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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我笑出聲,晃着腳丫去勾他的衣袍下擺,故意逗他,「對啊,你長得和阿青很像。」
宋晏洲幽幽地望着我,像是認命般,把我抱入懷裡:「那我便當阿蠻的小相公。」
這一句小相公,成功撫平了我心裏所有的鬱結。
宋晏洲說,他沒有什麼新的相好,之前的婚約是家中做主定下的,他和洛氏女並無來往。
回京之後,他一半時間在療傷恢復記憶,另一半的時間裏就在替三皇子做事。
結果沒想到,回去村中尋我時,便再也找不到我的蹤影。
他到處打聽着我的下落,最後只有模糊的線索指向了錢府。
我心虛地轉移話題:「那你白日里還贈予洛小姐玉佩呢,還笑得這般招搖。」
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偷偷跑路的壯舉!!
宋晏洲溫聲解釋:「玉佩是之前兩家定下婚約時交換的信物,我既然與她退了婚約,這玉佩自要歸還。」
婚約不是說退就退,權貴們都在意顏面,宋洛兩家有意交好,才會結親。
而洛宓又無錯處,硬要退親只會令兩家交惡,還壞了人家名聲。
好在三皇子出面接下了這個擔子,這才說服了洛家。
「也就是說……那洛小姐成了魏王妃?!」
宋晏洲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為什麼願意費心費力替三皇子做事的原因。
這特么是什麼神展開?
難道這就是來自於路人甲(我)的蝴蝶效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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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宋晏洲算是半重歸於好了。
至於為什麼是半,則是因為他過於忙碌。
如今聖上越發老邁,皇子們的小動作也就越來越多,加上南方水患頻發,事情都堆在了一塊。
城國公府是堅定的三皇子黨,宋晏洲自己也有官職在身,每天很晚才下朝。
就連我阿爹,最近也很少着家。
但無論多晚,掛着「宋」字牌子的馬車都會在錢府門口停留一會兒。
我理解他的一腔抱負,他懂我的渺小心思。
宋晏洲就站在牆角的那棵桃花樹下,靜靜等待着阿蠻的出現。
我有時懶得出門,便趴在牆上,接過他遞過來的醬豬肘子,在那裡與他說說話。
也不一定是醬豬肘子,有時會是果乾,有時會是飴糖,聽到我喜歡哪家的糕點,隔日他便會送過來。
於是見宋晏洲,便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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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節這一天,我綉好了新的荷包,和往常一樣等待着宋晏洲的到來。
可等了許久,也沒看到他的身影。
直到小鶯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稟報說:「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和宋公子一同墜馬了!」
手中的荷包松落,我的腦海空白了一瞬間,只聽到自己在冷靜地說:「備車,去城國公府。」
等坐上馬車後,理智也逐漸回籠。
我家與城國公府並無來往,我和宋晏洲名義上也無關係,能以何理由去探望他?
若我是個男子,還能扯說是他的同窗好友,可……
我掀開帘子,看着越來越近的朱紅大門,心中思索了無數個理由。
「是錢家娘子嗎?」
好在這時外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宋晏洲身邊的書童,得了令在此等候。
書童領着我們從角門進去,進了一座種滿松柏的院子。
不斷下人換出一盆盆的血水。
我聞着裡邊飄出來的濃濃藥味,當真以為宋晏洲要命不久矣了,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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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洲面色蒼白地坐在凳子上包紮,清瘦的腰腹上纏滿了白布。
見到我後第一句話便是:「阿蠻,我無礙……」
我氣得湊近捶他,卻被他一手拉入懷中。
「都這般嚴重了,還說沒事。」
宋晏洲聽到我的哭音有些手足無措,動作輕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漬,解釋道:
「莫要擔心,這都是三皇子的計謀,傷都是假的,我配合他裝一裝。」
哈?
我愣住,摸向他腰腹上那些「傷」,卻沒留意到青年狹長眼眸里越來越暗沉的眼神。
宋晏洲的聲音帶了絲沙啞:「你再摸下去才是真的有事了。」
我頗為遺憾地收回手,詢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可知當今聖上為何遲遲不立太子?」
「猜忌?平衡?帝王之術?」
「不。」宋晏洲語出驚人,「因為他想立的太子,自幼流落民間,這兩日才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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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牽扯到多年以前之事,當年聖上剛登基,宋氏一族趁勢送二女入宮,希望能出個金鳳凰。
嫡女端莊,庶女貌美。
很快這庶女便得了恩寵,懷得龍子後順勢被封為了楚妃。
聖上也是個痴情種,為了楚妃竟不願再踏足其他妃嬪的宮殿。
可好景不長,御史們群上諫言攻訐楚妃為禍國妖姬,令聖上無暇顧及後宮。
楚妃生產那日,宮殿走水,小殿下不知所終,沒過多久楚妃也隨之撒手人寰。
從那以後聖上就變得沉默寡言手段狠戾。
他把剩下的恩寵給了宋家,給了宋氏嫡女,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宋貴妃。
但楚妃之子尋回後,他為了給其鋪路剷平障礙,又毫不留情地對三皇子下了狠手。
只要三皇子斷腿跛足,就與帝位無緣了。
「所以你和三皇子知曉後,便順勢而為裝作重傷?」
宋晏洲點了點頭,沒多說與三皇子的計劃,只是叮囑我:
「三日後宮中的賞花宴,你讓伯父尋個理由推了,夜裡無論聽到什麼聲響都不要出府。」
「好。」但願順利。
「還有——」宋晏洲停頓了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乞巧節快樂,阿蠻。」
我感覺到腕間忽然出現的涼意,低頭一看,是晶瑩剔透的玉鐲,上邊還刻了幾個小字:
「一見喜,也白頭」。
某件被遺忘的事突然浮現於腦海,我驚呼道:「糟了!給你繡的新荷包還掉在地上!」
「……」
宋晏洲扶額:「沒事,舊的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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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曾說,阿娘沒的時候他本想跟着去了,然後就看到了襁褓里嗷嗷待哺的我。
哭聲微弱,小臉青紫,皮膚通紅,看起來就難養。
為此阿爹把生意做到了西域,只為買下最令皮膚透氣的絹紗棉布。
他起初怕我太嬌慣不好養,沒想到我自小吃好喝好,最愛的事情就是乾飯,穿麻布也不會起疹子。
後來變成了怕我不嬌氣容易受委屈。
好不容易發現我有個怕黑的毛病,於是阿爹就花費千金,在府里的每一處都掛滿了亮堂的燈籠。
可今日的錢府,卻黑黝黝的,好似一張吞人的獸口。
我揣着疑惑,進去便看到阿爹背着手在堂廳中來回踱步,滿面愁容。
「阿爹?府里咋沒點燈,你在這走來走去做什麼?」
「滿滿呀。」
阿爹瞧見我,愁色越發濃郁,長嘆了一口氣:「你說,阿爹現在造反,還來得及嗎?」
我:「?」
我勸道:「快停止這種危險的想法。」
阿爹指着桌上明黃色的聖旨說:「可那皇帝老兒,把你指給楚王當側妃了。」
「……」
半分鐘後,我拉住阿爹的手,目光誠懇:「不管多大的年紀,都不能放棄夢想!說造反咱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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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只能給宋晏洲遞了信,讓他催三皇子快點上位。
據小鶯轉述,宋晏洲當時的面色十分駭人可怖。
隔日聽聞,聖上不僅把我指給了楚王當側妃,還指了太傅之女。
正妃則是鎮國大將軍嫡女。
好傢夥,聖上為了給他的愛子鋪路,可謂是謀盡一切。
我爹是錢袋子,太傅門生桃李遍天下,大將軍手握兵權。
就是不知道這殺千刀的楚王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記得原書中並沒有這號人物,三皇子登基很順利。
直到賞花宴那日,謎底才徹底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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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着宋晏洲的叮囑,為了推掉這場「鴻門宴」,讓阿爹對外稱病。
誰料清晨一大早,府外便圍了一大群將士。
最前邊捏着蘭花指的公公聲音尖銳喊道:「錢老爺,錢娘子,請吧。」
「聖上說了,這賞花宴也是家宴,錢娘子即將成為楚王側妃,怎可不到場?」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嬤嬤過來想要把我按下,強行換衣梳妝。
我冷笑,抬腳便踹其心窩子,把她們踢倒在地疼得嗷嗷叫喚。
我天生力大無比,連武師傅都誇我是好苗子,生成女子可惜了。
才不可惜呢。
宋晏洲不在,我也懶得裝什麼柔弱人設。
那公公見狀氣得咬牙切齒:「錢娘子這是想抗旨嗎?」
阿爹連忙打圓場:「小女比較怕生,見諒,見諒。」
「路我自己會走,不需要你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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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感到今晚要出事,我把衣裳全換成了方便跑路的。
皇宮很大,是高德地圖來了都會迷路的地步,我以前雖然來過幾次,但和沒來過也差不離。
此時還未開宴,大臣們便圍坐着聊家常,聊國事。
我看到了人群中格外亮眼的洛宓,她明顯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現代風格的「舞裙」。
一些老古板瞧見後,指指點點罵著粗俗二字。
別的不提,大膽這一點,我還是很佩服她的。
到點後,便有人尖着嗓子喊:「聖上駕到、楚王駕到——」
我的位置在靠下邊,行禮時只能瞅到一抹明黃色的衣角從眼前掠過。
「咳咳,平身吧。」
高位上的皇帝已經蒼老得不行了。
他雙眼渾濁,發須皆白,全靠身邊的黑蟒袍青年攙扶着往前行走。
好熟悉……我盯着那道瘦削背影,腦海中好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卻沒抓住。
待青年轉過身來後,我震驚得差點丟了手中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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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怎麼是楚青!
這才幾日沒聽他唱曲兒,就搖身一變成了皇子?!
楚青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勾起薄唇,笑得像條狐狸。
說是賞花宴,但宴上也沒半朵花。
反而是公子小姐們在使盡渾身解數來展示自我,彈琴舞劍應有盡有。
最後果不其然,洛宓一出場便驚艷四方,看得眾人叫好連連。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此女好生獨特!」
時間過半才到正事,戶部尚書上前提議,讓富商們捐贈銀兩平定水患。
阿爹帶頭捐了十萬兩銀子,都是先前私底下便說好的。
就在這時,倒酒的宮女不動聲色地往我手裡遞了張紙條。
我打開一看:「速往平心湖」。
神似宋晏洲的字跡。
很像,但不是。
我把紙條丟入火盆中,安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上邊的楚青笑意吟吟地捏斷了一雙筷子。
沒過多久,那宮女又來了,這回寫的是——
「你不想退婚?」
我滿意點頭,嗯,這個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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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湖的涼亭上,楚青瞧見我來後,頗為親昵地喚了聲:
「滿滿。」
「我現在不是戲子了。」可有資格娶你?
我故作傷心以帕掩面:「以前你都是喊人家小姐的,現在終究是生疏了。」
「阿青,不,尊敬的楚王殿下,你要怎樣才肯退婚?」
「退婚?」楚青眯起狹長眼眸,輕笑道,「好不容易能娶到滿滿,阿青怎麼可能退婚呢?」
「可我已有心上人。」
「沒關係,等我登基後把姓宋的都殺了,只要你乖乖的,皇后之位就是你的,如何?」
這人臉上的狠戾之氣毫不掩飾。
「不如何。」我搖了搖頭道,「你這畫的大餅,比我和宋晏洲賣過的豬肉都多。」
再說了,當皇后有什麼好的,對我而言有錢自在才快樂。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撲通」一聲,吵鬧混作一團。
「有人落水啦!」
「快來救人!」
隨之而來的是一群舉着火把的軍隊將士,身上披着盔甲,不知從哪涌了出來,殺喊聲不斷。
我與楚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往來時的方向趕。
宮殿外已經被軍隊圍得水泄不通,我沒有貿然進去,而是爬到了一個假山後邊,觀察到阿爹沒事才鬆了口氣。
老皇帝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癱坐在龍椅上,指着魁梧的大皇子怒罵:「孽障!你竟敢造反!」
大皇子呵呵笑,吐露着不滿:「若不是父皇你偏心於那 賤 人 之子,本王怎會行此下策?」
「明明我才是長子,皇位應當是我的!」
大皇子說完,便一劍捅穿了老皇帝的喉嚨。
一些大臣見狀站起來罵他枉為人子,不堪為帝,卻被當場殺害。
很快便沒了反對的聲音,宮殿內可以說是血流成河。
我作勢離開,卻被面無表情的楚青緊攥住了手腕。
他眉間瀰漫著冷意:「想活命就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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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的皇宮都會建地道,但具體位置只有皇帝才知曉,沒想到老皇帝連這個都告訴了楚青。
地道里黑不見底,懼意一下子湧上心頭,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楚青沒發現我的不對勁,他吹響了頸間的骨笛,沒過多久就有許多暗衛出現,單膝下跪恭敬地喊着:
「楚王殿下。」
「汝等可願隨我廝殺?」
「聖上既然把我等交付給殿下,那我等便是殿下手中的利刃!」
他們喊得熱血,我弱弱舉起手:
「那個,能不能先放我走?」
楚青睨了我一眼,無情吐出兩個字:「不能。」
上了賊船啊這是。
我看着他們手起刀落,與叛軍戰成一團,殺人就和割韭菜一樣利落。
天幕幾乎要被血色染紅。
暗衛雖然厲害,但數量稀少,終究有用儘力氣的時候,很快就少了一堆人。
叛軍死得更多,大皇子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落敗的下場,怒吼着衝上來要殺楚青。
「啊!本王才是真命天子!」
「死也要你給我墊背!」
但在重重防護中,大皇子最後也只能滿目不甘地倒下。
然,三皇子雖遲但到。
此時楚青的身旁也只剩幾個暗衛,以及吃瓜群眾的我。
三皇子騎在馬上趕來,搖着扇子感嘆道:「哇,還好你們兩敗俱傷打完了,不然我這個漁翁怎麼得利?」
他瞧見我咦了一聲:「這不是子期家的小娘子嗎?怎會在此?」
我猛地抬起頭,和後邊滿眼擔憂的宋晏洲對視上。
這廂走投無路的楚青,卻是橫起了劍,架在我脖子上:
「放我離開,不然我就殺了她!」
我:「?」
有沒有搞錯,吃瓜吃成了人質。
「你敢傷她,我便讓你挫骨揚灰!」
「敢不敢一試便知。」
宋晏洲氣狠了,如果一個人的眼神能刀人,楚青約莫是早就寄了。
宋晏洲放下弓箭,不待三皇子答話,便急忙說:「你放開阿蠻,我讓你走。」
「別。」我搖頭,迅速捏住頸間的劍,用力一掰——
在眾人震驚的表情下,那把寒光寶劍清脆地嗡鳴了一聲,啪嗒斷成兩截。
趁楚青還沒反應過來,我把他踢出了人群外,沿着拋物線正好落到三皇子的隊伍中。
我暗嘆了口氣,不敢去看宋晏洲此時的表情。
唉,柔弱人設大概是無了。
三皇子目瞪口呆:「子期啊,你家小娘子好生威武。」
宋晏洲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他慌亂地跑過來,不顧其他人的目光,一把緊緊抱住了我。
好像終於找回了丟失的寶貝。
「阿蠻,阿蠻。」
「下次莫要如此危險行事。」
聽着他胸腔中怦怦怦急促的心跳聲,我才知道他有多害怕和緊張。
我點點頭,拉起他的手。
「那我們回家?」
「好。」
天要亮了,黎明也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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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三年,魏王登基為帝,封洛氏為後,大力放開邊沿海域通商。
三皇子在造反事變中成了最後得利的漁翁,因打着救駕的名義,朝廷重臣反而對他頗為稱讚。
「你們怎麼確定大皇子要在賞花宴上動手的?」
宋晏洲正在給聘禮中的兩對大雁綁紅帶,聽到詢問溫聲解釋道:
「因為我給他透露了一下,聖上要在宴後對他下手,加上三皇子當時受了『重傷』。」
所以便狗急跳牆了。
我:「……」
真狠啊,果然不能惹讀書人。
不過我喜歡!
外邊的庭院里,阿爹正在和城國公夫婦商討婚禮事宜。
城國公看上去很嚴肅,板著臉言語甚少。
相反,城國公夫人卻十分溫和,見了我後打趣道:「原來子期日日掛在嘴邊的小娘子是這般好相貌。」
「夫人過獎了。」
我窘紅了臉,聽她說起宋晏洲兒時的事情。
宋晏洲小時候是個白白胖胖的小胖墩,有一次被仇人擄走,差點沒了性命,好在被救了回來。
後來才慢慢抽條,變成溫潤如玉的少年郎。
他自幼性格上安靜溫吞,鮮少會發脾氣,一副少年老成的老幹部作風,除了讀書並無別的愛好。
若別人把他惹毛了,宋晏洲便捧着經書在那人耳邊念,一念就是一整天。
「他呀,平日里做什麼都慢悠悠的,來求我下聘說親時卻像個急躁的毛頭小子。」
等等——
小胖墩?
我跑去問宋晏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裝的?」
宋晏洲眼露茫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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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天下首富之女,我自幼最常遇到的便是綁架。
不管是山匪還是江湖遊俠,都想從我這下手找阿爹撈銀子。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我天生力大無比,打十個不在話下。
有一年除夕,我遇上了拍花子,醒來時看到馬車內還有許多昏迷的小孩。
其中最為顯眼的是眼淚汪汪的小胖墩,面容精緻得像個年畫娃娃。
小胖墩衣着華貴,被頭目抓在手中也不慌不亂,奶聲奶氣地說:
「你殺了我也沒用,最後什麼都得不到,還不如留着我換銀子。」
頭目不聽,他與小胖墩家有仇,不然也不會冒着風險把他擄來。
是我及時救下了小胖墩。
可惜當時太小了,並不記得那是誰家的孩子。
當如今細看宋晏洲的眉眼,還是能看出些端倪來。
宋晏洲聽完露出笑意,彎下腰把我抱起,放至膝上。
他向來不避諱喜歡與我親密的事實。
「其實我一開始並未認出你,只是覺得有些熟悉,恢復記憶後才憶起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身相許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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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前夕,魏帝把我和宋晏洲召進了宮。
準確來說,魏帝拉了宋晏洲去私密談話,而我被丟在了皇后這。
我瞧着高位上端莊優雅的洛氏,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皇后一舉一動都充滿禮數,唯獨不像那個會吟詩跳舞,引人注目的洛宓。
皇后看到我吃驚的表情,似乎有些習以為常。
「自從本宮落水醒來後,見到本宮的人皆與你反應差不多。」
她說她在府中落水後就被一個外來之魂佔據了身體,賞花宴上落水後方才蘇醒。
真正的相府嫡女,是自小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
我們喝着茶談話,發現彼此興趣相投十分聊得來,都有些高興。
走之時她還叮囑我,多來宮裡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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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洲應當是飲了酒,白玉般的耳尖通紅,貼過來的掌心燙熱。
我與他步行回府,半晌聽到他模糊不清地說:「我不想你與他見……」
「什麼?」
他側過頭來,眼眸低垂着,有些可憐巴巴。
「楚王被陛下囚於獄中,臨死前想見你一面。」
「我本不願與你說,但想着是你的事情,我不能擅自決定,你……要去見他一面嗎?」
我看着緊張的宋晏洲,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
只是可惜,再也聽不到那般好聽的嗓音了。
30
送嫁那日,阿爹哭成了個淚人兒。
我正在梳妝,阿爹便捧着一個木盒子走了進來,眼睛通紅道:
「吾兒啊,以後爹就不是天下首富了。」
我大驚,難道是因為劇情太偏離天道給的懲罰?
現在退婚還來得及嗎?
結果阿爹又接著說:
「以後這天下首富的位子就交給你了,盒子里都是各地田地和鋪子的地契,日後若是宋家小子待你不好,你就自己拿着銀兩養面首。」
我:「……」
阿爹的格局,令人望塵莫及。
時辰一到,宋晏洲背着我一步步往外走,好像又回到了上次成親的那天。
外邊鞭炮聲響徹,喜意連綿,宴客恭賀不斷,小鶯正帶着僕從們在街巷裡撒錢。
我想起那時候宋晏洲離開的事,便悄悄問道:
「那日你和三皇子進屋說了什麼?」
「等你我皆白頭後,我再告訴你。」
也是,來日方長。
宋晏洲視角番外:
魏帝宣了我和阿蠻進宮,我知曉,他約莫是為了讓我留在朝中。
「子期啊,你當真要選擇外放?有朕在,你日後位極人臣不是問題……」
他還是如以前一般不正經,拿起酒罈子便想灌醉人。
我搖頭拒絕:「陛下,早前臣便說過了,臣想外放。阿蠻她不喜拘束,在京中待不久。」
「想必陛下應該不忍看臣與新婦分隔兩地罷?」
魏帝怒其不爭地給了我兩個白眼:「為了一個女子,拋下自己的一身所學和仕途,這值得嗎?」
「我所學皆為民,無論是治理一縣,或是一州,都是對臣能力的認可。」
我沒有說謊,這都是我心中所想,但魏帝明顯不這麼認為。
他覺得我被阿蠻威脅了,便讓皇后旁敲側擊地告訴阿蠻如何做一個溫柔賢淑的女子。
誰料阿蠻與皇后相處得意外和諧。
…………
楚王要見阿蠻?我內心有些酸澀,那人看阿蠻的眼神我太熟悉了。
還好,阿蠻沒去。
…………
我終於如願娶到阿蠻了,好開心。
阿蠻問我那日與三皇子在屋內說了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他不過是告訴我,我得罪了縣令的侄子,若非他來得及時,我早已被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押入牢中。
那又如何?我並不畏懼。
可三皇子說:「你不在意自身的處境,那外邊的小娘子呢?你能確保次次都能救下她嗎?子期,隨我回去,你可以給她帶來更好的生活。」
我獃滯了許久,看着周圍偏逢漏雨的茅草屋,卻又不能否認,他說得在理。
我想給阿蠻建座新的院子,但殺了好久的豬,也沒有存到足夠的銀兩。
隨行的御醫給我扎了針,很快記憶便一段段浮現出來。
我是宋子期,今朝探花郎。
並非所謂的殺豬匠。
…………
我當時想着,不管阿蠻是為了什麼,只要她圖謀在於我,那我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知曉,阿蠻是我相伴攜手一生的妻。
還好,我最後尋回了她。
…………
阿蠻得知我要外放後,高興得拉着我的手蹦跳了許久,軟糯嗓音一聲聲喊着:
「相公!相公!我們來年去看阿爹在南邊建的書院好不好?」
我自然是點頭應承。
巧合的是,我外放的縣城,居然就是我與阿蠻相遇時的地方。
上一任縣令收受賄賂,私賣田地,致使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後來事發,九族皆被關入牢獄中,等待秋日候斬。
我在裡頭看到了張熟悉的面容,那公子哥早已沒了當初不可一世的模樣,反而對着行刑的衙役搖尾乞憐。
作惡多端之人,不值得可憐。
…………
上任後,不管多晚,總有一盞明燈在等候着我的歸來。
我在院內種了棵桃樹,待以後的歲歲年年,長出了新枝芽,就可以給阿蠻刻新簪子了。
春去秋來,桃樹結出了果實,我和阿蠻的生活中也多出了一個小生命。
…………
阿蠻叫得好痛苦。
我在房外站了一天一夜,終於聽到了稚嫩的哭聲,懸着的心方才落下。
眾人的眼光都放在新生兒上,我卻顧不得看剛出生的女兒,我只希望阿蠻能平平安安。
阿蠻就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得不像話,我急忙過去握住她的手,顫着聲道:
「以後不生了,好不好?」
「那你不怕後繼無人呀?阿爹還想讓我再生一個繼承錢家。」
「沒事,就讓乖囡囡跟着你姓。」
我就這樣決定了女兒的未來。
她聽完笑眼彎彎,湊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小聲說:
「相公,我好開心。」
窗外陽光正好,蟬鳴聲不斷。
…………
我與阿蠻也不是沒有過爭吵。
她一生氣,便會把我趕下床,再氣些就是趕出房門。
我不想睡冷清的書房,便自覺地去燉了醬豬肘子。
沒有什麼是一盤醬豬肘子是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盤。
香味飄出後,門口就會出現一大一小的身影。
「阿娘,爹爹又惹你生氣啦?」
阿蠻有些惱意地說:「小孩子不該問的不要問!」
她眼裡還籠着一層霧氣,眼角微紅,偏過頭去不願看我。
我胸口處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明日我們便去踏青,好不好?」
「你不是說要忙縣衙里的事,讓我等等嗎?」
我嘆了口氣,低頭吻去小姑娘面上的淚珠。
「總不能一直讓你等,阿蠻,是子期的錯。」
阿蠻破涕為笑,拎起醬豬肘子晃了晃:「宋晏洲,我願意等你,但不能次次等,明白嗎?」
如何能不明白?
我性格溫吞,做事慢悠,阿蠻卻是個急性子。
好在,她願意等我,我願意去改變。
人生漫長,有妻如此,足矣。
楚青視角番外:
我是個戲子,一個微不足道,死在陰暗處都不會有人發現的戲子。
從小到大,我從太多人眼裡看到了輕賤,就連戲園裡教我們的師傅也說:
「咱這些人,唱戲的時候能上得了台,平日里是上不得檯面的。」
後來因為這張臉,我被貴人看上,沒過幾日就像玩物一樣被厭棄了,幾番周轉,才到了錢府。
但我並不傷心。
能活着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可後來,我居然有了貪慾。
就在與滿滿相遇的那一天,我枯竭衰萎的內心好似一下有了生機。
她穿着一身白綠色的衣裙,像極了田野間含苞待放的山茶花,一雙清澈見底的鹿眼好奇地打量着我們,眸底充滿了驚艷之色。
她說:「一起走吧。」
一起嗎,我……能與她一起嗎?
…………
太好了,滿滿沒有嫌棄我是個戲子。
滿滿誇我的嗓音好聽。
滿滿最愛我唱的曲兒。
…………
小鶯說滿滿小姐是為了一個公子傷心落淚,沒關係,我會陪着我的滿滿小姐的。
我的。
…………
如果姓宋的永遠不會出現就好了。
可他一出現,滿滿的眼裡就忽然有了光,我不太捨得這樣的光凐滅。
再說了,一個戲子,如何比得過光風霽月的探花郎呢?
…………
我躲在暗處,看着他們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心彷彿在泣血。
可滿滿說,他像我?
就算是假的,我也想吃下這顆裹着糖衣的砒霜。
從那以後,我便努力學着裝成宋晏洲,模仿他的筆跡,說話語氣和穿着。
只盼滿滿能多看我兩眼。
…………
有人找到我,說我是最尊貴的皇子。
笑話吧。
…………
好恨他們。
老皇帝看我的眼神好噁心,他枯枝般的手掌撫摸在我臉上,說我像母妃。
可我若是登上這龍椅,是不是就能娶滿滿了?
是不是就不會有人輕賤於我,罵我是髒東西。
…………
我失敗了。
好不甘心。
阿青不會傷害滿滿的,阿青只想博一條退路。
滿滿,你能看得清我握劍的手在顫抖嗎?
…………
牢獄裏好黑啊,我又想滿滿了,我還沒來得及帶她去梨園挖樹下埋的女兒紅。
魏帝來看望我,讓我交出關於暗衛的密令。
我跪着祈求他:「你讓錢小姐來見我,我便把密令給你可好?」
我想當面給滿滿解釋,阿青沒有想傷害她。
魏帝說他會幫我轉達,至於來不來看錢小姐自己的意願。
…………
從秋葉到霜雪,我等來了滿滿的婚訊。
滿滿怎麼可能不會來呢,她還要聽我唱的戲曲兒。
我掃去落在眉間的雪,穿上一身紅,笑着飲下了杯盞里的鴆酒。
…………
真好,滿滿來接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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