鼻青臉腫,對面一個20多歲的小夥同樣鼻青臉腫,他一臉憤怒,嘴裏罵罵咧咧。
「媽的,你個老畜牲,騙我姐。」
我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問徐科,他說啥呀?
徐科拍拍我,咬牙切齒地說瘋子。
回家後,徐科啥也沒說,我也不問。
生活一切照舊,一周幾節課,回家吃飯睡覺。
晚上,我在書房畫畫,徐科在廚房燒魚,有人敲門。
徐科帶着圍裙就去開門了。
我在書房半天沒聽見動靜,心想誰來了,好奇的出來看。
就見徐科站在門口跟一個女的推推搡搡的,我心下瞭然,誰來了?
那女的就越過徐科直接進來了。
我一看鞋都沒換。
「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我叫李萍,跟徐科有個男孩,8歲。」
我獃獃的看着徐科,徐科趕緊解釋,老婆,你相信我。
那女的大搖大擺地坐下來,「一個不下蛋的母雞,我忍你快10年了,趕緊讓出來。」
我眼淚汪汪的看着徐科,「這就是你說的愛我?」
我不管了,轉頭回房哭去了。
我悄悄在房門邊聽,徐科跟那李萍在吵架,李萍在威脅他,要去告他。
徐科腦羞成怒,在吼她,不知好歹。
女的走了後,徐科跟我說,李萍是酒店服務人員的時候認識的,徐科喝酒,李萍趁虛而入,後來懷孕了,她自作主張把孩子生下來。
我一動不動的聽完了,我在想很多時候的解釋在對方看來都是蒼白無力的,無非是自我感動,自我安慰而已。
「你準備怎麼辦?」
「老婆,我說了你不生氣。」
「說」
「孩子是無辜的,我捨不得。李萍打發她回家。」
我心說我就不無辜了?
「我準備把孩子接回來,以後老了也有人照應,你看呢?」
我一陣苦笑,相信男人的嘴不如相信鬼。
結婚的第二年,我懷孕了。
當時剛搞教學,壓力大。徐科說打了算了,我想着來日方長,50天的時候就做人流了。
後來,徐科就勸我丁克,我也沒多想,就同意了。
自己到醫院做了臂埋避孕措施。
當年信誓旦旦地說丁克是他,如今捨不得孩子的也是他。
「不行,我過不了坎。以後這個事免談。」
那以後,我繼續該幹嘛幹嘛。徐科在家愈發的小心翼翼。
3.
那天,在家看電視新聞,希望工程捐贈儀式,捐贈人是我爸。
徐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把我們的事情跟爸說了?
「沒有,尊重父母的意願就是兒女孝順。」
徐科抱着頭不吭聲。
一個月以後,桔子告訴我,事情辦成了。
第三天,李萍就哭哭涕涕的找上門。
原來,李萍弟弟談了個女朋友,喜歡得不得了。
女孩子要求有房才結婚。
她弟弟就在家找徐科要。
徐科說沒錢,後來女孩就教弟弟可以把903抵押,然後貸款出來買房。
弟弟就找徐科,徐科不答應。弟弟把徐科狠狠揍了一頓。
李萍是個扶弟魔,她答應了。
當時徐科留了一手,903房子寫的孩子的名,抵押貸款,只能李萍還。
就這樣,李萍背上幾百萬債務,弟弟拿到錢,被女孩帶着去買期貨。
虧損大半,女孩也吹了,弟弟一天到晚在家酗酒醉生夢死。
徐科氣得發抖,一疊連聲怎麼辦怎麼辦。
李萍在旁邊哭,怎麼辦啊,我每月貸款沒錢還啊。
緊接着,疫情來了,徐科生意一落千丈,旅遊行業,沒法做生意。
徐科整天唉聲嘆氣。
半年後,我跟徐科提出離婚。這麼多年,我們吃喝玩樂也沒有什麼積蓄。他是過錯方,房子歸我,存款分了一部分。
離婚的時候,徐科感嘆,以前多好的日子,現在欠一屁股債,咋辦喲?
我笑,早知驚鴻一場 何必情深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