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小花是個女孩子,名字也很秀氣,可她霸道起來,連她的肥胖又能說會道,還動輒打人的維吾爾族後媽都要怵她三分,好在老爸憑藉自己超人的智慧,扭轉了局面,一家人終於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在農場生活的時候,老高一家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個搞建築的,跟上一幫子哥們,給人蓋房子。也種點地,就十幾畝棉花,那時候種棉花的技術上不來,價格也低,到頭來賣的錢只能算是一個日常補貼吧。
老高三十多歲,體型大,顯得有些臃腫。平時也是鬍子拉碴的,不修邊幅。
老高結婚十多年了,生了一個女兒叫小花。轉眼之間,小花就到了讀二年級的年齡。不料這一年春節剛過去,老高的老婆就死了,平常好好的,也沒啥病,誰知道呢,天一亮就發現叫不醒,小花連忙喊她爸,老高跑去一看,早已經硬了。
老高抹完了眼淚,埋了老婆。整天蹲在院子里抽煙,他的臉陰沉得厲害,就像暴雨來臨前的天空。
可憐的小花,這麼小一轉眼失去了媽,命運可真是個捉摸不透的東西啊。小花哭了幾天,就不哭了,和往常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上學上學。畢竟是個孩子,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樣子。
老高蔫不拉幾地過了一段時間,拿定了主意,他不再出去蓋房子了,在家裡伺候地,也照顧一下孩子。
時間一晃,大半年過去了。
有人來給老高說媒,說的是同村的維吾爾族寡婦古尼沙汗。
古尼沙汗家距離老高家也就不到一公里,都認識。但是維族人嫁給漢族人的事,在當地可是沒有過的。
古尼沙汗的男人早兩年就病死了,跟前也沒有孩子。她是從外地嫁過來的,所以家裡也沒有其他人,她一個人就這麼一天天熬着。
說媒的不是別人,是他們的隊長。隊長關心村民,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嘛。老高那邊起初還有點顧慮,但經不住再三勸說,最後同意了。
古尼沙汗那邊,隊長早就徵詢過了意見,一個人過畢竟不是個辦法。
沒過幾天,在隊長的見證下,古尼沙汗就搬了過來,和老高住在了一起。
自那以後,老高的臉上又出現了笑容。可是好景不長,家裡就爆發了戰爭。
這次戰爭的導火索是小花點燃的。
本來小花對於這個外來女人就很排擠,何況她還是個維族人,還長得五大三粗的,她心裏有一百個不情願等着呢。
早上,古尼沙汗起床以後,忙活着做早飯,做好飯一看時間,還早呢。她就沒有叫小花起床吃飯,想讓她多睡一會兒。
她自己到院子里去餵雞了。餵了雞反身回來一看,哎呀時間過了,於是趕緊去喊小花。
小花懵懵懂懂的,起來一看時間晚了,立馬就大哭起來,她既不吃飯,也不上學去了。
「你個壞人,你故意害我的,你出去我們家不要你。」小花邊哭邊耍賴。
「我是好心想讓你多睡一會,我怎麼害你了,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說話!」古尼沙汗一臉的委屈,站在飯桌跟前和小花對陣。
這時候,老高回來了。他問了古尼沙汗事情的原委。然後對女兒說:「小花,她天天做飯伺候你,你還抱怨上了,這是你的不對。你不趕快收拾到學校去,等着老師來找你嗎?」
老高說完,讓古尼沙汗去干自己的活,他幫着小花收拾好書包,然後抓了一個包穀饢,裝了進去,他要親自騎摩托車把小花送到學校去。
老高回來的時候,看到古尼沙汗蹲在院子里抹眼淚呢。「你也別哭了,不是說你做得不對。你是後媽,在她心裏只有親媽才是最好的。你得讓着她,時間長了就好了。」老高也蹲在古尼沙汗跟前,和她談起了心。
經過老高這麼兩頭耐心地說和,遲到事件總算過了。
古尼沙汗雖然沒有忍氣吞聲地讓着這個漢族的繼女,但她畢竟是個大人,道理她都懂。
過了一個月,到了七月份,學生們放假了,小花不用去學校了。這一天老高和古尼沙汗去地里幹活了,小花一個人留在家裡玩。
中午的時候,當老高兩口子回到了家,推開門一看,小花和另外的一個鄰居小孩在一起玩呢。
只見小花手裡拿着一個綠色玉手鐲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正在炫耀;那個小孩手裡拿着一個金戒指,正好奇地往自己的手指上去戴。
古尼沙汗看到這裡,一步衝上去,一把從小花的手腕上擼下玉手鐲,接着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小花的臉上。「該死的,誰讓你亂動我的東西。」古尼沙汗的臉上漲得通紅,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嚇壞了鄰居小孩,呆在那裡一動不動,古尼沙汗劈手奪過金戒指,怒氣衝天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小花捂着火辣辣的臉蛋,早已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嘴裏不停地喊:「爸爸,你讓她滾回去,她是壞人我們不要她!」
老高的反應還是慢了一些,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他該怎麼處理呢!
老高安撫了一下那個鄰家孩子,讓她回了家。然後拉着小花的手,把她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孩子,你阿姨打你是她的不對,可是,老師沒有教過你,不能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嗎,何況那東西那麼貴重呢,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打你一頓的。」老高語重心長地開導着。
「她不是別人,她在我們家呢,我動一下怎麼啦?」小花還是嗚嗚地哭着,覺得自己很委屈。
「小花,我們要講道理,如果她動了你的書包,你願意嗎?你也不願意對吧,所以別人不允許的時候,是不能亂動的。我們去給阿姨道歉好不好?」
小花低着頭不說話。老高牽着小花的手,推開古尼沙汗的房間。只見古尼沙汗一邊在收拾那些東西,一邊還在生氣地嘟嘟囔囔。
「好了,別生氣了,小花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她來向你道歉了。」老高笑呵呵地上前去,拍了一下古尼沙汗的肩膀。
古尼沙汗停了下來,她靜靜地看着這個柔弱的女孩,忽然覺得是自己太過分了,畢竟她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花花,是阿姨不好,我不應該動手打你。我以後一定改!」古尼沙汗說著動情地把小花拉到了自己跟前。
原來那個綠色玉手鐲和金戒指是古尼沙汗結婚的時候,丈夫給她買的。她丈夫對她特別好,丈夫死了之後,這兩樣東西就成了自己唯一的念想,怪不得她當時那麼生氣呢。
這俗話說得好,舌頭哪有不碰牙齒的。一家人一起生活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摩擦,何況這還是維族後媽和漢族繼女之間呢?
這件事沒過多久,她們母女之間又一次爆發了戰爭。
這一次是由老高的生日引起的。
老高的生日快到了,古尼沙汗想要給他買一件新衣服,於是找小花商量,其實也就是想向小花示好,自己已經拿定了主意的。
可是小花不願意。小花的理由是老爸的衣服多着呢,多花那錢幹啥。不如買一個蛋糕,熱鬧熱鬧。
「花花,蛋糕一吃就沒了,衣服可以經常穿啊。再說了,你爸身體不好,蛋糕里奶油太重,你爸不能吃。」古尼沙汗試圖說服小花放棄自己的想法。
「就你私心,你先問我的,又不聽我的,還不如不問,就知道假惺惺地裝好人!」小花氣哼哼地撅着嘴。
古尼沙汗一臉的委屈。
她扭動着肥胖的身子,走到小花跟前,想要做進一步解釋,不料小花突然大哭起來。
這時候,老高進來了。
「怎麼啦,丫頭?」老高笑着問。
「她欺負我,裝好人。」
老高扭頭去看古尼沙汗,古尼沙汗就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哈哈哈…」老高沒聽完呢,就笑了起來:「我還以為啥事呢,這不是好解決嗎?老婆你給我要買新衣服,你就買,你的心意我要領。小花你要的蛋糕,也要買,你的心意我也要領。給,錢在這!」
老高說著,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小花。小花見了錢,破涕為笑。
老高順勢把她們娘兒倆拉了過來,一手搭在古尼沙汗的肩上,一手摟着小花的脖子:「你們都是我的親人,都是為我好,這才是對我最好的禮物啊!」
這場戰爭之火就這樣被老高輕而易舉地撲滅了。
又過了一個多月,古尼沙汗的生日快到了。
古尼沙汗可是家裡唯一的少數民族啊,父女倆提前商量好,要給她一個驚喜。
那一天晚上,他們一家人圍着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準備開飯的時候。老高對古尼沙汗說:「先看看我們買的生日禮物,你喜歡不喜歡!」
結果呢,老高拿出來的禮物是一件大紅色艾德萊斯綢做的連衣裙!小花的禮物是一頂金光閃閃的小花帽!(附近的巴紮上多的是。)
古尼沙汗一見,興奮地跳了起來:「我太喜歡了,我愛你們。」她走過去,捏了一下老高的手,又把小花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吃完了飯,古尼沙汗換上了新衣服,雖然她體態偏胖,但連衣裙穿上還是很合身的。
一眨眼,一個美麗的維吾爾族姑娘靚麗地站在老高父女面前。老高給小花使了一個眼色,小花會意,她打開一個小音箱,裏面傳出來動聽的維吾爾族歌曲《達坂城的姑娘》!
古尼沙汗愣了一下。隨即,她擺動衣裙跟着節拍跳了起來!
老高和小花看得入了神,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家還有這麼一位舞蹈家,他們的臉上蕩漾着快樂的幸福的笑容。
古尼沙汗呢,她跳了一圈又一圈,她忘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少女,但她願意一直這樣跳下去,把這最美好的幸福通過歌舞傳遞給她最愛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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