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1月03日21:04:03 故事 1982

故事發生在清朝雍正年間，位於上河村東二里遠的地方，有一個書館，教書先生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名叫李儒。

一個深秋的夜晚，老先生和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藉著微弱的燈光批改着學生們的文章。忽然，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陰風，險些把燈吹滅，先生趕忙把燈護住。這時，隱約聽到有女人淡淡的哭泣聲，聲音有些遠，似乎是從院外傳來的。起初老先生以為是風吹動什麼發出的聲音，可哭泣聲越來越大，好似也越來越近，越來越凄慘，直把老先生哭的是毛骨悚然。

接下來的三天皆是如此，第四天的時候，那哭聲似乎已經來到了門外。老先生終於忍無可忍，整了整衣襟，端坐在廳內中央，手持戒尺，大聲怒斥道：「我李儒，讀的乃是聖賢之書，教的乃天真學童，桃李遍布天下。我一生未做虧心事，還會怕你這小鬼叫門不成？」這一番話說完倒也頗見成效，那哭聲戛然而止，這一夜也相安無事。

第二天，老先生料定那女鬼肯定還會來，所以晚飯時連酒都沒有喝。飯後，他依舊在書桌前批改文章，只是今天有些許的不同。今天的書桌早已整理妥當，文房四寶擺放也已歸位，燈油加滿，燈芯加粗，戒尺也放在了伸手便可觸碰到的位置。可見，老先生對這女鬼還是比較重視的。果然，到了三更時分，女人的哭聲又飄蕩而來。

老先生起身將門打開，回到書桌前繼續修改文章。不一會，那哭聲好似來到了屋內，老先生抬頭望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見那女人三十歲上下，披頭散髮，滿臉血污，更恐怖的是她的腹部被剖開，鮮血淋漓，懷中還抱着一個嬰兒。

老先生伸手取過戒尺，指着女鬼厲聲喝道：「好一個不知廉恥的女鬼，膽敢深夜禍亂人間，又赤身裸體闖入我這學堂之中。我這戒尺乃是剛直之物，且看我能輕饒你否？」

女鬼聽罷，急忙跪倒在地哀求道：「先生息怒，請先生替我伸冤。我有一肚子冤枉無處申訴，聽聞老先生為人正直，特來請求先生替我主持公道。」

原來，這女鬼娘家姓王，家裡人都叫她翠姑。也是這一帶人氏，家住上河村北邊的上土崖。家裡不算富裕，但也能做到溫飽無憂。翠姑到了婚配年齡，就許配給了上土崖東邊的劉家溝的一個富戶的兒子，這富戶姓劉，兒子叫劉富貴。剛成親那會兒，小兩口倒也恩愛，可時間一長，劉富貴就變了模樣，整天在外拈花惹草，不務正業。翠姑是看在眼裡，苦在心間。起初翠姑不敢言語，可時間久了又怕丈夫走上不歸路，見不得丈夫往那壞道上跑，就勸他說：「二老去世一年多了，你也該收收心，學點正道了，你在這樣下去咱這個家就快被你敗光了。」剛說完的一段時間，劉富貴確實有所收斂，連續幾天也不出門。可好景不長，他老毛病就又犯了，又和鄰村的劉二賴子媳婦勾搭上了。翠姑勸了幾次他也不聽，最後甚至還把翠姑狠打了一頓。

本村有一個給劉家扛大活的僱農叫田順，從他爺爺那輩兒起，田家就給劉家幫工。一天，劉富貴去田順家裡找他幹活，田順不在家，進到屋裡只見他媳婦坐在炕上做着針線。往日里也見過他媳婦，只是沒有仔細端詳過。這私下裡單獨的一打量，發現田順的媳婦頗有幾分姿色，便開始動手動腳，污言穢語起來。

這田順媳婦李氏，雖說家裡窮，但性格暴烈，品行極其端正，一腳就把劉富貴蹬開，農家女子還是有幾分力道的，對着他怒喝道：「你趕緊滾出去，再如此無禮，我就拿剪子戳死你。」

劉富貴也算是玩女人的老手了，怎會被她的幾句話給唬住，張開雙手，一副高衙內的相，賤兮兮的說道：「小寶貝兒，別這麼執拗嘛，這個窮家有什麼好的，跟了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盡的清福。」這時候，院門響了，劉富貴往外一看，是田順回來了，趕緊灰溜溜地跑了。

陳氏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了田順，把他氣的火冒三丈，就要去找姓劉的算賬，被媳婦攔了下來，陳氏道：「算了，以後小心點就是了，去找他最後吃虧的還是咱們。就他那副德行，早晚得被天打雷劈，五雷轟頂轟碎了他。」

這時節正是春暖花開農忙之際，翠姑看着村裡忙碌的每家每戶，唯有自家的幾畝田地無人耕種，心中焦急萬分。眼下自己又要生孩子，無法勞作，丈夫又沒個人樣，這日子可怎麼過啊！不禁開始後悔嫁到劉家了。正在屋裡苦惱之時，田順恰巧走進來幹活，翠姑聽到腳步聲，以為是丈夫回來了，賭氣說道：「你出去，這不是你家。」田順不知所以，衝著裡屋發愣。

這會兒，劉富貴真的回來了。看到田順在家裡嚇了一跳，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可轉念一想，田順平時老實巴交的，應該沒有這個膽量。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個壞主意湧上心頭，心道：活該你小子倒霉。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田順身前，揪住田順衣領子，大聲喊道：「快來人啊！抓姦夫啊！」

此時的翠姑在屋裡已經聽到外面的吵鬧，急忙出來看是怎麼一回事，看到這番情景也明白了個大概，趕緊去捂劉富貴的嘴，罵道：「你個挨千刀的狗東西，這是要拿你老婆訛人嗎？你還算是個男人嗎？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都敢做啊？」

「去你的吧，你還敢替他說話。」劉富貴飛起一腳，把翠姑踢了個跟頭。

田順被劉富貴等人五花大綁送到了縣衙，等劉富貴從縣衙回到家中時，看見翠姑正在洗臉梳頭，問道：「你洗漱打扮是要去哪裡？」翠姑答：「去打官司作證。」劉富貴喜出望外，拉着翠姑的手說道：「你真是我的賢內助啊，走吧，到了公堂之上你就說那田順企圖強姦你，正巧被我趕上，把他拿下。」

翠姑氣得渾身發抖，呸的一口啐在了劉富貴的臉上：「你這一肚子壞水的陰損之人，我怎麼可能和你一樣，我還要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多積些德呢！我要上堂證明田順的清白。」

劉富貴瞪圓了雙眼，氣的火冒三丈，操起菜刀，瘋了一樣惡狠狠的說道：「你要再敢胡說，我剁了你信不信？」

翠姑此時被氣的也有些站立不穩，瞪着他說道：「那你動手吧，反正這日子我也是過夠了。」

此時的劉富貴早已血灌瞳仁，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刀下去就剖開了翠姑的肚子。翠姑和肚子里的孩子當場去世，一屍兩命。劉富貴此時也有些慌了神，趕緊草草把翠姑掩埋。

當翠姑娘家知道自家女兒沒了來找他算賬時，劉富貴把髒水全部潑到翠姑身上，說翠姑和別人通姦被他捉到，兩人爭吵的時候翠姑拿起菜刀要行兇，在搶奪菜刀的時候翠姑失手造成自己殞命，連帶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遭了殃。說完，劉富貴便已泣不成聲。

王家見狀，以為真的是自己女兒偷情在先，也就不好再追究下去，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老先生早已氣得鬍鬚亂顫。於是奮筆疾書，連夜幫翠姑寫好了狀文。這時，雄雞報曉，翠姑辭別了老先生，飄然而去。

當天午後，一位老友送來一封書信，先生看罷，對老友說：「賤內舊疾複發，我要回去幾天探望。」老友道：「先生莫急，嫂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臨行前，老友送來點心果品以表心意，並囑咐路上小心，快去快回。之所以囑咐先生快去快回，是因為近日村裡要請縣城的戲班子來唱戲，祝賀年豐。

村裡唱大戲那可是大事，已經轟動了方圓十幾里的百姓。戲園老闆想着排出一部新戲，只是遲遲想不出新的戲情。來到村裡之後他就住在老先生的書館。這夜，正輾轉反側睡不着，苦苦思索着新戲的事，偶然間發現了老先生寫的狀文。一看之下，竟是喜出望外，高興的直拍大腿，連連叫好。他叫來演員連夜排練，到了第五天貼出海報，鄉親們也為之一震，都想知道這新戲《鬼狀》究竟是個什麼樣。

戲開演了，戲台上面熱鬧非凡，台下的鄉親們卻鴉雀無聲，都看的入了神，甚至忘了叫好。扮演翠姑的角兒，演技堪稱精湛。當演到被剖腹時，台下百姓怒不可遏，頓時一片騷動。這時，一對老夫婦哭喊着上了戲台，抱着「翠姑」號叫道：「我那苦命的丫頭啊，爹娘想你想的眼睛都快要瞎了，快跟爹回家吧！」原來，這對老夫婦就是翠姑的父母。鄉親們也高聲呼喊，要縣太爺給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