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麗因為桑培培離婚的事兒,好幾天都心情不好。
說不上來,她這人就是過得迷糊,年輕時候,覺得錢好,就去掙,需要人陪伴就去結婚。
認為錢多了才能自由生活,就去做生意!
她本也不是踏實的女子,凡事都喜歡走捷徑,動腦子,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最好的結果才行。
按說現在她日子過得不錯,但她始終都沒有歸屬感。
心靜不下來,其實她自己知道是啥問題,她始終放不下過去,才對自己有了那麼狠的懲罰!
一個人內心的虧空,即便是遇見了願意給予愛的男人,也還是填不滿!
轉眼又一年,思思大學畢業了,她在學校考了教師資格證,本來說好的回家來當老師,誰知道臨時有了變故。
臨近畢業都忙着找工作的時候,她沒有一點動靜,王霞急的嗓子眼兒都冒煙了,打電話,她就說有點變化,問多了,她乾脆話也不說了。
進入暑假,她沒有回來,說她帶的孩子暑假沒安排,她要帶他學習。
王霞說:「你已經大學畢業了啊,你不好好找工作,你這家教要做多久呢?」
她輕描淡寫地說:「等他上大學吧!」
王霞不同意,「你聽話,回來試試咱這兒小學,離家近,都是熟人,趁恁爸還在隊里,也好說話!」
她沉默了許久說:「我又不愛說話!」
她快把王霞給氣死了!
思思帶的孩子今年小升初,也是關鍵時候,她輔導全科,工資一個月頂老師干兩三個月。
她悶不得兒的,自有打算,不想跟她媽說太多。
王霞沒法兒,她給蘇雅麗打電話,讓天瑞勸勸她。
天瑞一聽就不樂意,「媽,這事兒你就不該答應大伯母,姐她有主義着呢!」
蘇雅麗說:「你就勸勸,讓她回來唄,你大伯母不是怕她在外邊吃虧嗎?」
天瑞說:「吃啥虧啊!不會的,恁大人就是愛操心!」
蘇雅麗說:「你這樣問都不問,我咋跟你大伯母交代呢?」
天瑞說:「你就說我勸過了,勸不動!」
蘇雅麗覺得自己兒子真是越來越不實誠了!這都當著她的面撒謊了!
王霞最終也沒把思思給叫回來,蘇雅麗還專門了解了一下家教。
這一了解真是開闢了她的新認知,她對王霞說:「家庭教師,管吃管住,只管孩子學習,工資四位數起步!」
王霞算了一下賬,她說:「頂我兩個大棚的收入啊!」
蘇雅麗說:「恐怕還要多!」
她真是後悔死了當年不上學,跑出去打工,事已至此,好在天瑞學習從不讓她操心。
他想要考多倫多大學,平時除了打工,他整天泡在圖書館,他有太多想要學習的。
陸露有時候來看他,坐着不說話,就看他看書,休息的時候,她說:「你看書入迷的時候,真帥氣,天瑞,你打算考什麼大學?」
天瑞說:「多倫多大學,我必須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將來才好做想做的事兒。」
路露很崇拜他,一個大企業的二公主,沒事兒都圍着他轉,她並不在意考不考的好,不論哪種情況,她都有退路。
天瑞自有他的打算,出國後他很努力,成績一直都很好,還選修了心理學。
開始是為了自己,隨着他看的書越來越多,他發現研究心理真的很有意思。
上大學也想學心理學,但他知道,學習金融管理可能對以後更友好,前途也更廣。
他對他媽那一攤子看不上,他有更大的夢想。
關於這一點,他從不跟別人說,爸媽也不行,他只跟徐建文耍嘴皮子,跟蘇雅麗報平安,別的沒必要。
大家似乎都找到了生活的重點,平安努力地生活着。
徐建文依然悠閑,蘇雅麗每天去店裡晃一晃,然後做美容,做指甲,約朋友吃飯,和徐建文做短途游,日子過得悠然自得。
晚秋的時候,天氣特別冷,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大家都出不去。
徐建文帶着蘇雅麗約了徐建國一起吃火鍋。
人不能綳得太緊,他也需要適當的放鬆,現在無疑是最好的狀態。
兄弟倆一約,發現把老母親放家裡不太好,帶着吧,她死活不出去吃,「我最不好吃火鍋,沒啥吃的,還不如回來吃碗麵條。」
她這一說,大家都不好意思了,買了食材回家做。
本來想要放鬆一下的,改成了兄弟倆下廚房了,徐建文主廚,徐建國打下手。
蘇雅麗那個彆扭啊,她和她婆婆一起坐在客廳里,果不其然,老太太舊事重提,「你瞅瞅你,一輩子了,還是不會做個飯,等你將來當了婆婆了,你還能吃現成的?現在的女孩子啊,那都是金蛋蛋,等天瑞結了婚,給你也娶個姑奶奶回來,你就知道了。」
蘇雅麗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願意娶啥娶啥,我才不管他,至於是不是姑奶奶,有啥要緊,只要是倆孩子願意,咱當老兒嘞的,是吧!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她婆婆可是一點不糊塗,「你看看你,也一把年紀了,我這還沒說你兩句,你一大堆道理等着我,那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也得找個涼快的地方待着啊!」
蘇雅麗頭疼,「媽,你這清明得很啊,聽話聽音兒,我哪是那意思,我可沒說你!」
她婆婆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把電視的台換了一遍,又換一遍,始終也沒有她要看的節目。
蘇雅麗看在眼裡,她想像着一把奪過遙控器,把電視關上,然後把遙控扔到窗戶外頭的場面,不自覺地笑開了。
她婆婆看她跟看神經病一樣。
「我也是為你好!這麼多年了,你啥樣兒,我也管不着,自己的兒,我給他養大,已經是完成任務了,婆娘自己選的,有福他享,有罪他受,老了,該死了,管不着了!」
不知道為啥,蘇雅麗每次聽見她婆婆說,老了,該死了,就莫名地暴躁,她真的很想就着話頭說下去,「那你咋不去死!」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惡毒嚇到,但她真的很煩躁。
幸而她婆婆轉了話頭,「這些年了,你看看你都啥年紀了,你是二嫂,見識多,人面廣,你咋就不能幫幫老三,讓他再成個家啊?」
蘇雅麗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摩拳擦掌,準備好好跟她婆婆掰扯掰扯這件事兒。
她人面廣,那是她點點積累起來的,不要總是張嘴閉嘴人面廣,幫老三成家,幫得還少啊!
老人偏心眼兒,差不多就得了,還蹬鼻子上臉了,在她老公這兒就是養大有功勞,在老三這兒就得拼人脈,拼關係,拼金錢,一樣兒拼不到就是不仗義。
她剛擼起袖子,徐建國從廚房出來了,他端着鍋底說:「吃飯了啊,吃飯啦,二嫂,快快,把電磁爐往中間挪挪。」
好傢夥,她正準備發揮她的講演特長,這端着一鍋紅湯,總不能不幫。
她站起來就走了過去,還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她婆婆。
其實這事兒本來不用她婆婆非在這兒綁架他們,就是她不提,還有徐建強,還有徐建文,他們也想着呢!
只是這不是幫忙做生意的問題,感情誰能做得了主。
羊肉卷,牛肉卷下進紅湯里,她婆婆端着一碗泡麵絮絮叨叨,「這有啥吃頭兒,一鍋油加辣椒,吃了燒心,我都不愛吃!」
蘇雅麗故意氣她,「啊啊,好過癮!我喜歡吃!」
兩兄弟互相看一眼,端起酒杯碰了一下。
蘇雅麗對徐建文說:「你開車啊!,別喝了!」
徐建文說:「沒事兒,打車走,高興!」
也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麼勁兒,有啥事兒值得高興的,不就是為了能喝一口酒。
雖然知道他的套路,在家就不說了,在外面,這點面子,她還是會給的。
酒過三巡,徐建文一拍桌子說:「你說你,從小就不讓人省心,一個人,這麼多年了,是吧?你倒是再成個家,有人照顧你,媽也就放心了,你總這麼著也不是長法,那媽要是不在了呢,誰還照顧你呀!」
他媽臉都綠了,「少喝點吧,快不知道你姓啥了!」
徐建文說:「那不能,就是再來一瓶,也知道姓啥,媽,你是我媽,嘿嘿!」
他媽嫌棄地拿開他的手說:「我不是恁媽?」
蘇雅麗夾着花生米吃,一顆又一顆,她婆婆說:「他喝成這,你都不管管!」
蘇雅麗笑着說:「媽還在,你不管,我管個啥勁兒啊!」
徐建文喝多了,徐建國讓她們住下,蘇雅麗不大習慣,還是拖着他回家了。
多年來,他都不曾喝多了,他心裏也有不好說的秘密吧!他也難受吧,其實細想來,半輩子了,她也不甚了解他,也沒有用心了解過。
同一天時間,蘇雅麗和徐建國都收到了蛋糕,不年不節,也沒人過生日。
隔天徐建國從批發市場回來,店門口掛着麵包,牛奶和三明治。
要說昨天還在疑惑,那今天,他已經知道了,紫悅那丫頭回來了!
他聽說了她去學西點烘焙了,這對女孩子來說也是不錯的職業,在徐建國看來,當個糕點師肯定比干空姐強。
誰好聽了是空姐,不好聽的,不就是空中服務員嗎?不說工資高低,那是一點點自由都沒有。
他上班去的路上,平日里他不怎麼在意,今天他特意看了一下,看看有沒有新開的店。
看不出不來,完全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她的店在哪兒?他還是想見她的,那是他閨女啊!
當初他大方地放她走了,她走後的第二天,他就後悔了!
他拚命努力,就是為了她有一天回來看看他過得像個人樣。
紫悅回來了,不來見他,徐建國吃着三明治,心酸的直想掉淚。
真還不如養個小狗,最起碼你養熟了,它會一直在身邊,不離不棄。
這算啥?養個別人的孩子,長大了還送給別人了!
哎,她早晚還得走,她不得嫁人嗎?
他吃掉一塊兒三明治,嗦嗦手指,他心一橫給紫悅打了一個電話,「你是不是回來了?」
紫悅說:「爸,我回來了!」
徐建國說:「你回來都不來看看我,找到親爸,就忘了後爹了?」
紫悅說:「不是,不是,我剛開業太忙了,想着過幾天去看你!」
徐建國說:「晚上回來吃飯吧,你奶奶在家裡。」
紫悅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徐建國買了很多菜,下午就回家了,晚上他請了假不去上班。
他媽見他如此反常,還以為他要帶人回來吃飯,「誰要來?建文兩口子,又不做飯了?」
徐建國說:「紫悅回來了!」
他媽說:「她回來就回來唄!人家認了有錢的爹,跟你有一星半點的關係沒?」
徐建國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唄,就當是熟人,過來吃頓飯,媽,你別為難她啊!」
他媽說:「你怕我為難她,你就別讓她來,我又不是妖怪,我還能吃了她?」
紫悅六點到家的,她有鑰匙,但她還是敲了門,她已經離家出走了,她已經不是這家裡人了,早在幾年前,她和徐建國都知道她身世的時候,她就該離開了,非要貪心再待幾年。
她一手提着一個蛋糕,另一隻手裡提着滿滿兩手提袋的東西。
徐建國在廚房裡,聽見門鈴響,他迅速洗乾淨了雙手,擦乾,又下意識的去洗。
徐建國他媽說的話不好聽,真到了眼前,她一把拉住紫悅就哭了,「孩子啊!你咋走了,連一點信兒都沒有,恁爸天天想你想的飯都吃不下啊!孩子啊!你可回來了!」
她誇張的表達,讓紫悅不知道如何是好,「奶奶,你先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我在這邊開了店,以後都不走了!」
她還是個孩子,她已經像個大人一樣扛下了自己的天下。
吃飯的時候,徐建國問她,「你住哪兒?」
紫悅說:「在附近!」
徐建國說:「店在哪兒?」
紫悅說:「在水果店的附近。」
他有很多話想要問她,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和閨女之間又不像媽媽一樣,啥都可以說,啥都可以問。
他只能把紫悅的碗里堆的像小山一樣,「你多吃點,看看瘦的。」
紫悅假裝鐵石心腸,她過早的成熟,過早的體會了生離死別,愁腸百緒,人情冷暖,她啥都知道。
唯一體會不了的就是徐建國這種,看似偉大,實則被動的父愛輸出。
這些年來,他其實是佔了很大的優勢,他荒唐的時候,紫悅還小,等他開始懵懂的成長,他回歸家庭,和付曉紅調了一個個兒。
他對孩子們開始上心,孩子們都漸漸長大,尤其紫悅。
那些彷徨,傷心欲絕的日子裏,他填補了她的整個生活,而付曉紅離席,開始了荒唐的人生。
真的是命運多舛,她總是默默的想,不管她走到多遠,她總是要回到他身邊的。
晚飯後她幫徐建國收拾碗筷,他不讓,「你歇着去,用不着你。」
紫悅不說話,只是手腳麻利的幹活兒。
她已經大不一樣了,這麼久不見,她又長高了,站在餐桌邊上,餐桌上的吊燈都要打着她的頭了!
徐建國站在廚房,看着紫悅洗碗,「你親爸對你好嗎?」
他想這麼問,但他又張不開口,話在嘴邊打了幾個滾兒,還是咽了下去。
紫悅專心洗碗,洗好的放在旁邊瀝水,「爸,紫宸這個周末回來嗎?」
徐建國說:「估計不回來,快放假了!你想他了可以去看看。」
紫悅說:「我等等吧!我最近挺忙的!」
徐建國有着老父親的惶恐,「哦,那我今天讓你回來吃飯,沒耽誤你事兒吧?」
紫悅笑着說:「沒有!爸你做菜越來越好吃了!」
徐建國說:「好吃了,你就經常回來吃。」
紫悅要走,徐建國她媽站在門口抹眼淚,這個孩子她最心疼,雖然思思她帶的也多,但是比起紫悅,她更喜歡些。
沒想到辛苦付出的卻是別人家的孩子,不管在乎不在乎,她要走了啊,她走了,就不是徐家人了,即便她姓徐。
徐建國要送她,她不讓,兩個人推搡了幾回,還是下了樓。
徐建國要去開車,紫悅說:「不用,爸你跟我一起走走吧!」
徐建國雙數插兜,縮着脖子,天冷了啊!她看着紫悅單薄的風衣說:「你別光顧着好看,多穿點衣服,要不別走了,趕緊回去吧!」
紫悅笑了笑說:「沒事兒,我也不冷,爸,你咋還沒有女朋友?」
徐建國一愣,「你這孩子,我都一把年紀了,找啥女朋友?」
紫悅悠悠的說:「我媽都又要離婚了,你這還一個人呢,你賴好也找一個啊!」
徐建國說:「找另一辦咋能賴好?你也大了,該有分辨能力,你要是找男朋友,一定要看好了,不行就帶來爸給你把把關,千萬別找我這樣不靠譜的。」
紫悅沒接這話頭說,「爸,我的店就在小學的另一邊,是他給我開的?」
徐建國心裏早有想法,不過是聽紫悅親口說出來,心裏千般滋味不知道咋表達,他吶吶的說:「嗯,挺好的!你好好乾,也別太累了,找人了沒有?」
紫悅說:「嗯,已經開業一段時間了!店裡的蛋糕是我做,麵包那些的找了一個烘焙師,不是很累,那蛋糕你吃了嗎?那個是我做的,爸爸覺得味道怎麼樣?」
他沒吃!他給扔了,因為不知道誰送的,但他吃三明治了,他說:「嗯,很好吃,比麵包店裡的好吃。」
紫悅就笑,「我的也是麵包店了!我慢慢做着學着,我可是學了兩期,作為優秀畢業生畢業的。」
父女倆始終在小區里轉悠,儘管天冷,小孩子還是熱鬧的身邊跑來跑去。
徐建國看了看時間說:「你住哪兒?要是你沒事兒,跟我去趟店裡,拿點水果回去吃,天太幹了。」
紫悅說:「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我店裡也需要水果,爸我能不能在店裡訂?」
徐建國說:「訂啥訂,你需要啥,自己去拿就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店在哪兒!」
倆人轉了好幾圈,徐建國才知道,紫悅租住在這個小區里,就在他家對面的樓。
她已經回來一段時間了,他每天忙的陀螺一樣,早出晚歸,居然一次都沒有碰見過?
徐建國說:「你自己一個人,租啥房子?跟我回家住,你奶也在,還能有口熱乎飯吃。」
紫悅說:「不了,這房子也是他租的,有時候他來市裡會來住。」
徐建國快要難受死了,但她無能為力,紫悅目前這樣算是好的,他看得到她的努力,她在擺脫她媽媽的命運,她在抗爭自己的未來。
說到底,是不是光明正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她的親生父親。
他算啥呢?她還能回來,還能認他這個爸,已經是很夠意思了,算了,何必讓孩子難受呢?
別人不難受,自己就得難受,徐家的男人,都有向下兼容的能力,不管是徐建文還是他。
凡事向下看,也不失為一種生活的大智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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