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二年,新科進士湯炳輝被朝廷派往永清,擔任當地父母官。湯知縣出生於寒門,深知民間疾苦,下定決心要做一位勤政愛民,兩袖清風的好官。
第二天下午,他叮囑縣丞照顧一下衙門事務,換上便衣準備去街上走走看看,了解一下當地的民風民俗。縣丞放心不下,想安排趙捕頭一路陪同,卻遭到湯知縣的拒絕。
最近城裡不是很太平,時有盜竊、搶劫案件發生。縣丞見知縣大人已經走遠,就朝趙捕頭使了個眼色,讓他一路尾隨暗中保護知縣大人的安全。
湯知縣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來到南門巷,就見街道兩邊店鋪林立,人頭攢動,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到處是一派祥和安寧之景象。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嗩吶聲,知縣大人心中一怔,尋聲望去,遠遠地看到一支送葬的隊伍正朝這邊緩緩走來。
隊伍來到近前,湯知縣驚奇地發現送葬的人們臉上沒有絲毫悲痛之色,個個都面無表情,就連打幡的男子都神情自若,臉上看不見一滴淚珠。
大家放下手裡的活,都紛紛跑出來看熱鬧。須臾,街上熙熙攘攘,頃刻間被擠得水泄不通。湯知縣扭頭一看,發現身邊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忍不住向她打聽起情況。
老人搖頭嘆息,憤憤地說道:「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公公秦老漢恬不知恥竟然惦記上了自己的兒媳婦櫻娘。這倒好,一下子鬧出兩條人命」。
「依我看,給他張爛草席都浪費,像這種人就該被扔到深山老林里,任憑豺狼虎豹啃食,方能解心頭之恨」,旁邊的青衣男子接過話茬,憤憤不平的說道。
湯知縣這才注意到,前邊有幾個人抬着一副棺材,後面的人抬着一張破草席。不用多問,看來棺材裏躺着的正是兒媳婦櫻娘,這破草席里裹着的就是秦老漢。
一個長相猥瑣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神秘地說道:「聽說,這秦老漢死的時候身上一絲不掛,剛摸上兒媳婦的床,就被一剪子刺中心臟。可惜櫻娘性子太過剛烈,殺死了公公竟自縊身亡」。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着」,要是我絕不會像櫻娘那麼傻,年紀輕輕為了一個老色鬼搭上一條命實在不值得」。德源布莊的齊掌柜搖頭嘆息,替櫻娘鳴不平。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望着送葬的隊伍議論紛紛。
正在這時,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女子慌慌張張跑到送葬的人群面前,伸手攔住他們的去路,高聲說道:「千萬不能埋」。話音剛落,就見兩個家丁模樣的人追了上來,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回走。
湯知縣大吃一驚,覺得這其中定有隱情。他快步跑上前攔住兩人的去路,大聲斥責道:「快放手,讓她把話說完!」
「你算哪根蔥?也敢管孔府的事兒,趕緊躲開,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男子長着一臉橫肉,雙目圓瞪,見眼前之人沒有要躲開的意思,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大膽,你這個刁民,連縣老爺都敢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湯知縣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人正是趙捕頭。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趙捕頭如同天降,來得正是時候,不然湯知縣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控制局面。
老百姓沒見過新上任的縣老爺,可對於趙捕頭是再熟悉不過了。聽他這麼一說,在場的人都紛紛跪倒在知縣大人面前。兩個家丁模樣的男子嚇得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
「本官覺得事有蹊蹺,大家都隨我去衙門,待查明真相,再將死者下葬也不遲」,眾人聞言都感到非常震驚,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往衙門。
湯知縣端坐在大堂上,驚堂木一拍,對堂下的紅衣女子說道:「你姓誰名誰?出面阻止死者下葬,到底所謂何事?」
「回稟老爺,小女子名叫臘梅,十日前被孔文彪強行帶回家中,他要納小女為妾,我誓死不從。他就叫人把我關在屋子裡,不允許我踏出孔府半步。正因如此,我才有機會發現孔文彪犯下的滔天罪行」。
說話間,她從懷裡掏出一隻黑色的布鞋,雙手呈到知縣大人面前。這雙鞋子普普通通,乍看上去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湯知縣仔細一看發現黑色的鞋幫上有幾滴深紅色的血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請速速講來」,知縣大人雙眉緊蹙,望着堂下的臘梅,疑惑不解地催促道。大堂上頓時鴉雀無聲,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臘梅。
「前天晚上,大約三更時分,孔文彪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中。深更半夜,他抱着幾件衣服走出屋子,直接將衣服泡在院子里的水盆中。次日清晨,丫鬟買菜歸來,說城裡發生了一起姦殺案,民女覺得這起案子肯定和孔文彪有關,故而趁機逃出孔府揭發他的罪行」。
湯知縣揚了揚手中的鞋子,問道:「你為何肯定這隻鞋子為孔文彪所有?」
「為弄清事情的真相,民女趁着孔文彪不在家,悄悄地進入他的卧房,這隻鞋子正是在他床底下發現的。我見這隻鞋子上面有幾滴血跡,就偷偷地拿了出來」。
兩個家丁聞言,嚇得臉色蒼白,想不到自己的主子竟是個殺人犯。據他們所言,孔文彪有急事一大早就去了上堂鎮,估計傍晚時分就能趕回家。
湯知縣怕有人走漏風聲,讓趙捕頭帶人火速趕往上塘鎮,二十幾個官兵埋伏在孔文彪回城的必經之路上靜待他現身。
一個時辰後,眾官兵押着孔文彪回到衙門。面對知縣大人的審問,他百般狡辯,一頓棍棒伺候終於說出實情。
原來,孔文彪是一個地痞流氓,平時打砸搶掠無惡不作。前不久,他剛把臘梅搶到手,又開始覬覦起櫻娘的美色。
櫻娘的丈夫名叫秦仲秋,是一個行腳商人,一年到頭常在外面奔波。結婚三年,兩口子一直沒有子嗣。秦仲秋的母親去世得早,每次出門家裡就剩下父親和妻子兩個人。
為避人口舌,秦老漢特意搬回老房子居住,櫻娘就獨自一人住在新房子里。這兩棟房子前後緊挨着,只是不從一個門裡進出。
兩日前的一天晚上,孔文彪喝酒歸來,路過櫻娘家門口,忽然色心大發,趁着秦仲秋不在家偷偷地潛入櫻娘的卧房。
櫻娘從睡夢中驚醒,奮力呼救,卻被孔文彪一把捂住了嘴。情急之下,她奮力反抗,死死咬住惡人的右手。孔文彪疼得他嗷嗷直叫,藉著酒勁兒掐死了櫻娘。
兒子不在家,秦老漢始終對兒媳婦放心不下,每天晚上都會到櫻娘門前溜達一圈,見兒媳婦平安無事,他才回去休息。
事發當晚,他聽到兒媳婦屋裡傳出一陣異響,便翻牆而入查看情況,剛一進門就被孔文彪刺中心臟,當場斃命。為了逃避罪責,孔文彪故意布置好現場,擾亂眾人的視聽。
秦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族人都感到臉上無光。秦仲秋外出經商不在家,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天氣炎熱,人死了總不能臭在家裡,族長秦四爺和族人們一商量,就開始操辦起兩人的喪事。
在眾人的勸說下,秦老漢的侄子秦仲愷硬着頭皮出面為伯父打幡。大家都說秦老漢是個老色鬼,害死兒媳婦櫻娘不配進棺材,族人們一商量就用草席將他隨便一裹準備掩埋。
案件終於真相大白,孔文彪當場被判處死刑。鑒於臘梅舉報有功,官府賞她紋銀二十兩,臘梅執意不收,說願意用這些錢來為秦老漢買口棺材。堂下的人連聲稱讚,都為她豎起大拇指。
秦四爺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拍着大腿一個勁兒地自責,隨後帶人去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檀,將秦老漢和櫻娘風光大葬。
結語:
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孔文彪罪行累累,終究難逃一死。多行不義必自斃,縱然他再狡猾,也難逃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