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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又又生於燕地,由於家裡窮,全家一年到頭吃不上肉,她母親懷着美好的願景給她取名為又又。
長至十七歲,正逢北方匈奴挑釁,皇城大軍浩浩蕩蕩出兵燕地邊境。
家裡正巧揭不開鍋,賀又又腳一跺心一橫,攔住了路過的大將軍說,「將軍,我做菜好吃,力氣又大,軍營里缺廚子嗎?我可以當廚子。」
她頂着張滿臉污糟的小臉,眨着撲閃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蘇寧封。
蘇寧封只是下馬來買個饃餅,沒成想被個小乞丐攔住,想到戰事緊急,他隨便點了個頭就匆匆上馬繼續趕路。
賀又又被他的屬下一把抄起帶到馬上,暈暈乎乎隨着上了戰場。
1
「周哥,做廚娘的要穿得……如此……涼快嗎?」
賀又又被洗乾淨了臉,露出了她一張天生白嫩細滑的芙蓉面,不施粉黛已顯碧玉之美。
盡然周傅是京城裡見過世面的小官家子弟,但看到面前這個小巧纖細、楚楚可憐的賀又又時,還是不免感嘆,主子這眼光就是好!
「什麼廚不廚娘的,你的目的就是伺候好將軍,將軍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快,進去了。」
周傅拉着賀又又胳膊肘子一拽,把她甩進了主帥帳篷里。
她踉蹌兩下進了帳子,蘇寧封正在地圖上畫著什麼,賀又又覺得將軍肯定在部署軍機。
蘇寧封看到賀又又,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怔愣,「你是誰?」
賀又又沒學過什麼正經行禮,鄰居方婆婆曾在郡王府當過下人,在她面前演示過兩回。
她回想着方婆婆的動作,笨拙地行了個禮,恭敬回答:「奴婢是將軍從楊柳村捎上的廚娘賀又又。」
蘇寧封想起來了,是那個小乞丐。
他皺眉打量她,「既然是廚娘,怎麼穿成這樣?」
賀又又也覺得這樣不妥,尷尬地攏了攏衣領,卻沒想到着滑料布子一動便順着肩膀滑了下來,香肩半露。
完了,更解釋不清了。
蘇寧封嘆一口氣,語氣嚴厲,「軍營里是嚴肅的地方,本來禁止女人隨軍,但想着營地里缺廚子才招了你來,你是後備營里的廚娘,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別跑到我這裡亂做勾引行為,想飛黃騰達你選錯人了。」
賀又又被將軍斥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同時還有些惱怒。
衣服不是她要穿的,將軍帳子也不是她要進的。
別以為她不知道將軍所說的飛黃騰達是什麼意思,之前她娘就教過她,再貧窮也不能賣了自己的身子,做那些下賤勾引之事。
這時候被人誤解,使得賀又又羞憤難堪,一上頭就大聲衝著蘇寧封說:
「將軍放心,我賀又又發誓絕不會勾引將軍您,如有違誓,叫我餓死!」
對於從小到大有了上頓沒下頓,吃肉只吃過兩次的賀又又來說,餓死絕對是世上最悲慘之事。
蘇寧封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這事只怕是自己下屬擅作主張。
「行了,出去吧。」
賀又又死死扯住衣領不讓衣服滑下,頂着一張紅到冒煙的臉轉身出去。
「等等,後備營里全是男人也不方便,你歇在我旁邊的小帳子里,之後我的飲食由你負責。」
賀又又還沉浸在被人誤解勾引的事中,腦子混沌下,胡亂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2
「周哥,您怎麼又來了?」
賀又又來到軍營第一天,正吭哧吭哧不遺餘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做菜本事。
只見她站在大鐵鍋前,毫不費力地翻動着一大鍋馬鈴薯片,另一隻手熟練地放着各味調料。
不一會兒,大鍋里的馬鈴薯片就散發出了饞人的香味。
周傅已經覺得餓了。
旁邊隨軍的廚子看到周傅來,激動地感謝周傅。
「我說周統領,您從哪裡找來這麼大本事的廚娘,有一手好廚藝啊,看那馬鈴薯片,一片片切得勻稱適中,調味放得也別具一格,味道比我那些徒弟做的都好。」
賀又又聽到誇讚羞澀一笑,手上更使力氣,將一鍋馬鈴薯翻得漂亮。
周傅呵呵一笑,他總不能說,這是隨地亂撿回來的吧。
「這位小娘子可是將軍的貼身廚娘,本事自然不是蓋的。」
賀又又的動作停了一下,她怎麼覺得這話不對勁,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是將軍的貼身廚娘?
「好了好了,又又姑娘,做完這鍋菜你就要給將軍呈菜去了。」
「我嗎?可今日將軍說......」
「對呀,今日將軍說,讓你負責他的飲食,你可要快些,將軍的用膳時間快到了。」
賀又又這才突然想起來,她走出帳子前,將軍隱隱約約的確說過這句話。
.......
蘇寧封在餓得快要發脾氣時,賀又又終於拿着食盒來了。
這次賀又又穿得嚴嚴實實,甚至多穿了件灰色外套,這外套是從糧草營里的馮婆婆那兒借的,賀又又穿起來有點大。
賀又又小心翼翼地從食盒裡端出兩道菜,一碗飯,擺到桌上。
蘇寧封好奇問了句,「不熱嗎?汗都快滴到菜里了。」
賀又又委屈,穿少了被說勾引,穿多了也要管。
「回將軍,不熱。」她快速擦去額頭上的細汗。
蘇寧封早就餓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多年行軍讓他養成了用最少的時間填飽肚子。
賀又又在一旁震驚。
他爹就算餓了兩天沒吃飯,也沒吃這麼快的。
不過將軍就是將軍,京城裡來的公子就算不顧形象吃飯,也不會讓人覺得舉止粗魯。
骨子裡的矜貴風度尤在。
「這是你做的?」
賀又又回答:「回將軍,是。」
蘇寧封點點頭,「不錯。」
他沒說假話,雖然他是個對吃食不挑的人,但軍營里的飯菜由於趕時間和分量多,味道總是差了些。
賀又又心中歡喜被將軍誇了廚藝,她一高興話就多。
「謝將軍誇獎,奴婢出身農家,也就對做菜有些研究了。軍營里調味的材料不多,奴婢就從附近林子里摘了些椒子增味,像我們沒錢買鹽,只能用這些椒子來下菜,我覺得味道不比鹽差。」
蘇寧封嗯了一聲,又添了一碗飯,連帶着剩下的湯汁,將菜底吃得乾乾淨淨。
3
賀又又發現了,將軍確實喜歡吃她做的菜。
前方戰事兇險,將軍每次回營都疲憊不堪,但將軍總會在歇息前讓她做些吃的。
一開始她以為將軍是餓了,做的都是些飽肚的飯菜,後來將軍說他就是想吃些有味兒的東西。
賀又又就琢磨着用有限的條件做些點心。
麵粉是糧草營里最充足的主食,賀又又摻和了一些糯米粉和蒿子葉汁,給蘇寧封做了道蒿子糯米糕。
這糕點口味清新又有嚼勁,適合將軍處理軍務時偶爾吃兩口。
今日,賀又又早早地將點心做好,封在食盒裡,但夜色漸漸深下來也沒見將軍回來。
營里的士兵都已經吃完了飯準備進行晚訓,而將軍的飯菜已經涼了。
周傅回來時臉色沉重,見賀又又傻愣愣地待在將軍營里,沖她說了句:「你在這裡幹什麼?」
賀又又指着桌上的食盒說,「等……等將軍回來吃飯。」
周傅面色放緩,「拿出去。」
「可……」賀又又還想說什麼,這時營里的幾位副將和軍師掀開帳子進來了。
眉眼間都有着明顯的擔憂與焦躁。
賀又又連忙提着食盒離開,但她沒有走遠,繞到了帳子後頭蹲下來悄悄偷聽。
這一聽給她嚇出一身冷汗。
原來是今日戰局異常兇殘,將軍帶着他們一路突擊,將匈奴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但就在快大獲全勝時,匈奴的援兵軍隊到了。
將軍沖在最前頭,被援兵團團圍住,戰場局勢一下扭轉。
將軍不慎被俘,周傅他們也是艱難撤退回來。
賀又又聽得心驚膽跳,腦子一片空白。
想到將軍對她如此之好,不僅給她工作,還讓她沒有餓肚子,賀又又就難受得緊。
周傅他們商量着營救將軍的辦法,賀又又回到後備營,心慌意亂,只能不停地在心裏祈求上天將軍平安歸來。
她坐不住,悄悄開火又做了些熱的點心,希望將軍儘快回來吃上這一口。
夜至寅時,東北方夏季天色亮得快,加上營地里由於將軍被俘,上下氣氛緊張,徹夜燈火通明。
賀又又也睡不着,合衣躺在小床上,閉着眼睛想強迫自己入睡。
明天還要早起給士兵們做早膳……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周圍有動靜,一股難聞的氣味出現在她的小帳子中。
她猛一睜眼,心跳停滯。
將……將軍?
她枕着粗布麻袋,左臉被麻袋淡紅網織印記了一片痕迹。
賀又又獃獃坐起,看到蘇寧封提着個麻袋,麻袋裡好似裝着個圓圓的東西,還滲出了大片暗黑痕迹。
她隱約猜到那是什麼,懸着的一顆心穩穩放下。
蘇寧封將那個麻袋隨手放到了角落,坐到桌前,看向賀又又問,「有吃的嗎?」
聽到這低沉磁性的聲音,賀又又才確定將軍確實是安全回來了。
「有的有的,我溫了點心和飯菜,一直等着將軍回來吃。」
賀又又的聲音不免帶着哭腔,一夜的擔心在此刻更加掩飾不住。
蘇寧封用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在盒子里?」
賀又又悄悄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忍住哭嗓說:「是,奴婢這就來幫將軍布菜。」
她爬下床,胡亂拖着鞋到餐桌前打開食盒,將一刻鐘前溫第三遍的菜和點心,拿出來擺到蘇寧封面前。
她傻傻站着,蘇寧封示意她湊近一點。
賀又又湊到他眼前,蘇寧封帶着粗繭的手輕輕為她拭淚。
「不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賀又又咬住嘴唇,紅着眼眶胡亂嗯了兩句。
將軍沒事真好。
蘇寧封摸了摸碗邊,「果真是熱的。」
賀又又不好意思地說:「想着將軍回來肯定會餓,所以不敢讓它涼了。」
「嗯,辛苦你了,你先睡吧。」
賀又又搖搖頭。
將軍畢竟是主子,她是奴婢,哪有讓將軍吃飯她睡覺的道理。
「奴婢不累,奴婢在一旁伺候您就好了。」
蘇寧封捻起一塊蒿子糕,口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香甜潤。
「那你坐着。」
賀又又不想多推辭,怕將軍多說兩句話會累着,就乖乖坐到了蘇寧封對面。
蘇寧封這次吃得慢,細細品嘗着菜食,賀又又等着等着就慢慢趴到了桌子上,睡得香甜。
蘇寧封看她睡著了,放下了碗筷。
他靜靜看着賀又又,明明是個小村女子,生得卻比京城的女子還精緻,一雙手表面上是細弱無骨,手心裏卻是厚厚的繭子。
可能是從小家裡窮,餓得她瘦小,臉色平常也偏蒼白,這會子睡著了倒是泛着紅潤。
蘇寧封覺得詫異,為何腥風血雨了一夜後回來,第一個想法是到她這裡來吃上一口東西。
好像這樣會使他浮躁了一晚的心安定下來。
其實當初在街上他看到她時的第一眼就覺得熟悉。
髒兮兮的臉,穿着像個乞丐一樣的破爛衣衫,但有雙豁出一切的眼神。
他曾經也是個小乞丐,也是從小小村莊靠着一身本事拼到了京城,所以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當時鬼使神差點了個頭,路上他也暗暗後悔過,行軍打仗條件艱苦危險,況且她還是個那麼弱小的女子。
本以為帶了個累贅,沒想到挖到一個做菜寶藏。
想到這裡蘇寧封萬年嚴肅冷漠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她做的菜,的確好吃。
到時候回了京城,也要能吃上這一口才好。
4
匈奴首領的首級被鎮北將軍所斬。
這一步假意被俘實則獨狼闖穴,斬殺老虎首級的一棋,直接讓全營上下沸騰歡呼,士兵們無不佩服將軍的神通廣大。
這場戰打得漂亮,匈奴第二日就送來了降書,意味着戰事結束,周國大獲全勝。
收拾行李凱旋而歸的前一晚,蘇寧封趁着晚膳不經意地問賀又又:
「想到京城去嗎?」
賀又又眨巴眨巴眼睛,她正擔心自己的去向,這一問讓她的心活躍起來,她瘋狂點頭。
「想,奴婢想掙錢,將軍還有活兒介紹給奴婢嗎?酒樓的廚娘、飯館的小二,我都能做!」
蘇寧封看她撲閃着大眼期待的樣子,覺得可愛至極。他忍住勾起的嘴角,右手握拳抵在唇邊,故作正經說:「我府里缺個廚娘,懶得再去讓管家費心招人。」
賀又又懂了,她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奴婢定會好好鑽研廚道,將軍放心,只要是將軍愛吃的,奴婢都去學!」
……
半月後,行軍又浩浩蕩蕩路過楊柳村。
賀又又趁着休息時間回了趟家。
「你這小兔崽子還敢回來!」她娘抄起掃帚打賀又又屁股。
賀又又狼狽躲着,「娘娘娘!我錯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賀又又的娘親追累了,撐着掃把喘氣,眼淚沒有徵兆地落下,她緩緩蹲下,抱住自己嚎哭。
賀又又內心自責不已,她靠近母親,輕輕摟住她,「娘,別哭了,我真沒事。」
賀又又娘親哭了好一會兒,止住哭聲後反摟住賀又又,她說:「是娘沒本事,供不起你們兄弟姐妹一口飯,要不是前幾月旱天糧食沒豐收,你也不至於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
娘知道你是想着你走了,家裡就多出來一口飯,但你知不知道,娘情願一家人餓着也不想你出去冒險,娘會擔心,擔心以後這輩子都見不到我的女兒了……」
賀又又娘親越說越難受,又趴在賀又又懷裡哭了好久。
賀又又心裏酸澀,她知道自己錯了,但她不後悔,這一博,賺到的銀子能給家裡開銷三年。
到時候她再去京城將軍府里掙更多的錢,讓全家頓頓都吃上肉,不負她賀又又的大名!
她扶住母親肩膀,看着母親的眼睛認真說:「娘,你放心,你女兒命里有貴人相助的,那位將軍說我做的菜好吃,我就要去京城將軍府做菜掙錢啦,到時候我掙大銀子回來,給咱家到縣城裡修個大宅子,開個酒樓,讓咱全家都過上地主的日子,好不好?」
她娘臉色一邊,「不好。」
「嗯?」
這天大的好事還「不好」?她娘是不是餓傻啦。
「乖女,你還小,不知道世事險惡,京城哪有這麼好去的,說不定是拐你去那窯子賣了呢!隔壁村的那個小花你忘啦?出去之後幾年沒消息,再回來時就已經失貞斷腿,聽說是被青樓老鴇打殘的,多可憐。」
賀又又覺得她娘說的有道理,淺淺猶豫了一下,「娘親,將軍不是這種人。」
「你怎知……」
「賀夫人,在下的確不是這種人。」
蘇寧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母子倆個雙雙抬頭。
嗯?將軍怎麼來了?
嗯?這小夥子是誰?
於是在蘇寧封的保證下,賀又又順利地進了京城,成了鎮北將軍府的廚娘頭子。
離開前,賀又又將戰時幾月賺到的二十貫錢,全部給了她娘親。
5
將軍府用冷清二字來說都不誇張。
鎮北將軍很小的時候,父母因為饑荒餓死了,讓出的所有糧食給了當時年僅十二歲的小蘇寧封。
蘇寧封流浪到京城附近,被一個行軍營長看中,招為了小兵。
十二年過去,小流浪漢戰功赫赫,變成了二品大將軍。
所以這偌大的鎮北將軍府里僅將軍一個主人。
哦……還有個小妾。
賀又又不懂城裡這些妻啊妾的地位,她覺得林娘子是將軍的女人,那就是將軍府里的女主子。
故而她悄摸找管家打聽過,詳問了林娘子的口味偏好。
說是林娘子嗜甜,賀又又給將軍府老廚子交了學費,拜了師,學了很多點心做法。
至於將軍,他又不挑食。
林娘子是個佛系的人,聽到這冷麵將軍帶了個小女子回來也不惱,反倒欣慰地想,這木頭腦子開花啦?
所以她好奇地去廚房看了看賀又又。
賀又又是第一次見到京城的小娘子,她恍然間覺得好像見到了百花仙子。
林語喜歡穿桃花綉紋長衫,愛戴各類花簪子,長得又是副清冷的樣子,這就是賀又又第一眼覺得她是百花仙子的原因。
她如實對林語說,哄得林語一口一個好妹妹地叫着。
賀又又也開心,日日給她送好吃的花酥。
蘇寧封回府後見到的就是林語邊吃花酥,邊給賀又又簪花。
他挑了挑眉,心想這兩人什麼時候要好上的。
也不知道存着什麼心思,他躲在柱子後開始偷聽。
「又又,明日我想吃玫瑰花酥,或者龍井茶酥,聽小翠說外頭富春樓這兩道點心賣的最好。」
賀又又乖巧回道:「好,不過今日將軍就從宮裡復命回府了,明日只怕我要先給將軍做好菜,龍井茶酥簡單些,我給你做龍井茶酥。」
蘇寧封欣慰。
林娘子撇撇嘴,輕聲埋怨:「管那臭男人做什麼。」
蘇寧封握拳。
賀又又轉過身來對林娘子說:「將軍算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將軍……」
「好了好了,聽你講八百回了,你要是這麼感謝他,要不也做他的妾?我跟你說,做他府上的妾可好了,有錢花有肉吃還不用伺候他。」
蘇寧封眉頭微蹙,盯着賀又又的側臉看出神。
賀又又還沒聽完就猛烈搖頭,眼底抗拒,她擺着手,聲音不自覺提高:「我發過誓的,要是勾引將軍便叫我餓死,不行的不行的。」
林娘子驚訝:「這麼惡毒的誓呀!那還是算了。」
繼而她嘆口氣,可惜道:「要是你做他的妾,不就可以日日給他做菜吃嗎,他那麼喜歡吃你做的菜,你又不能為他做一輩子。主要是,我也喜歡吃你做的點心~」
這話賀又又聽着沒上心,她本就打算掙了銀子回家鄉開酒樓。
但柱子後的蘇寧封上了心,他頗有一番醍醐灌頂的意思。
是啊,她總會離開。
他怎麼捨得她離開。
想到這裡,蘇寧封第一次後悔那日在營里說出斥她的話。
6
嚇!
林娘子表情裂開,感覺魂魄離體。
「大半夜的,你杵在我床前幹嘛!」
林娘子怒。
蘇寧封無所謂地拍了拍衣袍,撫凳而坐。
「怎麼把賀又又留下來?」
林娘子緩了緩神,迅速想到了今日她與賀又又講話時,屋外柱子閃過的一剎緋紅色衣角。
她緩了緩神,勾起看透一切的猥瑣笑容。
「呦,大將軍動心了?」
蘇寧封沒有回答,直視着林娘子,眼底威脅。
林娘子訕訕擺手,「好了好了,調侃一句還不成了?」
蘇寧封手指點着桌子,示意她快說。
林娘子披着外套走到桌前點起燈,坐到他對面,「又又發過誓不能勾引你,那你去勾引她不就得了?」
蘇寧封腦子裡想到了平日里公事的應酬酒會,那些舞女扭腰騷首的樣子。
讓他做這樣的派頭?那可不行。
他嚴肅拒絕。
林娘子翻了個白眼。
「誰讓你這麼勾引了,你是男人,要給又又安全感,比如明日,我找個機會絆倒又又,你見狀扶起她,記住,不能只扶胳膊,要摟在懷裡扶起!」
蘇寧封取完了經,走前說了一嘴,「張易安要回京任職了,你要改嫁嗎?」
林娘子怔愣住,側臉在燭光的照映下顯得溫柔異常。
但她語氣是有些惱的。
「改什麼改,他為了戰守邊疆在大婚拜堂時扔下我,一走便是兩年,我憑什麼還要嫁給他。」
第二日。
「啊!」
賀又又以為自己肯定會臉着地。
然下一秒,她就跌進了一個肅冷健碩的懷抱。
她還沒緩過神,手上的茶酥盒子跟着手在抖。
蘇寧封將她摟在懷中,拍了拍她的背。
賀又又抬頭,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將軍此刻多了絲溫柔。
第三日。
蘇寧封從富春酒樓帶了滿滿一大盒子肉菜。
炙羊腿、蔥爆牛肉、水晶肘子等等。
賀又又被他扯着到桌邊一起吃。
那一刻,她飄飄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四日。
府上的綉娘忽地給賀又又量身,又給她挑了好幾匹上好的布料。
賀又又興高采烈地想,將軍就是大氣,能給她們下人如此好的待遇。
將軍府里的下人們肯定都跟她一樣,對將軍有着感恩之心呢!
接下來的許多日,賀又又在她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蘇寧封泡在了蜜罐里。
7
賀又又最近總是心不在焉。
蘇寧封察覺到了,卻沒說。
「又又,會寫字嗎?」
賀又又拉回思緒,她獃獃搖頭說:「不會。」
「過來,我教你。」
賀又又坐到桌前,連拿筆的姿勢都不會,只會抓着筆桿將毛筆往宣紙上懟。
蘇寧封心想,機會來了。
他握住賀又又的手,將她虛環在臂彎內,先是把賀又又的握筆姿勢調整對,然後抓着她的手寫下了她的名字。
雖然賀又又覺得與將軍的距離太近,這樣怪不自在的。
但她還是很感動地想,將軍主子真好,還會教我寫字,嚶嚶嚶,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主子。
她一想到前兩天看到的事情,對蘇寧封的感情里添上了濃厚的愧疚。
蘇寧封懷着小心思教賀又又寫了一下午的字。
賀又又回到寢房左思右想,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下定決心快速穿好衣服,跑到了……
林娘子院中。
她避開林娘子的貼身女使,從窗子後爬了進去,幽幽地站在了她的床前。
「嚇!」
林娘子睜眼被嚇了一跳,還以為又是蘇寧封深夜過來討教戀愛經,定睛一看居然是賀又又。
「怎……怎麼了?」她拍着胸口平息驚嚇。
賀又又板着小臉,脫了鞋襪,拿着一把從蘇寧封桌上順來的刻尺,抵到林娘子胸口。
她沉重且嚴肅地說:「林娘子,你摸摸你的良心,將軍對你不好嗎?」
賀又又眯着眼睛,微微嘟起嘴,做出了她認為自己最唬人的表情。
林娘子被她萌得心裏尖叫。
林娘子捏了捏賀又又最近有點吃肥的臉。調笑說:「你們這對小情侶真有意思,都喜歡晚上跑過來嚇人嗎?」
「小什麼?」賀又又把眼睛又眯上一眯,她沒聽清。
「沒什麼。」林娘子將刻尺拿過來在手上甩着玩,順勢靠在了床頭。
「將軍對我很好呀,怎麼,你要向我請教請教將軍的事?」
林娘子還以為賀又又這漿糊小腦袋終於開了竅。
沒承想賀又又抿嘴皺眉否認說:「不,我想請教林娘子的事。」
林娘子歪了歪頭,晚上睡覺都不捨得取的鮮花枝滑落到枕頭上,「什麼事?」
賀又又向外看了看滿屋子,確定沒有第三人存在,然後靠近林娘子,神秘兮兮沉聲說:「前日在窗邊強吻你的那個男人,是誰?」
林娘子一下捂住賀又又的嘴,瞪大眼睛問:「你怎麼知道?」
賀又又一把扯開她的手,着急上頭,小嘴叭叭:「我就知道不對勁,你們之間有……有那個嗯嗯情對不對?」
然後她又痛心疾首,用氣聲說:「林娘子,你糊塗啊,將軍待你不好嗎?你自己說的,將軍給你錢花給你肉吃,你到現在居然要要背叛將軍!這樣子是不行的,被發現了是要被浸豬籠噠。」
林娘子聽着聽着知道她的意思了,賀又又以為她是出軌了。
看賀又又這上火的樣子,她突然計上心頭。
蘇將軍啊,小女子這可是用自己的名聲來為你的感情鋪路啊........
等賀又又好不容易說完,林娘子的眼淚搖搖欲墜。
她拿起帕子拭淚,故作糾結悔恨。
「賀妹妹,你切莫怪我,我實在是苦啊。」
林娘子掐一把大腿,眼淚更加洶湧而出。
接着她用哭腔悲痛地訴說了自己的慘痛經歷。
「他叫張易安,是陪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長大後我們暗生情愫,兩年前,他帶着自己全部身家來娶我,我們兩家和和美美定了婚約,可誰知在婚禮前三日,將軍他……他對我一見鍾情。」
賀又又倒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即將聽到一個棒打鴛鴦、強取豪奪的故事。
「將軍對我一見鍾情後,不顧我有婚約在身,竟然直接帶着一隊兵圍住了我家與他家,強迫我們解除婚約。」
聽者落淚啊。
林娘子繼續說:「我的父母看他是將軍,比張易安這個捕快可威風多了,沒兩日便不顧我的阻止,去與張家斷了婚約。我與安哥就這樣,被迫分開。」
林娘子悲戚不已,賀又又心軟同情,將她摟住,拍了拍肩膀安慰。
下一秒,林娘子語氣轉為憤恨,「可誰知!」
賀又又嚇了一激靈。
「誰知將軍娶我回來後,見我悶悶不樂、拒不從他,竟然也不哄着,反倒是直接厭棄,是碰也不碰我,見也不見我,獨留我一個人過着守活寡的日子啊!又又,你說,這樣的日子,你能過得下去嗎?」
林娘子紅着眼眶,黛眉愁緒。
賀又又也真誠地搖了搖頭。
過不下去。
可將軍好像不是這種人呀……
林娘子又開口,打斷賀又又的思緒:「前幾日,安哥來偷偷找我,我這才知道,安哥為了博一個前程,竟然投身軍營,遠至西境,殺敵無數,搏了個四品將軍回來。他說,他要重新把我搶回來。」
賀又又心底不免誇讚了一下這個張易安,真是條漢子啊。
「又又你說,我本來心裏的人就是他,他既然回來了,我能不動心嗎?」
「嗯,對。」
賀又又聽故事聽得入迷,全然被林娘子洗了腦。
「所以又又,你會幫我的吧。」
賀又又:?
林娘子又要裝作痛心的樣子,賀又又連忙說,「會!」
8
當賀又又顫抖着雙手將偽造成白紙的和離書遞到蘇寧封面前時,他差點笑出聲。
「將軍,奴婢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怎麼寫呢,您能給奴婢寫一個嗎?」賀又又語言混亂,緊張心虛。
這張紙看起來是空白的,實則是用米漿糊住周圍疊了張白紙的和離書。
怕蘇寧封發現,賀又又還專門將明顯的地方疊了一下。
蘇寧封拿起毛筆要寫,賀又又指着右下角說,寫這兒就好了。
蘇寧封假裝處理軍務來不及應付她的樣子,匆匆寫了個名字。
賀又又惴惴不安地看着林娘子收拾行李逃跑,她對蘇寧封的愧疚越擴越大。
賀又又,你這個白眼狼!
三日後。
蘇寧封大發雷霆。
他端坐在主椅上不怒自威,黑沉着臉色對跪了一屋子的人說:「說,林娘子呢?」
下人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個也不敢出聲。
「說不出來就每個人五十大板。」他聲音平靜,卻讓人聽得恐懼。
下人們跪得更加顫抖,特別是賀又又,小小的身子都快抖成了篩子。
蘇寧封看到有些不忍心,握了握椅子把手,心想,是不是嚇到她了?
他放緩語氣,「沒事,誰知道說出來就行了,說出來我不會處罰。」
賀又又險些落淚。
將軍果然是個好人,頭頂上都發綠光了還如此寬容大度可饒人。
她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譴責,鼓起勇氣說。
「將……將軍,我錯了。」賀又又舉手。
一屋子下人齊齊向賀又又投去譴責的目光。
賀又又舉起的手又瑟瑟放下。
蘇寧封嗯了一聲,「好,你跟我說,其他人退下。」
唰一下,一屋子人湧出正廳。
蘇寧封將賀又又帶到裡屋。
他施施然坐下,開始了最關鍵的一段忽悠。
「說吧,林娘子去哪裡了。」
賀又又低着腦袋,聲音細如蚊蟲:「我……我不知道,是我放林娘子走的,將軍,我錯了。」
蘇寧封不忍她害怕,本來要假意訓斥的話,在開口前變成了撫慰的疑問:「為什麼要放她走呢?她威脅你了?」
「不不不,是我覺得林娘子可憐,自己願意幫她走的。」
賀又又咬住嘴唇,心裏不停地責備自己。
「那你說,你把我府里唯一一個女人放走了,誰來當我將軍府的女主人呢?」
賀又又撲通跪下,「將軍,我錯啦,您放心,我一定賠罪,等您娶了新夫人,我一定將新夫人伺候的好好的。」
嗚嗚嗚,我的錯,我居然讓將軍失去了夫人。
蘇寧封將她扶起來,心裏愛惜得不行。
他在賀又又看不見的角度勾唇偷笑,繼而隨意地像吩咐似的說了句:「賠罪啊……那你賠給我做夫人吧。」
賀又又猛然抬頭:?
賀又又瘋狂搖頭:「我不要被餓死。」
蘇寧封循循善誘:「又又,有我在,怎麼會讓你餓死?你不相信我嗎?」
「不是不相信將軍,但是誓言怎可違呢,這是要遭天譴的。」賀又又捏着衣角,很是掙扎。
蘇寧封開始給她盤邏輯:「當時你說的是你勾引我,那麼現在算是我在勾引你,也不能叫違誓。」
他說的斬釘截鐵,賀又又垂着眼眸暗戳戳想,好像是這樣......
然而下一秒賀又又覺得還是不成:「將軍,我是個奴才,哪裡能給你管好這個將軍府呀,你娶了我,會淪為京城裡的笑柄的。」
蘇寧封毫不在意,「我自己也是草根出身,與你沒差。」
賀又又內心又是柔軟又是感動,將軍人真好,說話也好聽。
「可是我一無事處。」賀又又耷拉着肩膀,自卑說道。
她這樣的人配不上將軍。
「你會做飯,我已經吃慣了你做的菜,別人做的下不了口了,你忍心看本將軍餓瘦了?」
哇,原來我這麼重要?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又又,我對你不好嗎?」話說到這,蘇寧封已經有了些委屈與失落。
大型狼犬黯然神傷現場,賀又又這個狼犬毒唯立馬繳械投降。
「好,我答應將軍,但是將軍,我答應過我娘,再窮也不會給人做妾,我寧願做普通農戶的當家娘子也不想做妾,我不想變成賀娘子,如果是妾,我寧願拿着銀子回楊柳村開酒樓……」賀又又低聲細語地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好傢夥,原來你還有回家開酒樓這番打算。
蘇寧封迅速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不是賀娘子,本來就是蘇夫人。」
.................
從廚娘變為蘇夫人後,賀又又生活大變。
鎮北將軍尚未婚配,過路時撿到的小乞丐,成了自家水靈媳婦
她時常在夜裡想,自己怎麼就飛黃騰達了呢?
哦,想明白了。
大概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吧。
之前在軍營做廚娘,炒的大鍋飯能讓她的手酸上大半月,偏每日都要炒。
後來在將軍府做廚娘,每日起早貪黑地學習新菜式讓將軍吃着開心,吃得放心。
現在當上了蘇夫人,將軍彪悍的體力能讓她的腰能酸上大半月,偏每夜都要酸上加酸。
這還不叫吃苦嗎?
不過想想,還怪羞人。
(完)(原標題:《誓不勾引鎮北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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